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非常迷恋红珊的说话声音，更喜欢听她唱歌，我非常想拥有她的声音，准确地讲是拥有录有她声音的磁带，这样就可以随时拿出来听。我今年夏天就要离开开封了，也等于离开了红珊，以后与红珊见面的机会也就会日渐稀少起来，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就会变得不那么容易，虽说电话里可以联系，可时间未免太急促，场景也难免尴尬。快到“五一”了，红珊也该回家了，我想让她给我录一盘她唱歌的磁带，在上次与红珊见面时，我跟她说了这事，她也同意了。

 

    “五一”放假前的一天晚上，我怕红珊把我让她录磁带的事忘了，就决定给她打个电话提醒一下。接电话的是刘晓丽，聊了几句转给了红珊，我说道：“你什么时候回去呀？”

 

    “我本来昨天就想回去，可惜回不去，上个星期三也想回去，可也没回去

 

    “你不是还上课吗？怎能这样呢？”

 

    “哎，上不上又怎么着呢？刘佳丽昨天都走了。”

 

    “不像话，没见过你们这些学生！”

 

    “不过我临走之前还得上俺姥姥家，俺小婶家。”

 

    “应该的，礼尚往来吗。”

 

    “ 我可不想。”

 

    “红珊呀，我交待你的两件事可别给我忘了呀？若忘了，我揍扁你。”

 

    “你敢！”

 

    “你试试呀，不办成事，提头来见。”

 

    “好了吧，我不忘就是了。过一会儿刘晓丽的男朋友孟飞还要给刘晓丽 打电话，他们吵架了。”而这时，刘晓丽插话说：“常衡，你可别信呢，孟飞本不是我男朋友。”
   
    我笑道：“那是情人。”

 

    “不是，我们是同学。”

 

    这时，红珊又接了电话，我说：“就这吧。”

 

    红珊说：“行”。但又急忙说：“别慌，刘晓丽还有一句话要说。”

 

    刘晓丽接了话筒说：“常衡呀，你和红珊是沆瀣一气呀！” 这话倒挺损。

 

    我答道：“不是，我们是肝胆相照。”

 

    “常衡，我告诉你，红珊就是个纸老虎，别看她表面上厉害，实际上一捅就破。你不要害怕她，要敢于统治她。”

 

    我一听笑了，答道：“好的，我对她向来实行暴力政策。”

 

    “那就对了。”

 

    挂了电话，感到这寝室挺热闹的，红珊常谈起她的寝室，里面住了四个人：岳红珊、刘佳丽、刘晓丽、王瑶。如果在四人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的话，即为“静里逍遥”我要是给他们寝室写一幅对联的话，那就是“为留文窗晓月新，忘却佳丽几人眠。”横批就是“静里逍遥”。这一幅对联能把她寝室人员的名字都融进去，到有几分稚气，几分趣味。

 

    四月三十日晚上，我往红珊寝室打电话，得知红珊回了家，便拨通了她家的号码。

 

    电话的是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当是红珊妈，我说：“你好，请问红珊在家吗？”

 

    “你是哪位？”红珊妈谨慎地问道。

 

    “我是红珊的同学。”

 

    “好，你等一下，我让她接电话。”不多久，红珊跑来了。

 

    “你什么时候到家的？”我问道。

 

    “咦！你怎么知道我回家了？”红珊很惊奇。
 
    “你不知道我会算吗？”我戏笑道。
 
    “行，你神算。”红珊美我一句。

 

    “怎么样？回到家你妈给你做好吃的没有？”

 

    “做啥好吃的呀？”

 

    “回到家不好好补补，在学校生活苦，人都瘦了。”

 

    “真的，我妈都说我瘦了。”

 

    “可不是吗，在家努力吃，努力再增加二十斤。”

 

    “去死吧，我才不增肥呢！”
 
    “那就减掉二十斤，跟林黛玉一样。”

 

    “我不增不减，我就好看，怎么吧？”语气挺霸道。

 

    “我也没说你不好看呀！在你们寝室你最好看，是寝花。”

 

    “行了。”

 

    “红珊，回到家忙不忙呀？”
  
    “忙什么呀，明天去上班。”

 

    “一回来就上班呀？”

 

    “去露露面，‘五一’又放假了。”

 

    “哎，够虚伪，若不忙就好了，不忙就有时间对不对……”不等我说完

 

    红珊就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啦，就你那些事，忘不了。”
 
    “哎，你怎恁聪明呢？”

 

    “当然了，我不聪明谁聪明。”

 

    “红珊，这次回家晕车了吗？”

 

    “有一点，现在有点头痛，正准备睡觉呢？”

 

    “那好，你去睡觉吧！”

 

    这次我算放心了，我终于可以再次聆听红珊的歌声了，那首《小妹甜甜甜》一直在脑海里悬绕着，这次可以再品味一下了。一首歌能让我们想起太多的故事，那个夜晚、那个酷夏……

 

    七天的长假我们一直没有闲着，大量的模拟试卷要在最后一个月里完成，时间不多了。人一生有许多记忆难以忘却，那奋斗的岁月当是重要的一部分。我喜欢的季节是夏天，我喜欢夏天的爆热，它能让我体验到生命的蒸腾；我喜欢汗流满面的样子，总感到那是生活精华的挥发。我深深知道，根植于厚重土地里的我这样的生命，辉煌精彩的一切，都必须用汗水去浇灌，用奋斗去获得，我的生命别无依靠，我的生活别无选择。我喜欢听的叫声是蝉鸣。蝉是一个生命短促的生物，可是，当蝉从土地里爬出，在一夜之间褪去沉重的外壳之后，它就开始了长久地歌唱，一直到生命结束，真正做到了“生命不止，歌唱不息”，我的生命也当像蝉这样，热爱生活，歌唱生活，为生活而奋斗，既使生命很短暂，也要让它活得光彩，活得明亮。二零零一年的暑假，我在民叔师范校园中学习，那时也是为了参加高考，漫漫酷夏，伴着我的就是长鸣不断的蝉叫。流汗岁月刻在了记忆深处，每当想起，都让我兴奋不已、内心涌起一种奋斗的激情和欲望。真实的付出，让我有更真实的人生，热爱生活，就要热爱奋斗。

 

