也许,被生下来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Y出生的年头,是90年代,不算很富裕也并不会很贫穷的年代。可是Y一直很遗憾,常向她妈抱怨,为什么不早生一点,那样,兴许能赶上那个“80后”,那名一听就觉得挺牛逼。特别是最近,Y刚好看了几本“80后”的书,对于“80后”,更是崇拜到不行。不过,令她挺纳闷的是,好像“80后”的人都是约好了似的,全去当了作家。现在书城里到处是打着“80后”招牌的青春小说。这让她也挺为自己担心的,这“80后”这么嚣张,那她这个“90后”该怎么办呢?难不成去喝西北风?后来,她同学一句话透露了天机,使她名正言顺地成了“80后”,那就是:90也在80后。那阵子,Y兴奋了好几天,因为她想,她再不用为自己的未来而担心了。不过,自此以后,她总把鸿沟这种东西归罪于社会。她总觉得,对于年代的划分,这个社会清楚得过分。
虽说90年代那会儿,人在思想上理应是摆脱了所谓的封建思想,可Y每每想到老妈的话,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听说Y刚出生的时候,家里人甚至不愿去看她一眼,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女孩。Y听着,总觉得那群人一定是来自火星,都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我真的有那么讨厌吗?那时候,甚至很多人想把她送人,她那时只有4斤多,看到羸弱的她,很多人都断定她一定绝对肯定养不活。不过现在呢?这总让Y叹息生命的神奇,想来谁也不会想到她会健康地长大,还如此健壮吧!Y笑得苦涩。
有时,Y也会和L开玩笑,说要是当时她老爸不那么坚持,或许,L就一辈子别想遇到她了。这时,L总丢给她几个卫生球,双手插在裤袋里,酷酷地甩出句:“谁稀罕!”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可以让Y一整天青筋暴突,脸青得跟青菜没两样,这让L狂汗不已,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可是,每当Y坐在操场看台上,看着天空幽蓝幽蓝地荡开波纹,幽幽地来一句:我真的很讨厌吗?是不是被生下来这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的时候,L总会微笑着回答她,不是啊!如果你没被生下来,那我岂不是不能遇见你了吗?这时,Y的嘴角总是会恰到好处地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笑如春风,亦真亦假。
我和他只是彼此的玩具
三月,捉摸不透的天气。Y穿着T-恤衫,背个包悠闲地走在校园里。阳光猛烈地照过来,灼热地烘烤着大地,Y的额上渗出丝丝密密的汗珠。Y拿出手机,静静地写:三月,我们站在春天的尾巴上观望夏天的影子,品味着冬天遗留下的痕迹。收件人的地方总是那个人的号码。
她与W相识于网络。W,就好像一串号码,默默地存在于她的生活之中,连她自己也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存在。但无论他是谁,有人分享亦是美好的。她想着,闭起眼,感受着阳光渗过树叶的斑驳光影,温暖异常。风微微扬起笑脸,拂过树梢,香樟树的叶子簌簌地落下,有些叶子调皮地轻轻点过Y的脸颊。带来一丝冰凉的触觉。秋天来了?!
春天,看落叶蹒跚,带走的思念,不知道你能不能看见?
Y轻轻地念着,天蓝得有些刻意,蓝波流动。看着这漂泊的叶子雨,Y突然想到一首诗,却只记得一句:怎样才能遇见你/在我最美丽的时候?然后Y就看见L拿着一个篮球朝她走过来,身边是一个她并不认识的女生。女生很美,飘逸的长发服帖地披在肩上,大大的眼睛上流动着温柔的光芒。Y微微一笑,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快就换GF了。从认识L以来,Y总可以看到L抽屉里成堆的情书,他也是竭力发挥他的博爱之情,平均一个星期就换一个GF。而Y总是会把GF说成是BF,害得L一天到晚在她面前狂吼:是GF,本人可还没进化到BL级呢!
Y,去球场吗?今天我有比赛。
嗯!好!
今天天气真不错啊!
嗯?旁边有美女都不介绍一下吗?难不成还想金屋藏娇啊?
哦。这是A,我GF!L故意把GF给加重了,Y的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你好,我是Y,L他姐!
女生露出一个美好的笑容。Y喜欢笑容美好的女生,对于A,她给予的笑容比以往要灿烂,也更加调皮,轻松。
别听她的,她是我宠物!L把玩着手中的球,满不在乎地说道。
汗!
