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国和Z国毗邻,共享弯弯曲曲的国境线。
夜色中,国境线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是一个女人,这一点精密的探查设备可以很快知道,但没人知道她何时接近了国境线,也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想怎样。
国境线上两边的军人都留意到她,这个穿着十分清凉的女人。
Z国高塔上站岗的士兵也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经过汇报,士兵马上收到上面的命令,继续观察,看着这个女人,她十有八九是想闯过国境线。
国境线上的闯入者,国际上按例是要一枪毙命的。士兵心里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将狙击枪口对准了她。瞄准镜上方射出一道激光,一个小小的红点印在她的额头上,她一动,红点跟着动。
这个女人是梵音美,她刚从M国的“特殊机构”里逃出来。
……
七天前,M国境内不少城市都在下着大雨。
“特殊机构”所在地大雨滂沱,巨大的雨幕遮掩了外界一切声响,梵音美听不到高墙外“巡逻飞鹰”蜂鸣声,但这也为她提供了便利,巡逻飞鹰的监视探头不能够穿过雨幕和高墙监视她,她的一举一动,终于获得了一定的自由。
在晚餐送来之前,她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哼唱着自己也不知从哪里学到的歌曲,她不在乎,反正记忆丢失了,从哪学的歌又有什么重要性?
她很享受这一周才得到一次一个人待着的机会,不用强制接受医疗检查,或者反复地给那些可恶的研究人员展示超过一般人的能力。
梵音美,你现在能跃上那面高墙吗?研究人员总是问这个问题,因为怕她翻越高墙——这道高墙是最后的枷锁。
研究人员发现梵音美的脑电波和常人不同,可能是思维受到制约,她本来有许多超人的技能。
晚餐就要送来了吧?梵音美继续哼着歌,双手握紧了,指甲嵌入肉里。
送餐的机器人在回廊里滑过,回廊里有七大监牢,梵音美被关在其中一间。
梵音美听到机器人敲开了隔壁监牢的送餐口,她已经闻出晚餐还是那几样,午餐肉、煎青豆和三明治,没有汤,她喜欢喝汤。
梵音美,打开你的送餐口……
机器人“说话”的尾音较长,它的“脖子”被梵音美掐住,一扭,“脖子”扭断,“脑子”立即坏掉了,它无声无息地“死”去。
果然,没有……汤。梵音美看过送餐车里的餐盘,在心里说。
她几乎失去了流利地说话的能力,这都是常年的孤单寂寞造成的。
梵音美伸手试探,机器人的电子秘钥顷刻到手了,简直是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用秘钥打开牢门,她好像一只猫一样脚步很轻,其他监牢里的“犯人”都还不知道,她终于走出了牢门。
回廊上的监视摄像头正在转动,梵音美掷出餐盘,打掉它,她在地上打了个滚,接到反弹回来的餐盘,再掷出,打掉又一个摄像头……
回廊上的报警装置也被她用同样的方式打坏,但是警铃还是响了。
梵音美知道自己还有五分钟时间逃出去,超过时间狱警就会到达,他们手里都有激光枪。她可拿那些狱警没有什么办法,狱警都是荷枪实弹的正规军人,她手里只有一个打变形的餐盘而已。
梵音美一拳击中回廊通向上一层的智能门上的身份检查装置,智能门开启。她心里冷笑,这就是智能门吗,打坏了身份检查装置后就完全不起作用了。
梵音美冲到上一层后,见到玻璃门里日夜加班研究问题的技术人员,他们身穿防护服,只露出眼睛,这双双眼睛里都是惊诧之色。
有人按下了报警器。
梵音美灵机一动,扬起脖子高喊一声,刺耳的最高音震破了玻璃,也震破了技术人员的耳膜,他们有的实在顶不住,就倒在地上打滚。
梵音美临时决定抓一个人做人质,她知道M国崇尚人权,把生命看得很重,有个人质在手里,应该可以拖延些时候,并且狱警到来不会立即开枪,他们会忌惮她,那她就有机会脱身。
梵音美表面上很平静,内心却七上八下地慌乱,她一早就有逃离此处的念头,可是选择了今晚,或多或少是一时心血来潮,她没有事先制定完整的计划。
狱警们匆匆集结,他们的头儿只说了一句话,三个字:抓活的!
今晚似乎是梵音美的幸运夜晚,之后她曾无数次地回忆逃离“特殊机构”的过程,有一个细节是:她手上的人质是“伊甸园计划”的主要负责人。
狱警们果然训练有素,每个门口都有两个狱警守住,同时还和监视摄像头的管理人员及时取得了联系,随时报告梵音美的踪影。
梵音美拉住人质的手拖拽着到了一处摄像头看不到的死角处,然后一拳打晕了他,又迅速扒下了他的衣服。
狱警们冲到的时候,看见“伊甸园计划”的负责人赤条条缩在墙角,兀自未醒。这帮狱警的小头目立刻警醒,犯人换上了这倒霉鬼的衣服和防护服,他伸出手指把耳洞里的通话器按了按,说,犯人换了装,快查看有没有穿防护服的人逃走!监视摄像头的管理人员没有回话,他们正躺在地上,嘴角流着哈喇子。
狱警的总头目眉头紧锁,如果抓不到犯人,后果会很严重,上面的人很可能会抓他入狱!他狠狠地一拳锤在桌上,顾不上疼痛,下令:所有狱警注意了,见到穿防护服逃走的给我盯死她!