    五月八日晚上，我和冬林上开封大学胡同吃饭，顺便买了一张201电话卡，我要给红珊打电话，看她回来没有，磁带录的怎么样。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我热切地盼望着与红珊通话，热切地想知道结果怎样。从会笋租房处归来，已经是九点多，我一回到寝室就拔通了红珊的号码，欢快地问道：“红珊，五一过得还好吧！”

 

    “好。”

 

    “过得好，但忘记事情没有呀？”

 

    “没有，我把照片给你拿来了。”
 
    我一听就感到不妙，连忙说道：“那我的磁带呢？”

 

    “我没有找到复读机。我本来是想回去找我妹妹的录，所以回去时就没带复读机，谁知回去一看，她的复读机坏了，所以就没录成。”

 

    “噢，红珊，这不理由，这太令我失望了。”

 

    “可我没有复读机呀？”

 

    “那你完全可以找一个！”

 

    “我上哪儿去找呀？”

 

    “找邻居借。”

 

    “俺的邻居都是老头，都没有。”

 

    “那找同学借呀！”
 
    “我哪有什么同学呀，我告诉过你我没有同学。”

 

    “不，这些都不是理由，我就不相信你找不出一个复读机，你是不想给我录吧！”

 

    “信不信由你，我就是不想给你录，因为我不知道说点什么？”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录几首你以前唱的歌。”

 

    “我现在不会唱歌了，我的声音变了。”

 

    “没有变，我认为一直一样。”

 

    “你是不是很失望。”

 

    “当然了，我怀着满腔希望给你打电话，原以为你一定会办成的，谁知就没有。”

 

    “反正我也让你失望多次了，也该麻木了，多这一次也无所谓。”

 

    我很痛心，说道：“你也太吝啬了，就一段声音，也用不了你多长时间，你竟不给我。”

 

    “我的声音可不是随便就给人的。”

 

    “可我是你的好朋友呀，这对你来说是极小的一件事，对我来说却极为重要，”我很悲切地说道。

 

    “那你把我的声音记在心里不就行了。”

 

    “可我已经忘了。”我有点气糊涂了。

 

    “既然忘了，录又可用。”
 
    “我是说歌词忘了，我需要你的声音。”

 

    “你能记住我以前的美好就行了，我不想录了。”

 

    “哎，我能说什么呢？也只有如此，不过你能拿来照片已经很不错了，值得感谢。可怜呀，我两样瑰宝仅得其一，本来，你的照片再加上你的声音，就像你在我身边一样，可现在少了一样，实在遗憾呀！”

 

    放下电话，是无限的委屈与悲苦，我的满怀希望就这样破灭了。我原认为凭自己几年来与红珊的交情，如此一件不会给她带来多大麻烦的事，她一定会给我办成的，谁知，到头来竟没有成功。人也许就是这样，你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正如鲁迅先生说：“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东西。”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无欲则刚”的话，也不至于今天陷入痛, 苦沼泽了。人都是以自我为中心考虑问题的，也许我所认为极重要，极有价值的东西，在别人看来也许就是没有价值，没有意义的东西。就如红珊的声音，对她自己来讲再熟悉不过了，日日而言，天天而语，录下自己的声音实在是没有意思的事，再若拿之送人，未免有些可笑了。事已至此，再痛苦也与事无补，往远处看，天地无穷，往大处想，心胸开阔。毕竟生活还有许多美好，得到一样就很不错了，知足者常乐。

 

    和红珊在河南大学合影的照片洗了出来，清晰度很好，更妙的此张相片的采景很到位，把整个河南大学古雅古香的大门都摄入了照片。古朴的建筑配上身穿红裙的现代少女，可以称得上绝妙的组合，带给人一种别样的审美风韵。我的视觉受到一种很大的冲去，心中涌起股股情愫，就写了一首诗来配此照片：

 

    ―瞬

 

    多少人来了又去，
    匆匆，
    只为过往的痕迹。
    不曾回味，
    留物？留人？

 

    独有你，
    伴着教坊的律波，
    伴着姜白石的词韵。
    追寻，
    斑谰的一瞬。

 

    缠绵的身姿，
    倾斜了后院的塔楼；
    干净的笑靥，
    明朗了百年的斯文。
    落花已销魂。

 

    静静地，
    淑立，
    淑立在初夏的黄昏。
    隔着古雅，
    隔着这样的门。

 

    人类的生活是不能缺少美丽的，因为美能净化人的灵魂，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和谐，健康、温暖。美的存在，让我们追求美。看着红珊的照片，想着她的生活中跳动的身影，回旋着她那甜美的话语，往日的种种细节又涌上心头，使我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盼望已久的高考终于要来临了。我今天领到了准考证，考点为开封十中，六月七号上午考大学语言，下午考大学外语。明天就是六月七号，明天就要走入考场，一切的一切都将有个结果。从上大专的第一天起，就立志要考“专开本”，而到了今天，终于可以实现这个愿望了，明天，在考场上，所有的东西都将得到结果，那些走过的日子总会在某一件事情上得到总结，而这次高考就是我学习的一个总结。生活中有许多梦，但大多的梦只是在瞬间实现的，漫长的人生中，这时候是关键的几步，它直接影响着以后的去向，它奠定着另一个故事的开始。今夜，我辗转反侧，兴奋得难以入眠。我接到了晶莹和黛云的电话，她们的鼓励和关怀让我有点感动。在人生的转折时期，在面临一场战争的考场上，究竟有谁在看着你、关注着你、支持着你呢？他们是你的亲人、朋友和真心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平安的人生贵人。此时此刻，我多么渴望能得到红珊的电话，得到她的关怀，这是比什么都会让我感到精神受到鼓舞的。红珊对我的影响太大了，在以前走过的所有岁月里，除了我的亲人，红珊是在我的生命中占了最大分量的人。因此，我往往对红珊寄予了过多的希望，这其中也难免有许多想当然的成分。这次的结果依然是失望，它除了在我走向考场前增添点伤心外，其它的任何欣喜都没有。人生就是精神炼狱，让你的心理在失望和希望间跌荡，什么时候千疮百孔了，什么时候就顿悟了，开窍了。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我软绵绵地走出了十中校园，腾云驾雾般飘飘然然。这下彻底放松了，精神上极度舒缓了，没有了一点心思，只是和同学很随意地聊着。我们谈着已过去的考试，谈着走过的岁月，愤恨着、漫骂着，说笑着。我坐在了公交车上，通过车窗看着外面涌动的人群，自行车流和各种车辆，它们交错成多么美好地一幅城市交响乐。此时，太阳既将落下，余辉斜照在苍老的古城墙上，汴京公园里一些老人在缓缓地散着步，一切都显得安祥、平和、生活还有这么多的美好，让我怎么能不去热爱它。

