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妈妈收了碗筷走向厨房，爸爸坐在椅子上。隔着桌面，我忐忑不安地整理书包，爸爸点燃一支烟，吸了几口，烟雾寥寥中，传来了妈妈涮碗时哗啦哗啦的水声，电视里的节目主持人在自顾自地小声背着台词，家，在这个时候沉寂下来…

    我终于拿出被我捏皱的成绩单，放在桌子上，向爸爸那边推：“签字呢！”“怎么，考得不好么？”爸爸用食指弹了弹烟身，于是一小撮烟灰就落在了桌沿上，爸爸衔着烟嘴儿，两指夹着烟身猛吸了两口，然后把小半截烟蒂儿丢在桌腿边上，又用脚踩灭了。

    妈妈这时已洗好了碗，用一条干毛巾边檫着手边走过来：“颖颖，考试啦？”我恩了一声，低低的。爸爸把手在身后的毛巾上揩了揩，小心地拿起那张成绩单，妈妈在我身边的长凳上坐下。这时她已经停止了檫手，她把衣袖挽得高高的，露出手腕上一块长长的粉红色的伤疤，爸爸曾经说的，这是妈妈上班的时候弄的，为的是在年终能多得一点奖金，现在伤口已经好了，可是留下了难看的疤痕。我看到妈妈的手腕不再白皙。

    爸爸皱着眉，也许是那个分数使他心惊，可能是怕看错了，他把眼睛埋下去，又忽地拉开了，爸爸老了，他的眼睛不中用了，他一定希望他看到的分数是错的，然而就这样远远近近几次，他终于确定了，而这使他非常地不高兴。

    他把成绩单递给妈妈，同时把左腿抬起来压在右腿上，可能是感觉不太舒服，他改变了主意把右腿抬起来压在左腿上，我知道，他要开始骂人了，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良久，爸爸拖出钢笔，放平了双腿，小心地签了字，起身就走，在跨出房门的时候，他顿住了，却没有回头地说：“供你读书不容易啊，你好自为之吧！”妈妈也起身走，又转过身，拍着我的肩膀说：“对不起，颖，妈妈不能干，厂里裁人，妈妈……妈妈下岗了…”妈妈说着呜咽着也离开了……

    望着桌面上爸爸签了字的，印着57分的成绩单，我无言以对，明天该做什么，我想我也已经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