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垢透过门缝往里边仔细地看，呀，齐刷刷好大一片脑袋瓜子！从背后望过去，它们就像儿子小麦田里的西瓜，只不过这些西瓜都排成整齐的队列。李垢终于明白，这些人在开会，他们面对的主席台上，正有一个白头发的大领导抑扬顿挫地讲话。

    冷不防，李垢被人从后面拎住了领子。一个穿制服的汉子低沉地对他喝道：“你做什么的？！”

    李垢正巴不得有人捉他，顺势扯开嗓子大喊：“俺要找马书记，俺有冤屈！俺有冤屈！”。安静的楼道里顿时充满了李垢巨大的回声。

    很多紧闭的房门都打开了，很多脑袋瓜子探出来张望。

    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冲着制服汉子招了招手，李垢被带进了一间宽敞的办公室。

    “王秘书，这人是混在送水工里溜进来的……”，制服懦懦地说。李垢搞明白了，这个中年人是马书记的秘书。

    王秘书让制服先出去，他请李垢坐下讲话，又给李垢倒了一杯纯净水。

    李垢拿出来一张皱皱的纸，那纸上写满了李垢的冤屈。王秘书仔细地看着。他明白了。

    原来李垢是为着他家的12只羊来的。李垢到村子外面去牧羊，临回来时，羊们在路边的河沟里饮水，李垢每次都是在那里给羊饮水的，只是那天的情况有些特殊。那天乡里的公路管理站在给路边的行道树喷洒农药，偏偏装农药的大桶露了，农药就都流到了路边的水沟里。李垢的羊们饮了沟里的水，就死掉了12只羊，于是李垢就开始到处索赔。李垢找到公路管理站，那站上的人拒不承认有这样的事情。后来李垢找到乡长，乡长说让李垢先拿出证据，于是李垢拉着一支死羊找到县里畜牧水产局去鉴定。畜牧水产局说，你要鉴定可以，不过县里已经三令五申不准在农业区养羊了，你要先交了每只羊30块钱的罚款。李垢咬咬牙交了360元的罚款，拿到了鉴定报告。可是，公路管理站的人又说了，你的羊确实是毒死的，可是那也不能说明是我们毒死的，现在到处都在用农药，另外也说不定有谁给你家羊投了毒。

    李垢气得俩眼乌青，又找派出所处理。派出所的人答应给调解，调解了大半年也没有结果。后来，李垢几乎找遍了乡里县里的大小衙门，还是得不到处理。最后跑来找市里的领导。

    王秘书思考了一下，显出很气愤的样子。他拿起了一支笔，在李垢的纸上写下了一行字，然后交给李垢，他告诉李垢，拿到乡里就行了，乡里肯定解决问题。

    李垢高高兴兴地走出市委大院，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王秘书的批示：请有关部门马上办理！后面清晰地写着市委王秘书的大名。李垢觉得天一下子晴了，心里美滋滋的。

    半年以后，李垢明显更瘦了，他又来找王秘书。李垢哭丧着脸对王秘书说，他把县里乡里的大小衙门又都跑了个遍，可是，没人承认他们自己就是王秘书的“有关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