 

    填完高考志愿就可以回家了，我想在回家之前再和黛云、红珊聚一下，请她们吃顿饭，以做个告别。我取出了牡丹卡里的所有钱，销了在开封的账户，除去给黛云、红珊的每人200元和路费外，还足够我们好好吃一顿。我现在是什么事也没有了，整日闲荡在校园，每天可以睡到中午12点。星期五晚上，我给红珊和黛云分别打了电话，邀请她们明天到我们学校来，我请她们吃饭。可红珊不在寝室，而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我感到有点不对劲，就拔通了她的手机，从话筒里可以听出红珊正在街上走着，周围不时有汽车笛声的鸣响，红珊说她在她姥姥家，今天不回学校了，现在街上散步。在和红珊的交谈中，我知道红珊出了什么事了，因为凭红珊的个性，她不可能随便住她姥姥家，更不可能这么晚一个人在街上散步，除非有人陪着或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对于底下的故事，我不敢再做想象，只感到极度悲伤起来，像打碎了自己一直非常珍爱的花瓶，一下子碎得无法收拾。我在黑暗中害怕得发抖，红珊在我脑海里的印象一下子飘摇起来、飘摇起来，以前认为很熟悉的记忆，现在好像都渐渐远去、渐渐远去，模糊了、消失了。这一夜，我过得太漫长了，仿佛穿出了几个世纪，我真怕自己第二天起来时已经是满头华发。

 

    第二天早上，我头晕得厉害，身体有些支持不住，便去校门口的三门诊输了两瓶吊针。我躺在病床上，看着一粒粒滴落的药水，心里一直在想着红珊怎么了，今天她会不会来。当我滴完针回到学校，没多时黛云就来了，我和华秋陪着她坐在校园的凉亭里坐着。这中间，我走出去给红珊打了几次电话，结果一直是关机，心情在一次次的“对不起，你拔打的手机已关机……”中变得狂躁不安。因为没有了红珊的到来，我们午饭吃得很惨淡，我没有多余的话语，对他俩的谈话只报以淡淡的笑，黛云看出了我的心情不怎么好，可她却不知道我为何会这样。我下午写了两封信，装入了两个信封，一个给红珊，一个给小芥。不管怎样，我对她们俩个始终报着感恩的心理，她们在关键的时候帮助了我，使我能按自己的想法去行动。在给红珊的信中，我给她写了一首诗，这首诗是我这几年对红珊深深依恋的原因，虽言语浅俗，却最能代表我的心理，帮题名为《深》

 

    深

 

    如果我是画家，
    我将绘出你杨柳绵绵，婀娜万千的妖娆风姿。
    如果我是音乐家，
    我将谱写你黄莺鸣翠，泉水叮冬的银铃籁音。
    如果我是作家，
    我将记录你莲花般朝圣者的冰洁灵魂。
    如果一切红颜都将褪尽，
    最后，
    我老了，
    脸上干沟百壑的皱纹——
    交织成你的名字。

 

    下午，我送黛云回到新河南大学，之后，我顺着开封市的北环路一直向东走去。我最终给红珊打通了电话，也跟她说好了去见她。在河南大学南门，我见到了红珊，她的眼睛红红的，满脸的阴郁，深沉，一看便知心事重重。我们来到了河南大学南边的小河旁，谈话中知道红珊发生了一些事，但她却不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我心急火燎地想知道，并千方百计地问她，可她就是不说。我陷入了沉思，就在这黄昏的古城墙边的小河旁，一切都变化得太快，不管我能不能接受。夜幕已经拉上，黑暗已经袭来，它将吞没白天所发生的一切，它将把过去的故事掩埋。红珊让我早点回去，我同意了，因为我知道再消磨纠缠下去也毫无意义，我永远走不进红珊的世界里。我们到了河南大学南门，最后看了一眼红珊，灯火照应下，她依然安静、祥和、美丽，我说了句：“再见，我的朋友。”便消失在了灯火闪烁中。

 

    就这样，与红珊在开封的故事基本结束了。我离开了这座古城，告别了三年的大专生活。我无法给过去的岁月做一个了断，对红珊的单恋也没像师范毕业时那样，认为和红珊的故事结束了。我毅然在抱着一丝希望，留着一种感觉，认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早晚有一天红珊会回到我身边。我始终认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父母之外，没有第二个人比我更爱红珊。我不知道红珊的男朋友是如何爱红珊的，但我知道自己是如何思念红珊并把她世藏在灵魂深处的，我虽然没有达到一种没有红珊就呼吸困难的地步，但也确实到了没有红珊就举步维艰的境界。红珊充斥了我整个的青春梦境，寄托了我太多的憧憬，她的话语，她的歌声，她的灵秀的面孔，她的跳动的身影像一个永完没有落幕的电影，始终在我脑海里播放着，不管我是在学习、工作、吃饭、睡觉、走路、坐车、她都在陪伴着我。红珊对我来讲就像是一种气体，它时刻弥漫在我的周围、滋润着我的肌肤、甜沁着我的心脾、感触着我的灵魂，我活动、我说话、我思考、我静坐、不管我身处何处，红珊都飘动在我的前后左右，我能感受到她温馨的气息。如今，我离开了汴京城，却留下了对红珊的挂念。

 

    二零零五年暑假期间，我来到了台州市打工。“独在异乡为异客”，新到一处后必然有几分孤独感，再加上与当地人语言交流上的障碍，使我愈加想念朋友、想念亲人、想念红珊了。我所在的温岭地区靠近大海，是个台风肆虐的地方，在这里，每年夏季都要经历十几场大的台风袭击。今年这种情况也不例外，这其中最猛烈的一次是九号台风“麦莎”。在“麦莎”到来之前，温岭已基本上处于了戒严状态，所有船只全部进港，所有处在不安全居住点的人们全部搬迁撤离，大街小巷都做了精心准备。这像是迎接一场大的战争，也许是因为上一年的“云娜”号台风给这里遭成了很大的伤亡，在人们心中留下了很大的阴影，故今年就准备得很充分多了。在“麦莎”到来的前一天，风雨已经大作。我听着窗外的风雨之声，心中想起了红珊，不知为什么，在这雨大风狂的时刻，我只想到了这个女孩。我情绪难以自控，就在风雨飘摇中去给红珊打了电话。在人生经受困难和危险的时刻，我需要她的声音，需要她的祝福和安慰，这能鼓舞我的斗志，增加我的力量，使我顺利渡过人生的困境。