……
球场周围围满了人,Y总喜欢站在离球框最近的地方。其实并不是为看球,只是她觉得站在那里被球砸到的机会最大,一旦被砸到,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家休假啦!想到这里,Y总忍不住在心里窃喜个老半天,常常是光顾着高兴,球是一点也没看到。可每次有这样的机会时,Y总会被L猛地推开,Y是没事了,L倒因为这受过好几次伤。于是乎,Y不得不打消这个在她看来绝妙的计划。尽管她心里仍旧不愿罢休,可比起让L受伤,她宁愿选择前者。
今天的比赛激烈异常,耳边充斥的都是女生们为L加油,喝彩的声音。撕声裂肺,热情洋溢。可是Y却置若罔闻,她只看见一阵阵蔚蓝的风在球场上横冲直撞,猛烈地撞击着每个球员的身子,在空隙间来来回回,飞扬起L汗津津的刘海。篮球因为疼痛而尖锐地嘶吼,球形的身子因为挣扎而变得扭曲,面目狰狞,眼中却投射出渴望自由的光芒。对方球员有意无意的小动作,她看见L微皱的眉头,掺杂着痛苦的神色。她竟觉得一丝酸涩,抬头看蔚蓝的天空,无云的晴空万里。她想起安妮的一句话:一个女子看天,不为什么,只是因为寂寞。对此,她深信不疑。
球赛在一片混乱中草草结束,L的脚受了很重的伤,Y亲眼看见对方的一个球员把脚狠狠地踩在他的脚上,他除了皱了一个眉,再无任何表示。最终,L输了,看着L垂头丧气的脸,她第一次意识到,篮球,其实是一场肉搏,不复单纯,也再不是一场游戏。
Y掏出手机,看到W半个小时前的回复:我们总在观望未来,因为不可预知,才拥有了无限的可能。她微笑。他总能给她一个明媚的回答。也许,我们都太孤单,于是,在我们孤单的时候,只能学着习惯。可是她只学会了适应,却总不能习惯。她这样想的时候,并没有看见L眼中一闪而过的深蓝。
他陪着她坐在操场看台上的时候,校园里弥漫起忧伤的歌曲,整个操场空空荡荡。Y没心没肺地笑,笑容单纯,看紫色的天空尽情地暧昧着温暖。他们谁都没有说话,Y偶尔也会发短信给W,像孩子般地充满稚气。
Y,你喜欢W?L突然轻轻地问,看天空中沉默的浮云,脸上有自嘲的表情。
哈哈!Y依旧笑得没心没肺。嗯,像朋友一样。也许,我和他只是彼此的玩具吧,穿梭在坚硬的城市,想要的只是那一丝温暖,我们都需要别人的鼓励来告诉自己,我们都该幸福。Y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带着一丝丝冷漠的神色,却异常平静。
原来,我们都害怕寂寞,有一种温暖是天空所不能给予的。
雨季
那样浓烈的温热气息并未持续很久,大概只两天,气温骤降,一下子就降到了10度以下。这让Y整天都裹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瑟瑟发抖。尽管如此,她仍不愿穿L的校服,只是把它默默地放在抽屉里,并破天荒地把它折了起来。游离在冰冷的空气中,她有一丝恍惚,三天时间,一年已经悄然而逝。她在这三天里,在初春守望夏天,在温热的夏天看香樟树叶带着温暖的橙色静静飘摇,又在秋风扫落叶中感受冬天的萧瑟。三天,便是一个轮回。她想。
这几天的天空像极了一个暴君,阴晴不定。晚自习,Y望着窗外的雨走神,班里却传来一阵议论。有人吐了。Y看过去,有女生小声地抽泣,伏在桌子上的肩膀轻微地一颤一颤,像极了在雨中飘摇的娇弱的鲜花。没一会,班里又恢复了宁静,只有临近的几个女生在帮忙拖地。窗外的雨并不大,只淅淅沥沥地下着,却极尽寒冷,打在身上,Y总会被激起一个个寒噤。她紧了紧衣领,睡起觉来,这时,同桌总会细心地帮她把窗户关起来。不过,哭泣这东西还真具有感染力,不一会,她朦朦胧胧听见同桌说,那女生附近的所有人都感到不适,想吐,一个个都哭了起来。她皱着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静静地睡去。
真恐怖,真像那年的非典呢!不过,女生生病的时候总会显得很脆弱吧!她站在雨里想着,本想告诉站在身旁的L,却仍是什么都没说。
细密的雨像一条冗长的小巷,绵延着,望不尽的漫长。
是不是梅雨季节到了?雨季真久啊!我都快发霉了。她看着窗外问L。
Y你脑袋进水了吧,梅雨季节在5、6月呢,现在才三月。
哦,是吗?也许今年来得特别早吧!
