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情感小站 男生女生 毕业情结 爱情方舟 人物言论 教师文艺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青果与毛毛虫的故事

时间:2007/4/16 作者: 烁燃 热度: 85253
  南方老家在一条幽深的小巷,宽大的四合院,中间有一株不知长了多少年的果树,自记事起,它就在那里,既不见繁密,也不见疏落,只在季节变化时,看出它的萧条。树下几把木藤椅,一个是桌被围在中间,经常会有蚂蚁爬满上面,偶尔也有毛毛中,只是它们的命运没有蚂蚁好。院子里有个淘气的男生,他会用火烧毛毛虫,然后还会把尸体拿给我炫耀。不喜欢他的张狂,却佩服他的勇敢。
  
  作为勇敢的女孩儿,我唯一的弱项就是毛毛虫,已经怕到见了就会做恶梦的地步。那天午后,老人们在藤椅上纳凉,我坐在奶奶脚边玩熊娃娃。后颈痒痒的,伸手去搔,触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心里一凉。握住拿到眼前,竟是一条黑黑的毛毛虫!“哇”的哭出声,竟忘了要甩出去。奶奶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男孩儿握住我的手腕,使劲一甩,虫子掉了,他说:你不苦,我就帮你报仇。已被奶奶抱在怀里的我,犹自大哭不以。
  
  他拿过石桌上爷爷们的打火机,对准毛毛虫的屁股,一股火窜出去,不久,滚动的身躯就有较有硬了。他说:一条虫子而已,死了,不用害怕。藏在奶奶怀里,仍在抽泣的我,还能感到软软的虫子在手心和后颈冗动的感觉。看他,少了两颗门牙,眼睛却是亮亮的。
  
  第二天我才知道,他是蒙爷爷的孙子,叫蒙阳,蒙叔叔和婶婶工作忙,就把他送来乡下。蒙爷爷告诉我他说:你们是一个名字呢!他就用亮亮的眼睛看我说:你几岁了?我说9岁。那你要叫我哥呢,我10岁,他神气的说。“如果你给我摘果子吃,就是我哥。”我说。“好。”可惜我的要求和他的答案都被大人们否定了。午后躺在奶奶身边睡觉的我被人推醒,迷糊中看是蒙阳,他食指数竖在嘴前,示意我跟他出去。在果树下,他说:站在这里等我。
  
  完全清醒时他已经坐在树干上了,随手摘下刚要红的果子对我叫道:“叫哥就给你。”“献给我再叫。”一个果子就落在我的怀里,没有顾及蒙阳就吃起来。果子尚未成熟,可我就喜欢这种酸酸涩涩的味道。每到这个季节我总爱摘些青果子吃,直到现在仍是如此习惯,只是机会少了。长辈们自然不喜欢我吃这些请过,所以每次都只是偷偷摸摸的,吃也是小心翼翼。
  
  蒙阳摘了好多青果,我已经抱不住,他才顺着树干轻松滑下来,问我:这么多要放哪里?我说:要放个安全的地方,被大人发现就惨了。他说:没关系,我再给你债。我笑,他也笑了。
  
  院子一角有几株丁香花,已经过了花期,枝叶却很茂盛。平时我很少靠近这几株花,总觉得他们的香气太浓郁,并不喜欢。不过用这花树藏青果却是最好的。我们找一个干净的袋子把青果装进去,扎好口,放在花树最里面,又用树叶作了一下掩饰,才安心走开。
  
  那天我终究没有叫他哥,后来也没有叫过。他在很久后说:你还欠我一个称呼呢。我说:那就叫你青果吧!那你就是毛毛虫,他反驳。于是我们各自有了昵称,青果和毛毛虫。而我们共同的名字——阳阳——谁也不去用了。
  
  青果和我在夏天过去一半的时候开学了。我们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学习,游戏,好地让别的小朋友都羡慕。好像我们的成长过程可以称得上一个词:青梅竹马。他帮我背书包,我帮他抄作业,他给我买零食,我给他用爸爸新买给我的五色圆珠笔,他踢足球,我被允许做他拉拉队长。
  
  这样平静又恬静的日子,一直延续到蒙阳14岁,我13岁。蒙奶奶因病去世,蒙叔叔从哈尔滨回来。爷爷和奶奶暗地里说:老蒙这次得跟着儿子走了!我找到蒙阳,他眼睛红红肿肿得一句话不说。我拉着他的手说:青果,一切会好的,奶奶在天堂很幸福的。他说:毛毛虫,我再见不到奶奶了。我点头,然后两个孩子一起坐在那里哭。
  