 

    八月十日我从台州回到开封，因为要领毕业证和录取通知书。在开封时，我顺便给红珊打了一个电话，准备回家路过睢县时去看她，她也答应了。当我把开封的事情办完，次日早晨就坐上了去睢县的汽车，我一路很兴奋，因为又可以见到红珊了。这时正是盛夏，沿途的树木和田地都绿色翁郁、葱葱茏茏、渲泄着勃勃生机，它们都在努力生长着，向着成熟、向着收获。我现在心情好极了，终于又回到了家乡，终于可以见到亲人了，看着路两旁驰过的高低新旧不同的房屋，看着那些朴实的乡民缓步于自家的庄园，再听着他们熟悉的乡音，心中倍感亲切。这一切都是多么温暖、舒适，月还是故乡明呀！我真听够了闽南语的“你个涅渎”这样的蛮语。

 

    按照正常的行驶，上午10点多肯定能到达睢县，可是在末到杞县的路上，发生了一件车祸，在这里，所有的车辆都被堵塞了，我们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疏通完毕。我等得有点急了，怕红珊等得不耐烦。车终于开动了，可刚入睢县境界，又发生了一件事，这里正修公路，暂时不让过车，我们又等了四五十分种，在等待的时刻，我走下了汽车，焦急地看着那些静静的村庄，它们都是睢县的一部分，蝉在那里的树上用力的嘶鸣，在躁热的夏季，已如我的心情。最后达睢县汽车站时已是中午12点多，我一下车便进了附近的话吧给红珊打电话，可结果却令我怅然若失，黯然伤神。我万万没有想到红珊竟去了商丘，很潇洒地去了商丘，只留下一句“对不起呀，我到商丘有点事。”完了，就这么简单，你千里行程也好，你满怀希望也好，你只为见一面也好，可我有事，只能抱歉。也许心早已伤够，这只不过是对我尚未绝望的心再来点警告而已。谁多情谁伤心，红珊总能让我叹惊嚼舌，总能让我感到出乎意料，我呆立在酷夏的日光下，竟寒冷得发颤，生命不堪如此之伤，生命不能承受如此之重，我真想爬在地上睡一会儿，我站不住了。

 

    张扬骑着自行车来了，我们向睢县北湖走了去，他的女朋友在这等着，他想让我看看人长得怎样，可我现在还哪有这个心情，简单聊了几句就去吃了饭。饭间红珊给张扬发来了短信：“代我向李常衡道歉，领导让我来我不敢不来，况且领导是我爸同学，我也能见见世面。”我看了短信，惨然一笑，宽恕一切吧，生命多艰，社会复杂，谁都不容易。我此时想起了一句话“人生就像痴人说梦，毫无意义，到处充满了喧哗与骚动。”

 

    几天后，我又到了睢县县城，为的是给张扬照几张数码照片，在今年的成人高招中使用。今天的天空下起了蒙蒙小雨，给燥热的夏季增添了几分凉意。打着伞流淌于这座简单的小县城，竟有几分寻梦的感觉。红珊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幼儿园、小学、初中、饭店、医院、菜市场都留下了她的童年、她的少女时代的哭乐悲喜，这里的某条街上，某个角落，或许她的气息仍在那里环绕着、弥漫着、等着我今天的寻觅，今天的捕捉。我也许能想到红珊在这条街上背着书包一蹦一跳地回家；也能想到红珊因被热水烫伤哭得声嘶力竭而被父母急匆匆送往医院的身影；也能想到红珊在饭桌上听着小女孩忧伤的情歌而哭得泪流满满面的样了。如今，我就漫步于这些街道、这些小巷，思索着那一段又一段逝去的,往事。这是座普通的北方小县城，中国二千多个县中的一个，在一些基本的结构中，它与别的县城没什么两样，这里的人们在这里劳作、生息、繁衍、演绎着它的哭乐年华。小城无故事，这里安静的生活很少起大的波澜，它也本不该对我有什么特别的影响，可就因为有一个叫红珊的少女住在这里，一切都变得意义非凡。

 

    下午四点多，我们办完了事情，我就到睢县北湖附近的汽车站坐上了回去的客车。坐上车后，这辆车没有走多远就在一个站牌前停了下来，车上还有坐位，车老板要等更多的乘客。在车停留的时刻，我心里思潮翻滚，来回跌荡，虽然我生红珊的气，虽然我极力想忘掉她，但此时此刻我却又想给她打个电话，我想知道她在做什么。我心中很矛盾，反复回旋着“电话，打？还是不打？”的追问，在这即将离别的车站，在这小雨淅沥的湖畔，我最终还是跑下车去，拔通了红珊的号码，和她聊了起来。风雨中的北湖景致更加怡人，西风做舞、细雨做乐，勾勒了一幅凉爽地水上仙境图。可风景虽好，却没有佳人陪伴共赏，可怜烟尘雾雨、孤舟静柳、都付于了匆匆过客。
 
    在汽车的催促声中，我挂了电话，跑回了车里。坐在驰动的车中，我想到，不管我发什么誓，不管我用什么方法刻意去忘记红珊，其结果都无济于事，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在短时间内摆脱对她的思念，也不可能让她在短时间内不再拢乱我的心境，我必须在情感的失望与绝望中再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8

    二零零五年的九月，我来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南阳。在这个既灵秀又偏辟的城市中，我开始了又一段新的生活，追寻着另一个新的目标。人生就是一个长长的旅行，每进入一个新的环境，转入一个新的开始，思想与认识都会有一个新的切换。

    在中秋节的晚上，我给红珊打了一个电话，问道：“红珊，你们寝室的电话为啥打不通？”

 

    “我们的电话线被别人剪断了。”

 

    “中秋节过得还好吧？”

 

    “好什么呀？烦死了，郁闷死了，寂寞死了，孤单死了，无聊死了。”红珊的话语像机关枪一样成排地打了出来。

 

    我一听笑着说：“听你这话可把我气死了，你男朋友怎么不陪你？”

 

    “哪有什么男朋友呀？”

 

    “你又分手了不成？”
 