可就在Y说这话的第二天,天晴了。看见阳光的那一刻,Y笑了,笑容灿烂。同时,她得出一个结论:她发烧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一个人静静地睡觉。每每L问起来,她总是冲他微笑,不语。从小,她就是这样,每次感冒发烧,只拼命地睡觉,直到好起来。这是她一个人的承担,不需要别人的干预。如此而已。
你只是病了!
晚上10点,Y总是准时站在小区的楼下,看星光闪烁。走在楼道里,钥匙扣上的铃铛清脆地唱着欢快的歌,她却一脸静默,皱着眉在一片漆黑中独自行走。开门,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静默。常年在外的父母分居两地。她不知道他们这样形同虚设的婚姻究竟有什么意义。年迈的爷爷奶奶将她抚养至今,却在她的沉默中安静下去。她是何时变得如此的呢?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想逃,疯狂至极地,近乎偏执地执著。她不要就这样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学习机器,整日奋战在漫无涯际的题海,为分数而奔忙,她不要生活在坚硬的城市。她要逃离,逃离城市的一切繁华与虚无。她开始怀念村里大片大片金黄的油菜花,静静地泛起波浪,直击心底的暖意。安静而平和的小村子。秋天有金黄的稻子包围的村子。她童年的栖息地,她的归属。可是她却总是不敢,不敢越过那道栏杆,就像初中时学校后门的那道矮矮的围墙,她总是不敢越过,尽管对于墙外繁茂的野蔷薇是那么地向往。可是她却不敢,她怕爷爷奶奶担心,放不下,她还是放不下。
滚烫的额头就那么不治而愈,Y却感冒了。鼻子总是那么尽忠尽职的塞着。她的思维也像被关了起来,静静地停滞着。唯独没忘了她想逃的念头。作业成堆地堆在桌子上,一场场考试迫在眉睫,每个人的眼中都写满了奋斗。Y一遍一遍地在笔记本上写着相同的字眼,每一页都凌乱地写满了流浪。流浪。流浪。
我想,我们都陷入了一个家长和老师为我们布下的陷阱。每个人都告诉我们,只有知识才能创造成功。可是考试和这样机械的学习却让我们变得呆板,失去了最原始的天真与睿智,连最初的理想也被遗忘了。只知道要为了一纸考卷而孜孜不倦,渐渐被同化。禁锢了我们的创造力,连反抗也变得艰难。Y趴在桌子上,严肃地对着同桌说着这个想法。同桌抬起深陷题海的双眼,淡淡地说了句:你一定会孤单一辈子。那一刻,Y一愣。却笑着煞有介事地重重地点了点头。嘴角的弧度完美地上扬,笑如春风。
很多人听了Y的话,只送给她一句话,你疯啦?她也只是温柔地笑,笑如春风。
我疯了吗?我真的会孤单一辈子吗?只是这个世界真的很奇怪呢!她依旧哈哈地笑,笑容简单。
你怎么会孤单一辈子呢?有我在啊。L看着Y眼中波光潋滟。轻轻地把她揽在怀里。眉间耸起一座座突兀的丘陵。
可是他们都说我疯了呢!连爸妈也这么说。不想在城市,不想过这种疲惫的生活,难道就是疯了吗?他们说我病了,说我疯了!哈哈!
没事,你只是病了,感冒好了一切都会好的。看着怀里眼泪纵横的Y,L第一次感到无力。为什么会这样?只是我们都没有勇气去承认这样匪夷所思却真真切切的事实。Y我该拿你怎么办?L静静地看着Y,淡淡地叹息。
Y依旧尽情地笑着,比谁都正常。L的眼里开始有大片大片的蔚蓝,究竟怎么了?依旧是无言的沉默。
还有,就是Y越来越漫长的睡眠。
Y开始习惯在深夜看书,听歌。
只要有一个人相信,我就不会疯。
读到这里,Y嘴角上扬,有晶莹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一滴一滴,将泛黄的书页一点一点地润湿……是的,只要有一个人相信,我就不会疯。
阳光明媚,春天真正的来到了吧!