  蒙爷爷真地跟着儿子走了,当然蒙阳也走了,蒙叔叔带他去了会下雪的哈尔滨,听说那个城市特别冷,冷到极致就会有冰灯和冰雕,很美。临走时,我问:青果,是不是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不会的,他说,毛毛虫,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回来找你。
  
  很奇怪,那年院子里果树的果子红得很糟。在蒙阳走后一个月,我给他写信告诉他请过都熟了,比每年早了很长时间,可是今年果子不甜,又酸又涩。他回信说:我又长高了,进了新学校,有了新同学,买了新足球,却没有新的快乐,很想念在小巷口那边空地上踢足球的感觉。
  
  后来,蒙阳给我寄来了哈尔滨的雪景相片,又高高的龙塔,浪漫的索非亚的教堂,还有闲情宽阔的热闹的中央大街,画面上都是耀眼的白色。第二年,他又给我寄来了冰灯的照片,说是兆麟公园的冰灯,五颜六色,像是夏日午后透过树也看到的阳光。我发觉我有些想往哪个城市了。
  
  自小生活在南方水气氤氲的小镇,看惯了灰青色的墙壁,幽深的小巷,和古老的四合院,突然向往哈尔滨纯净的白雪和别样的风情。只是于青果便如人生的平行线,在小镇的水桥边我望不到哈尔滨那里的都市繁华,偶尔的书信往来,不过是在平行线上互相观望而已,想要踏足对方的领域,那时是不可能的。可是我真的渴望对面平行线上的风景。
  
  “青果,你真地会来看我么?蒙爷爷也会回来么?他老人家在哈尔滨住的习惯么?这里的人都很想念他,齐爷爷上个月去世了,远离人都很伤心。”我在信里和他说。
  
  他回信说:爷爷在两个月前就走了,临走时说想回老家的小镇,回小镇上那条小巷,他要长眠在四合院内的果树下,那样就可以偶尔听听老哥老姐们家长里短的闲话。所以毛毛虫,我好想回去。
  
  “哈尔滨美丽么?”“美是美,却不适合你这样在江南长大的女孩,这里冷的彻骨,冷的陌生。”
  
  高三,暗暗下了决心,定要去哈尔滨。不负所望,真的来了哈尔滨,在一所三流院校学习经济,此时,青果已是哈市一所一流院校的大二学生,读通信工程。到哈尔滨时已是入秋,青果嘱咐我带些厚衣服,这里早晚气温会很低。在车站我与离别了7年的青果终于又见面了,此时,他已不是我印象中的小男孩,眉宇间的神情很陌生。
  
  接过我手里的行李他说:阳阳,饿了吧?那盛“青果”在听到“阳阳”这个称呼后,变硬生生地收回来了。恍惚间,他离了我很远。
  
  哈尔滨的天气很怪,明明中午还热得很,到了晚上就不得不穿上长衣长裤,加之军训的劳累,是我的心情烦躁不堪。寝室有两个本土女孩子,热情大方,给我们讲了很多关于这的风土人情。
  
  在联系青果时,军训已经结束了。他打来电话说:还习惯么?周末有空我去看你吧。
  
  他来时,天在下雨,哈尔滨的雨又硬又冷,也不似家乡的那么温柔的缠绵。他没带伞出门,站在一把伞下,我又想起儿时,我们总是撑着一把小碎花伞上学放学,那时他会偶尔牵着我的手。现在他只是把一侧的肩臂露在伞外,以免和我碰触。
  
  我说:家乡现在雨水也很多,用不多久,院子的果子就都熟了,可惜今年吃不到了。
  
  他说:没关系,外面有卖的,如果想吃就去买吧!
  
  我说:味道不好,一点不甜。他笑笑说:是啊!
  