    “呀呀，我没有就是没有，不要谈这些了，我最近又瘦了。”

 

    “这好事呀？”

 

    “本来在家时瘦了四五斤，可来到这里又胖了。”

 

    “无所谓，你怎么着都漂亮。”

 

    “别美我了。”

 

    “在家你上美容院了？怎么就瘦了？”

 

    “没有，在家要上班，因为很辛苦就瘦了。”

 

    “你家在北湖哪边？”

 

    “在北湖附近。”

 

    “ 那离上班的地方不是很远呀！”
 
    “骑车15分钟，可每天四次。”说完这些，红珊话锋一转说道：“你准备贺礼吧，我要结婚了！”

 

    “什么？和谁结婚？”我大惊。

 

    “我爸介绍的。”

 

    “你满意吗？”我急切地问道。

 

    “反正我爸满意。”

 

    “------”我有一分钟的时间在沉默，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心里非常难受，这是我最不愿听到的声音，几年前我都曾想到过这个场景，可这几年的时间中我始终没有想出一旦遇到这个场景该怎么办？今天终于到来了，而我却失语了。红珊的爸满意，这婚姻十之八九就定了。红珊要出嫁了，我一下子瘫痪了。

 

    红珊见我一直沉默便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你同意了吗？”我喃喃地说道。

 

    红珊可能感到我的情结不对，便立即转换了口气说道：“哎呀，和你开个玩笑，我骗你呢，上哪结婚呀？”

 

    听到这，我心中略微放松了一下，但仍以为红珊在瞒着我什么，便说道：“你不是说是你爸介绍的吗？“

 

    “我爸才不管我的事呢？”

 

    “说实话，你爸到底给你介绍男朋友没有？”
 
    “没有，我爸不管这事，只要我满意就行了，不过我们主任倒给我介绍了几个。还有我们的邻居、我小姨、都介绍了，只不过我都没去看。”

 

    “你们主任介绍的局长的孩子应该可以呀？”

 

    “是主作介绍的，但他家庭很一般，没有什么显赫的背景。他母亲是教师，在县城里面是非常普通的一位。”

 

    “也是门不当，户不对呀？”我打趣道。

 

    “哎呀，我将来就是要找一个普通的家庭，找一个一般的人。”

 

    “没那么简单吧？”
  
    “就是那么简单，经历了那么多事，对一切事情都看淡了，嫁给谁不是嫁呀？只要他对我全心全意的好就行了。”

 

    “你要求别人怎么对你全心全意地好呀？”

 

    “心中只能爱我一个人，凡事都要先想到我，知道疼我，爱我，”红珊说着停了一下，又不好意思地笑道：“这样是不是很自私呀？”

 

    “爱情本来就是很自私的东西。”

 

    “我感到自己将来生活会不好，你说我将来有福没有？”

 

    “肯定有福，而且会有很幸福，很美满的生活。”
  
    “你骗我，我感到我就要死了。”

 

    “净说不吉利的话。”我可不喜欢听红珊说这些话，这些话让我担心红珊，我可不希望红珊有任何闪失。

 

    “真的，我感到我以前做孽深重。”

 

    “红珊，你怎么还提往事，还生活在过去的阴影不呢？人应该向前看。”

 

    “可我就是忘不了，就是摆脱不了过去的阴影。”

 

    “红珊，你要记住，那些都是年轻时发生的一些故事，没有什么对错是非之别，你根本就没必要耿耿于怀。”

 

    “可我一想起就恨自己，感到自己将来生活一定不幸福。”

 

    “千万不要这样想了，没有人再乎你的过去，不管它是一塌糊涂，还是一片空白，好好生活吧，我们在向前去。”

 

    这时，我的电话卡发出了提示音，知道卡里没有钱了，我就只好挂了电话。之后，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虽然红珊这次没有真的结婚，可这基本上就是个预告了，以后与红珊在一起的日子会越来越少了，和她联系的次数也会渐隔渐远了，我无力阻挡一切，痛苦是早晚要来的。我不愿听到红珊提起往事，因为这总是令她很伤心，这些都是她的性格和教养所决定的。红珊是个优秀的女孩，所以追求者很多，在青春时期，喜欢被人爱，被人宠着的心理使她谈了几个男朋友。但也因为自身的优越和家庭条件的不错，使她面对众多的追求者感到无所是从，她也不知道哪一个是自己的终生伴侣，所以就这么一个又一个地试谈着，寻觅着自己理想的真命天子。可红珊在骨头里面又是极传统的，这种传统使她认为这么做是不应该的，违反了通行的好女孩标准。根据旧的标准、根据旧的对女孩的道德规范，红珊就认为自己不清纯，不贞洁，不是一个通常认为的好女孩。自己的追求与通行的道德认识所形成的矛盾心理，也许正是红珊对自己往事憎恨的原因。想到这些，我就决定“十一”期间去一趟开封。我要送给红珊一块玉，我希望玉这种有灵气的东西能使红珊安宁下来，并能使她忘记过去，保佑她平安。我即使今生得不到红珊，我也要她生活得健康、平安、过得一切都好。

 

    在“十一”之前，我又给红珊打了电话，告诉她我“十一”去开封看她，让她等我一天再回家，红珊也同意了。因为有以前的经历，我这次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她一定要等我，不要再违背诺言，不要到时候我到了开封而你却又走了。

 

    当一切确定之后，我就于9月30日上午去了火车站坐车。在车上，我心情很激动，就要见到红珊了，就要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儿在一起说话了。一想到红珊那灵秀跳动的面孔，我脸上就绽出笑来。火车以60公里/小时的速度向前驰着，而我的心却以600公里/秒的速度来回穿梭于我与开封之间，我的整个心早已经飞到了开封，早已与自己心爱的人儿碰在一起，我就要来了，来与心中的佳人相会，相会于古典古香的菊花城、相聚于烛光摇曳的餐桌旁。啊，那里该是我生活的极致，那里该是我人生最灿烂的时刻，啊，火车确实又该提速了。

 

    到达开封时，已是黄昏，天空飘着小雨。我走出了火车站，又回到了这座灯光朦胧的老城，我去了西郊会笋那，把包放下后就出去打电话，我怕红珊担心。

 

    是刘晓丽接的电话，我说：“请叫一下红珊好吗？”

 

    刘晓丽听出是我的声音，便说道：“啊，是常衡同志呀，本来红珊是说好了在这里等你的，可今天中午她接到一个电话，是她的主任打来的，非让她回去。”