Y的病好了!
回到过去
4月1号,愚人节。
Y的嘴角有狡黠的笑,若无其事地从L的座位旁走开。今天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不过一定很好玩吧!呵呵!
L打着哈哈,悠闲地从宿舍荡到教室,抽屉里已经有一大堆情书。L不由得苦笑。他照旧一张一张地看着信封。直到他的嘴变成一个滑稽的O型,眉头皱得比山还深邃的时候,终于艰难地转过头,朝Y看去。Y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他松了口气,一言不发地打开信封。他是从来不看别人写的情书的,除了这次。一封署名为Y的蓝色信封。
潦草的字体,疙疙瘩瘩的句子,依旧带着淡淡蓝色的文字,却仿佛在自说自话。在L看来,这是最笨拙的一封情书了。他的嘴角蔓延出一个淡淡的笑。竟然想这种法子来整我,呵呵!
Y醒来的时候,看见L正静静地站在她身边,眉头微微皱着,好像很犹豫的样子。
嗯?L你在干嘛?Y揉着朦胧的睡眼,一脸疑惑。
厄,这个给你。L把一个信封扔给Y,撇了撇嘴。
什么东西?
情书?
啊?
回给你的……
笨蛋万岁!哈哈!
H,我想幽灵(Y初三的语文老师)了!Y站在小凳子上趴在7楼的阳台上对着手机吼。
嗯,是啊!Y你最近还好吗?
还好啊,有个笨蛋还写了情书回执呢!呵呵!
呵呵,原来我们已经分开快一年了呢!学校里每个星期都要周考,每个星期就放2个多小时,你比我们幸福啊。
原来我说过即使考上了也不上一中的,可是……呵呵,H,我们的毕业真的好平静啊。只记得那时哈公大人(班主任)说了句:“打扫过后就可以放学了!”结果每个人就那么“切”一声后仓皇而逃,甚至连再见都没说呢。也没有人流泪,每个人都只是淡淡地微笑,一直笑啊笑啊。
原来小说都在骗我们,也许只是我们的离别太过于平淡。
嗯,是啊,我只记得我们笑着闹着就把别人所谓的灰色的初三给过成了幸福的蓝色。呵呵,不知道今年那片“珊瑚海”是否仍灿烂无比?
嗯,走道上洁白的玉兰花瓣踩上去一定很舒服。如果可以回到过去,该多好?可是,我们只能顺从,就像你最终选择了一中一样。
是吗?我们只能选择顺从?
再见
5月,期中考试在仓促中来临。分科,离别。原来一切真的是这么自然而然的事。
学校后山上的树林已经开始变得繁密。透过浓密的树荫,Y听见L说他即将离开。她依旧像初三那年一样笑啊笑啊。直到眼里有泪,从什么时候起,笑着笑着就会哭起来的呢?Y努力地回想,却一无所获。
嗯,祝你幸福!
L走的那天,他静静地陪着Y走了很远,他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Y想,就当是去踏青吧!然后她看着蔚蓝的天空做着鬼脸。Y总是害怕离别,不愿看到朋友们离开的背影。因此L总习惯于跟在她的身后,默默地陪着她,即使离开,她也不会看到他离去的身影,不会悲伤。
L,今天的天空好干净啊!Y笑着转身说道。L却早已无影无踪。Y笑着,因为阳光很明媚呢!所以L你一定要幸福啊!她朝着他离去的方向吼道。
时光无声无息地离开,带走了那些欢笑与眼泪。记事本里依旧写满了流浪,流浪,流浪。依旧向往着逃离,逃离这坚硬而冰冷的城市;依旧不愿藏匿在成堆的考卷里冬眠。只是我病了吗?我疯了吗?再没有人回答。
Y在写这些字的时候,数学老师看着她默默地叹了口气。就在这节数学课上,Y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在梦里,她看见操场上的野草疯长着,一点点将她淹没。她从草隙中看到阳光恶毒地焦灼着大地,苍白一片。她步履艰难地穿梭在茂密的野草间,浑身被野草锯的伤痕累累。可是她只是跑,拼命地向前。路的尽头是一道坍圮的围墙,红砖零乱的散落在地上。她看到L静静地看着她,默默地说再见。墙的那一头,怒放的野蔷薇散发着浓烈的馨香……
再见。
Good bye!
傍晚,她一圈一圈地沿着跑道漫步,一次又一次回到起点,可是,那真的还是原来的起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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