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收容队的队长,也掉队了。可是,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沿路走着,仍在寻找着倒下的战友,试图发现活着的战士。
沿途冻死的战士很多,都被落雪覆盖着,成了一个个雪雕。每次见到这些停止呼吸的战友,他都会面对他们,庄重地敬一个军礼。他的脚步越来越无力,他甚至怀疑,自己很可能不久也会倒下,成为雪雕中的一个,和那些战友一样,成为哈巴雪山的一部分,长眠在异乡的土地上。
走上雪山不久,他疟疾复发了,脚步踩在地上,如踩在棉团上一样。他将战士们聚拢来,命令他们,带着伤员先走,别管自己。
他舍不得离开他们,可又不得不离开他们。战友们都已经精疲力竭了,还要带着受伤的战士,他不能再连累他们。
他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就慢慢站起来,沿着战友们走过的脚印向前走去。他想,只要有一口气在,自己就不能停下来,就必须一直走下去。
走到一處山垭口的时候,他再次站住,面对着一尊雪雕,一个战士的雪雕。对方的外貌和样子,同其他烈士的一样,也已经看不清了,被白雪覆盖了,盖上了厚厚的一层。可是,烈士的姿势仍很清楚,是坐着的,背靠着山岩,已经被冰雪焊在了岩石上,成了岩石的一部分。烈士左手抚在腿上,右手却高高地举起来,举在风雪中,直直的。右手的拳头紧紧攥着,在风雪中,也看得清清楚楚的。
他想,烈士死前攥着拳头究竟想干什么?是呼喊口号?是鼓励战友?还是指示前进的方向?
带着疑惑不解,他慢慢地走过去,慢慢地伸手掰开烈士的手。烈士的掌心里,赫然出现几个银角子,还有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我是沅陵人,名叫刘山,这是我的党费,请代交。”
他拿了银角子,还有字条,站在那儿,庄重地对着烈士行了一个礼,然后转身走了,一直走向狂舞的飞雪中,走向蒙蒙的云雾中。
多年后,他每次交党费的时候,都是双份:一份是他的,一份是刘山的。他说,他有双重身份,一个是他,一个是沅陵的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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