 

    “什么！红珊回家了？”我一下子就从快乐之巅坠入了痛断肝肠的无底深渊，顿觉周围漆黑一片，“也就是说，红珊回家了，我……我……？”我思维不清了。

 

    “常衡，你这次不要冤枉红珊，她确实是想等你的，她说已经有好长一阵子没见到你了。”

 

    我已气得发疯了，喊到：“说这些有屁用，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为什么事情总是那么凑巧，为什么上天总是那么喜欢捉弄我。”

 

    “常衡，前两次发生什么我不知道，可这一次确实不怪红珊，她也想留下来，没想到发生了这件事，她走的也匆忙，许多东西都未来得及收拾。”

 

    “可是，我来到这里又有什么用呢？我来开封就是为了给红珊送一块玉，她曾几次说到自己命运不好，忘记不了一些往事，我就是想通过这块玉让她能忘记一些事情，心情不要那么忧伤，能够有更新的生活，能够生活得幸福一点。可现在她又走了，那我还有什么用呢？”

 

    “我想红珊若是知道这些后就一定能感到幸福的。”

 

    “可人呢？人在哪里呀？为了这块玉，我是煞费心血，我本身不懂玉，就托我同学找他表姐买了这块上等的南阳玉，来开封的路上，我怕别人挤破了玉，我就把它放在上衣兜里，一路上用手护着来到这里。可当我把玉带来了，却找不到了接受这块玉的人，你说我所做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的一腔心血等于说是一点用也没有，你让我怎么接受这些现实？”

 

    “常衡，你别这样了，你若是相信我的话，就把那块玉给我，等我给红珊。”

 

    “可你认为红珊还需要它吗？我认为红珊根本就不需要它，这一切对我来说很重要，可对她来讲是云浮风轻一样。”

 

    “这次你不会怪红珊吧？”

 

    “我凭什么怪她？我怪她啥？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怪就怪造化弄人，为什么人生有那么多不如意？为什么一些事情总是那样巧合？我以为凡事不过三，可这次已经过三了，我又能怎么样呢？”

 

    “等我跟红珊说一下吧！”

 

    “不用了，你把电话挂了吧，我给她打过去。”

 

    挂了电话，我几度哽咽，我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我但愿不如所料的事情，偏偏竟如所料的发生了。这一切来得太玄了，玄得让我不知所措。“一切偶然事件中都有必然性”。这句话别人现在不理解，可我却理解得那样深刻，什么叫“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呀？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程咬金并不是什么偶然半路杀出的，而是在你往这条路上赶时，他早已在这里埋伏好了。人都在追求自己认为的最重要的东西，红珊在对我与家里的工作上自有轻重之分，我对此能说什么呢！

 

    给红珊的电话打通了：“红珊，我该说些什么好呢？你完全可以不重视我，可你却不该耍我！”

 

    “我耍你？你要是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我本来是要等你的，没想到俺主任非让我回去。”

 

    “天下的事情为什么那么巧合？为什么造化总是那么捉弄人呢？”

 

    “谁知道呢？人们创造一个词，都不是凭空设想的，都是有一定意义的。”

 

    “可这已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上一年的元旦，当我精心准备了一桌子佳肴想让你饱饱口福时，可你却走了。第二次，当我心情振奋、兴高采烈地去你们县城见你时，可你又走了，很潇洒地因公出差。当时，我哭都找不到可以流泪的地方呀！在那个小城，除了你谁还能引起我的注意呢？这次，这已是第三次了，若不是担心你有些事情想不开，总是很悲观地看待人生，我也不会坐上火车，一路颠簸地来到开封，可当我来到这里，你却又走了，走得悄无声息，只留下一个肝肠寸断的我。”

 

    “这些我都记的，可这次真的不怪我，其时，我自己的事情都没办好，我们班一个女孩怀孕了，是三胞胎，我们准备去看她，可这都没有来得及。”

 

    “六年了，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很熟悉你了，可今天看来却是那么陌生，那么遥远，这一切都让我感到伸手而不可及。”

 

    “这一切都是你的想法，我却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到了今天，我终于发现一切都是虚幻，梦总是要醒的。”

 

    “你现在是不是彻底绝望了？”

 

    “也许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这块玉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可对你来说却是那么的无所谓。”
 
    “怎么是无所谓？这证明老天爷不想让我幸福，不想让我快乐，就是这一点机会也不给我，这也许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

 

    “对你的惩罚？我倒认为是对我的惩罚！因为这些对你来讲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可对我来讲却是如此的重要！”

 

    “可这次事情真的不怨我。”

 

    “是，不怨你，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错就错在阴差阳错。我来到开封已经变得没有一点意义，这里对我来讲只是一座空城，这里面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我也许在火车站就该打电话，那样，我就可以立即买票回去。”

 

    “那你就回去吧！”

 

    “不回去又能干什么呢？”

 

    我在哽咽中挂了电话，我从此知道，一切都完了。天空还在下着雨，我就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像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一点知觉。这本来熟悉的古城变得遥远、恍惚起来，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当然，他们也不重要。在这座城里，我只为找一个人，可这个人却已不在这里了，它显得那样空荡荡，我什么也感觉不到，只能感觉到我自己，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这里。心，早已伤透;泪，早已流干。也许，这就是那个无言的结局。

 

    第二天下午，我去河南大学找了刘晓丽，我们在河南大学南门西边的“上海滩酒店”坐了下来。这是一个临窗的小单间，窗帘是用竹条编成的，隔着帘隙往北看便是河南大学的校园。此时小雨仍在下着，烟雨朦胧，帘幕无重数，灰暗的天气一如我的心情。喝了第一杯酒后，我的心情再难压抑，不可扼制地向刘晓丽讲述了六年来对红珊的暗恋、思念、喜欢等种种情愫。我边讲边喝酒，我忘记了现在身在何方，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整个世界，我只认为自己该好好发泄一下，该好好大醉一次，该去睡个长觉。今夜一过，让所有的东西都不再存在。红珊的六次恋爱，三次失约，使我由对她的渴求从恋人降低到朋友，再由朋友降低到一般同学，而到了今天，怕是连一般同学也做不成了。我就这样诉说着过去发生的点点滴滴，诉说着我青春走过的单恋梦，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在这灰暗的黄昏苦吟着一支悲伤的旧曲。当我把八瓶啤酒喝完，已经变得烂醉如泥，在雾霭沉沉的雨夜，我失去了知觉。