  那天,他带我去了道里。我终于见到了真的索非亚教堂,完全的欧式风格建筑,教堂前面和房顶有很多鸽子,或盘旋,或散步,见惯了人,一点也不害怕。我们也去了中央大街,脚底才在青石上,突然有了一点想家的情绪,家乡的水桥上铺的也是这种青石。
  
  “阳阳,看,那边就是松花江。”越过防洪纪念塔,就到了松花江畔。此时的雨早听了,堤坝的水泥台阶上坐着的尽是一对对少年男女,亲密的样子甚是忘我。捡了一块干爽的地方,我也坐下了,望着平静的江面,心里涌起淡淡的伤感。侧头看蒙阳的脸,表情甚是平淡,我向蒙阳在此,可“青果”还是他么?他不叫我“毛毛虫”,也不问我四合院的事,仿佛儿时种种故事,于他也没有留什么痕迹。
  
  十一月末,这里终于下了第一场雪,这也是我生平第一次见雪,,心里既兴奋又感动,裹着羽绒服走出去,看到漫天飞舞的纯白,竟有种熟悉的感觉。捧一堆雪在手心,久久不化。我想,于哈尔滨还是有缘的。
  
  冷到极致时,便蹲在寝室里不出去,连饭都让室友给带回来。一天,老四说兆麟公园的冰灯开了,有时间去看吧!我忙举手说我去。老四说:老六这么怕冷就别去了。我说,不行,还是去了。
  
  我们从学校出发作83路车,到兆麟公园下车。想起上次和蒙阳来过此处,只是那时还是初秋,满眼绿色,此时却是满眼透明的五光十色。冰灯真的很美,美的我眩目,竟不愿眨眼。
  
  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久,老五问:这冰灯什么时候拆啊?
  
  我一愣,问道:这么漂亮,拆了干吗?
  
  老四接口:不拆不就化了么,到时候成了以贪污水,谁还会想念她美丽的时候啊!所以不等他们化了,就的运到松花江,随江水一起融化,流走。
  
  我的心一颤,为老四这句话,是啊,凡事美丽惹人艳慕,可是美丽一过,便如花儿凋谢般,只徒增伤感,何不称没有物事人非之际,留下美好回忆呢!
  
  奶奶打来电话说很想我,我问到院子里的果树情形,她说:今年遭了一场冰雹,果树上大半果实被击落,余下小半幸存的,半熟不熟时就被院子里的孩子们吃了,我笑着说:还有像我一样爱吃酸果的孩子么?奶奶笑着说:有啊,现在小孩子专挑红一半青一半吃,也不怕牙疼。
  
  在给蒙阳打电话时,把这事说给他听,他说这果子不结实啊,几个冰雹就打落了。我笑问:还记得小时候你经常爬树上给我摘果子么?那时候还真佩服你的勇敢。
  
  他也笑了说:谁想你,一只小虫就被吓怕了胆,不知你现在怕不怕了?
  
  我说:怕,当然怕了,不过还好,在哈尔滨,我一直也没见过。我轻松的笑了,然后听到电话那边也传来一声笑。“蒙阳,我来哈尔滨市个不错的选择,我很喜欢这个城市,虽然它真的很冷。”
  
  “那就多穿点衣服,千万别冻坏你这个在温暖国度里长大的小姑娘。“我们一起笑了。
  
  寒假之前,我去了蒙阳的学校一趟,他的学校有一条长廊,像极了老家的小巷,。我说“蒙阳,什么时候有空回老家一趟,院里的人都挺想你的。”他说:等我事业有成吧,那时我就能衣锦还乡了。“转头望他,发觉他的眼睛亮亮的,一如儿时我熟悉的他一般,临走前,他向我挥手,我发现他带的那双手工有些粗糙的手套,和他干净的整齐的衣服很不相配。
  
  寒假回到南方小镇,满眼灰青斑驳的墙壁,青石路,幽深的小巷,热闹杂乱的四合院,
  
  熟悉的事务,是我漂泊了半年的心归于平静。在巷口,偶尔能看到以上小小的背影,又是嬉戏捉闹,有时相扶同行,宛如十年前的我和蒙阳,我会心地笑了。
  
  再回到学校,薛已经开始融化,天气变的暖河。此时的江南春,早应该到了,有些赶早的话已经开了。四月末,是丁香花开的季节,作为哈尔滨的市花,丁香花随处可见,不知何时,我竟习惯了他们的香气,并喜欢上它们。见到蒙阳时,他身边多了一个女孩子,时尚靓丽又不是温柔。我想那双手套,应该就是出自她的手吧!
  
  并无伤心,只是伤感。原以为我是为了想见某人来到这个城市,其实我只是迷恋这个陌生的城市,与爱无关。在这个夏天,我要做一件事,就是拒绝害怕毛毛虫。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

0 条评论
×

欢迎登录归一原创文学网站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