是!狱警们立刻领命。
有一个狱警意外地扭过头来,来不及喊叫就被打晕。
所有人注意了,见面说句话:该死的!这是暗语,如果有声音像女人的,马上打晕!狱警总头目已经气急败坏,他说着举起拳头又放下,觉得真不应该不冷静。
狱警们面面相觑,犯人居然是女的,竟然混在他们中间!
端着微型扫射枪走在前面的三个狱警几乎同时骂了句:该死的!然后扭转头看着后面落下的“自己人”。
该死的!被落下的狱警大声骂道。果然是自己人,三个狱警放了心。
狱警们都带着防护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一时之间谁也不认识谁,他们的总头目憋着一肚子气,骂道:该死的!
他听到所有的狱警异口同声地也骂了句:该死的!
你们都是一帮废物!总头目又骂道。
这时却没有人应声了。
总头目想了想,回头看了看“特殊机构”的高大院墙。
高大的院墙仍在巨大的雨幕下挺立着,墙头的探照灯射出的光湿漉漉的照不清人影。
巡逻的“飞鹰”“嗡嗡”地飞过墙头。
巨大的雨幕中积蓄了多时的闪电一触即发,轰隆隆的雷声让谁听到都有些害怕。
该死的!三号“巡逻鹰飞”到哪里去了?狱警的总头目气急败坏,他还是冷静不下来。他不知道梵音美起跳的同时举起双臂抓住了三号“巡逻飞鹰”,借着上升的力量,很快越过了墙头,然后三号“巡逻飞鹰”被她一脚踩烂。
……
雨下到下半夜也没停,梵音美所有的热量都已被冰冷的雨水吸干,她抱着膝盖蜷缩在一株芭蕉树下,芭蕉树宽大的叶子也遮不住雨水,她的腹中总算是填了几颗生涩的芭蕉,这样才不算是又饥又渴。
当晚,“特殊机构”的情况已经报送到上级部门,狱警的总头目在听候上级处置。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犯人是怎样越过高高的院墙的,更想不通为什么派出那么多人都搜寻不到犯人越狱而去的身影。
梵音美越狱逃跑的当天夜晚,“特殊机构”里的研究人员们见到负责人时,都吃了一惊,他们素来佩服他的严厉、冷静和执着,可见他光着身子就不一样了,特别是他还在不停地颤抖,往日表现出来的威严荡然无存。
其实“伊甸园计划”的负责人确实心中惊惧不安,他发现狱警归还给他的衣物口袋里暗藏的一样东西不见了,他在出事的地点反复搜寻过,但是毫无发现。
“特殊机构”派出了一半的狱警,配合着来自特种部队的小股力量在浓密的芭蕉园中搜寻……
又一架“巡逻飞鹰”飞过,它恐怕已经发现了自己。梵音美站起身来,继续走向芭蕉园深处。
她在一颗结满了芭蕉的树下休息了一宿,逃出“特殊机构”的那晚几乎耗尽了她的精力。此时,雨点小了,估计雨不会下了,梵音美担心没有雨幕遮盖,她将无处遁形。
翠绿挺拔的芭蕉树,结了发黄的芭蕉。
搜寻的队伍正分散开来,卷地毯似的搜索。
“特殊机构”里,狱警总头目等到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他夜以继日地守在位置上,随时监听搜索队伍发来的消息,可惜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消息传来。
第二天,夜色已经突如其来地袭击了芭蕉林,搜索队伍每个人的双眼已经不能视物。搜索队伍里有一名指挥官下令道:打开远红外夜视仪,继续分散开来搜……给我保持十二分的清醒!
梵音美已经除去了内外的衣物,她身上裹着芭蕉叶,头顶戴着芭蕉叶做的帽子,这样便于隐藏自身和混淆视听。
狱警们和特种部队的成员已经不知疲倦地搜索了大半天,有的人胃里已经泛起了酸水,因为还没有吃什么东西来祭祀五脏腑。
有的狱警偷偷摘下几颗芭蕉,撕开了皮之后看见特种部队的兄弟们都用异样的眼神看过来,只好悻悻地加快咀嚼,满口发涩的滋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梵音美是怎么在狱警和特种部队的搜寻下,可以说是眼皮子底下消失的,这个谜题谁也没能解开。M国特工总部最高领导人接手这个离奇的案子时,也是一头雾水。政府有关部门对他敲起了警钟,必须追回犯人,最好是活着的;还有就是,一定找到一块极其珍贵的“记忆晶体”。
M国,“特殊机构”。
梵音美成功越狱的第二天上午。
“伊甸园计划”的负责人通过监视摄像头细细地搜寻了整个场景,每次发现未知的“小东西”都要放大数十倍仔细研究,可是还是一无所获,他不禁流下冷汗。他深深地知道丢失了的“记忆晶体”有多么重要,更不要说里面记录的研究成果很大一部分是基于外星人的技术——那技术不具备可复制性,所以没有备份。如果“记忆晶体”追不回来,这些年的研究就付诸东流了,完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的身子抖了抖,好像一个人饿晕了头,连站立着都很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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