 

    后来，刘晓丽打电话叫来了她的同学，把我架出了酒店，来到他们班男生租住的房子里，我就在那里昏睡了沉沉一夜。次日早晨，我酒醒了，梦也醒了，人在一夜里变得苍老了。“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我最终是个匆匆过客，今朝终于要告别扬柳晓风，踏上新的征程了。

 

    晚上，天又下起了雨，虽会笋多方劝阻，但我执意要回去了。风雨中我在金明广场坐上了最后一班17路公交车，去火车站的途中，我偎依在车窗上，看着雨中灯光朦胧的古城，感到它是那样的扑朔迷离，那样的让我难以走近。千年的历史掩藏了太多的繁华，我的在其中的故事也就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卖烧饼的已经收了摊，出租车还在来回穿梭着，旅社门前的灯光忽明忽亮，我就要告别这里了，告别我的伤心断梦之旅。

 

    今夜的温度一下子降了很多，我买了票，在候车室里感到有点凉风瑟瑟。看着外面的雨，再想想此时自己的处境，心中连连反问道：“什么是爱情？爱情是什么？我在追求什么？我的去向在哪里？”我一时找不到答案，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找不到回家的道路。

 

    坐了一夜的火车，我终于又回到了南阳，回到了学校这个温馨的港湾。我想找一个地方避雨，找一个地方梳理一下自己受伤的羽毛，我像一个在外面玩得伤痕累累的孩子，终于漂泊够了，辛酸够了，背着夕阳的余辉，回到了曾经长大的村庄，跪倒在母亲的怀抱里。

 

    四天了，四天的时间虽然短暂，却能够改变我六年多来的所有认识、所有固执、所有幻想。一切事情也许早已在预料之中了，不愿其发生却最终要发生了，那些事情一直像做梦一样，甜蜜而幸福的虚幻着，我一直不愿醒来或者说过早的醒来，虽说梦中也知道这终归虚幻，不能带来任何正果，可我却一意孤行地去做着，痛并快乐着。而今天，故事终于不能再续了，我要不得已醒来了。

 

    连绵不断的下了一个月的雨终于要停了，天空又一次放晴了。雨后的阳光总会让人有点感动，它是那样的柔和，那样的明媚。

 

    与红珊相识已经六年了，六年来，我始终处于一种幻想她有朝一日回心转意，接受我的爱的梦中。可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明白一点，红珊对我没有爱的感觉，她只是把我当成了要好的一个朋友，她的六次恋爱足能让我明白这个事实，可我就是执迷不悟，就是不愿放弃。我在苦苦追求心中所爱时，品尝了股股痛苦，同时也享受了几番甜蜜，而正是为了这几番甜蜜才带来了种种痛苦，正如我佛所言，一切都是欲望，是欲望产生了痛苦，就比如这次开封之行，红珊要求我去了吗？没有，红珊要求我给她送玉了吗？也没有。这一切还不是自己想要做的，是自己为了想见红珊一面，是自己希望她幸福、快乐，这些都是自己的主观愿望而已，而这一切对红珊来讲，是可有可无的，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她也不可能知道我的感受，就像刘姣曾为我多次哭泣，而她的痛苦我知道吗？我不知道，也不能真切地去体会到。

 

    再比如上次，我既将回家，我非常想见红珊一面，希望她能来到我们学校，我想请她吃顿饭，再送她一个信封。为了这个计划，我曾几番计划，细心准备，可当我邀请红珊时，她不在学校，在亲戚家。当时的情景，我显得何等的幼稚，何等的单纯呀，她不会再乎我的感受，在她心中，我是无足轻重的，几句话便把我给打发了。她在追求自己的东西，我起不了任何影响，就像我在追求自己的东西，刘娇说什么，做什么对我没有影响一样。在那次的第二天，我仍给红珊打电话，可她关了机，我就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地拔，心情是多么的急燥呀，红珊怎么了？红珊能来吗？我心情复杂地胡思乱想，可这一切红珊都不曾知道，她也根本不会去想这些，她正在为自己的事发愁，她身心疲惫地回到了学校，为自己的遭遇而苦闷。后来电话终于打通了，我心情激动地邀请她，几乎用兮求的语气，可她想都没想，只不耐烦地说一句：“我不去了，我现在有点困，需要睡觉。”就这样，结束了。什么分别之宴，什么最后的告别，什么重要的礼物，小儿科而已，不足为虑。我根本不是她网中所要打的鱼，是一条也在网中，根本逃不掉，却又无所重要的鱼。我苦心计划，满怀希望的最后一次别宴就这样结束了，我的所有心碎只有我知道，所有的故事都是我自己在演绎。

 

    六年了，我没有爱过第二个女生，只爱着红珊，不管红珊做什么事情，我一直没有怪过她，恨过她，因为我认为自己对红珊的单恋是一厢情愿的，是在追求自己想象的幸福。红珊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所爱，这些我都知道，但我毅然改变不了对她的爱恋。我愿一直暗恋着她、爱着她、呵护着她、关心着她，让她快乐、让她幸福、让她感到生活的美好。不管她与恋人、朋友、亲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愿一直守在她身边看着她，给她尽可能地帮助，因为她的快乐能让我感到快乐，她的幸福能让我感到幸福。她就是我整个最美好的青春梦；装饰着我最灿烂多姿的精神家园。我就这样尽可能地延续着与红珊在一起的幸福，而直到今天，我发现这一切都不需要了，我们的故事再也不能演绎下去了。我的所有主观想法对于红珊来讲根本就不需要，我的行为也显得幼稚可笑，没有恋爱过的人不懂爱情，也许我就是一个不懂爱情的人，我的现实中的碰壁未尝不是爱情无知的表现，在红珊面前，我显得如此的单薄而无力。我们不是站在同一地平线上的人，当我在山脚下徘徊时，红珊已在山顶看风景了，我们差的太多了，故我的追求悲剧也就非常合情合理了。

 

    第八章：路已走远

 

    故事到上一年的十月份也基本上就结束了。后来与红珊又通了几次电话，并在今年的四月份见了一次面，我曾经几次问红珊若当时我亲口向红珊说出喜欢她时，她会怎样回答我，红珊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因为没有那种情形，也没有了那种心情。可现在我俩都比较清楚，那个回答已经无管重要，也太没有意义了，因为现实和感觉是最好的回答。

 

    今年四月份见到红珊时，我压抑不住自己的心情，极想拥抱一下红珊。在很早从前，我都设想过拥抱着红珊该是怎样的感觉，可因为没有实践过，故怎么也不能真切地体验出来。

 

    这次，我不顾红珊的反对，强行拥抱了她，事后，我非但没有从拥抱红珊中获得愉悦，并且我的心情在拥抱后达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失落。我对自己的对待红珊的粗鲁行为感到极大的后悔，感到自己的做法是如此的令人不耻，如果说上一次开封之行是在现实的情感关系中失去了红珊，那这一次便是在灵魂精神上失去了红珊。再加上这次与红珊的交谈，更让我在心理上达到了彻底的崩溃。

 

    以前我总认为红珊不喜欢我的原因有二：一是相貌问题；二是金钱问题。相貌我已无法改变，但金钱和地位却可以通过努力去争取。所以，我以为只要能挣到足够多的钱，能使红珊的未来生活质量得到保证，那么红珊和她的家人会考虑接受我的，但我听了红珊与李争的故事后，这仅存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红珊与李争的恋爱当是十分美好的，非常符合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的。李争长得高大、阳光、是非常帅气的小伙子，他出身于富贵家庭，家中有上千万资产、其叔又是新乡市副市长，可以说是权倾一方、富振一地，无可挑剔。李争及其家庭都非常喜欢红珊、红珊也非常完美李争，这样看来红珊与李争的结合将会是非常完美的、理想的、其结果也会是非常幸福的。可是，因为一件事情红珊不能接受，就毅然与李争分手了。红珊与李争的分手让我感到了自己的可笑，如果像李争这样的各方面都优秀的男孩尚不能让红珊满意满足，那我又何堪一击！挣钱了又如何？发达了又如何？结果又能比李争好到哪里！更况且我的前途漂渺不定，无明无亮，即使参加了工作，挣几个工资也不过是千万人中极为普通的一位，这一切都与理想相距太远了。我以前仅把得不到红珊的原因重点放在金钱方面，现在看来没有那么简单。问题是复杂的，而我各个方面都差得太多了。

 

    这次归来，我变得没有了一点力量，感到身体极其稀薄，就像一个撒了气的气球，慢慢瘪了。我现在深切懂得了为什么说“爱情其实不是由两个人决定的，是由两个命运决定的。”生活是喜欢捉弄人的，故才会有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们的身边没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发生，有的只是在痛苦的孽海情渊中苦苦挣扎。

 

    回到学校的三天里，我魂游了三天，思索了三天，写道：

 

    已经三天了，三天来我没有半点解脱，没有半点释怀。我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失落的心情，怎么也走不出痛苦的沼泽，怎么也不能为这段情做个了断。我心中反复在重现同一话语“红珊啊，我就这样失去你了吗！”

 

    当一切丝纱都被撤去，我再也愈合不了自己流血的伤口。往事像泻闸的洪水滔滔涌来，一幕幕闪过，又一幕幕淡去，可每闪一次都留下了凄凉的痛苦。我现在像是被掏空的人，轻飘的来，轻飘的去，像片凋零的枯叶，没有了灵魂，没有了生机。坐在教室里，我听不到老师在讲什么，同学跟我开玩笑，我只会惨然地拉出半丝苦笑。周围都是空荡荡的，可我却融入不了空气里。

 

    “红珊啊，我就这样失去你了吗！”

 

    躯体虽然躺在了床上，可却无半点睡意，胡思乱想着汩汩酸楚，不知梦惊醒于何处。

 

    “红珊啊，我就这样失去你了吗！”

 

    毅然六点就醒了。我穿好了衣服，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穿上运动鞋。轻轻地开了门，走向了操场，可我没有跑步，因为没跑之前我已经累的心力憔悴。顺着操场机械地走着，身边晨练者不时闪过，他们都在追赶着，朝着心中的目标。操场外的杨树叶又绿了，蓊郁盎然，沙沙作响。在这清新的早上。

 

    “红珊啊，我就这样失去你了吗！”

 

    行走在麻木的校园，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在这生如夏花的年龄，在这明媚的春天。

 

    “红珊啊，我就这样失去你了吗！”

 

    如果看书能暂且安抚受伤的灵魂，那我将长读不止。《追忆逝水年华》，人也许只有在不如意时才开始追忆往事，才开始回味过去。我与红珊是怎样的认识，又是怎样的交往呢？红珊就像一只蝴蝶，春天时自然地飞来了，而秋天到了，又自然的飞走了，飞来飞去之间对于蝴蝶来说是如此的坦然，又是如此的正常。她本不愿留下过多的故事，这只是她旅程的一段，是季节使然，可旁边看到蝴蝶的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却再难以平静，难以忘怀。为此，他将郁郁数载，惆怅多年……

 

    也许这篇文字是引发我回忆往事的动因，况且我也想对自己的往事作一个了断。这段情对于别人，甚至红珊都不具有任何意义，但它对我却有着非凡的价值和深远的影响。那些不能随风而逝的往事，在文字的流淌中都进入了一个尘封的记忆，我的来时路就是这样走过的。
 
    前几天我心血来潮地给红珊和她男朋友打了电话，说出要和红珊男朋友竞争的话来，显得有些激情振奋、斗志昂扬，但红珊的一句“你若再这样，我们朋友也做不成了。”就让我乖乖地到一边去凉快了。我始终像个跳梁小丑，粉墨登场地和红珊纠缠着，可现在红珊厌烦了，我也有点累了，我们必须结束了，其实也说不上结束，因为我们从来就没有开始过，就像我感到说“失去了红珊”就有点不恰当，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拥有过她，有的只是心理上痛苦的失落而已。

 

    如果说红珊以前的恋爱始终是小打小闹的话，那这次将不会是这样了。工作、环境的稳定，父母、领导的认可，将会使红珊的这次恋爱无波无澜、顺利成章，即使今年不结婚，下一年也基本成大礼了。我还真得备好贺礼，这次，不骗人。以后的路还很长，一切尚需从长计议。若干年后再回忆这段故事时，也许该是另一番滋味吧！

 

    旅途

 

    我喜欢长久的伫立站台，
    看火车呼啸而来，
    又长鸣而去，
    在逗留的一刹那，
    所有的故事都成了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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