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这个名字怎么那么不得劲儿啊。同学们老跟小宝开乱七八糟的玩笑。
小宝暗地里埋怨老爸不知几千几百次了。倒不埋怨金庸老爹。因为小宝是金老爹的铁杆“粉丝”。小宝的近视眼就是拜他的作品所赐。一想起金老爹,小宝的心里就升起一天空的敬意。
“一天空”这个词是小宝自创的。
小宝爸是个杀猪卖肉的屠夫。长得矮小枯干。眉眼细细的。一点都不象屠夫。
可他就是。
镇里的猪在他手下超度亡魂的不知有多少了。
他杀猪时不让小宝看。
小孩子家,看这做啥!赶紧写作业去!
小宝撇撇嘴。在老爸麻杆一般的手臂拦截下撤到里屋。
妈在踩着缝纫机做衣服。缝纫机是老牌子。蝴蝶牌。现在恐怕要绝迹了吧。
妈倒是生得五大三粗。一张圆脸黑黑的。两眼之间的距离很宽。隔壁小二子给妈起外号叫“眉间尺”。让小宝狠狠揍了一顿。
不过,好象这个外号有那么点儿意思!小宝寻思着,不觉咧开嘴巴乐了。
小宝家就三口人。却一人一个模样儿。
小宝长得不好看。但也不坷碜。光鲜的小脸蛋上滴溜溜转着一双不知疲倦的圆眼睛。
这双眼睛可了不得。一个个冒着泡泡的坏主意成天在里面跳舞。
大明白家的窗玻璃就是小宝间接打碎的。说“间接”,是因为小宝没亲自动手。小宝手下有一帮喽罗兵。小宝一声令下,这帮乌合之众就群体出动了。哈哈。杀鸡焉用宰牛刀!
大明白是个老实人。白天规规矩矩蹬三轮车。平日见人不笑不说话。砸他家玻璃时小宝有点于心不忍,所以没上前。只是猫在一棵杨树后远远了望着。
可一想到大明白的老婆,小宝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女人长得象把刀。弯弯的脊梁是刀背,隆起的肚子是刀刃。常穿的那件黑色大褂分明就是古旧的刀鞘。还有,她的舌头象极了峨眉刺。一张嘴能把人伤得体无完肤。骂人的字眼不带重复的。
隔壁小二子对她的钦佩之情简直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可小宝贼烦她。
那女人和小宝妈都是摆摊卖服装的。是左右邻居。她还到小宝家去过一次。小宝妈对小宝说,叫人,问朱阿姨好。女人姓朱。不知为啥,小宝横竖看她不顺眼。勉强张了张嘴敷衍了事。
小宝淘气归淘气。但做事也不是一贯无原则的。砸大明白家玻璃就是源于一件事。
那是四月里的一天。那女人象吃了枪药,气呼呼地。
小宝妈陪着小心问她,咋了?
她黑着脸,哼,我的手机昨天晚上在这儿搁着哩。咋一早就没了呢?是哪个挨千刀的不长眼,竟敢偷到老娘头上来了!!
其实她的所谓手机不过是一个已经转手五六次的破烂不堪的小灵通而已。
她指天指地地骂了一通。四周的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接这个母老虎的碴。
她忽然把怀疑的目光转向小宝妈。昨天你几点走的?
小宝妈急得涨红了脸。你前脚走我后脚就回家了。
没拿手机你脸红啥呀?她咄咄逼人地说。咱俩的摊儿挨得最近。而且昨天我放手机时,你就在旁边!
小宝妈又摇手又跺脚地为自己申辩着。可蛮不讲理的母老虎竟猪油蒙了心了。无端地认定就是小宝妈偷的。
小宝妈此刻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想自己平日为人老实,哪里做过这样的事啊。现在竟被一桶黄泥铺天盖地地泼了一身。不觉悲从中来。
看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指手画脚的样子,小宝妈真是百口莫辩了。
正好小宝来找妈妈要钱买水彩笔。目睹了妈妈那难堪的一幕。
小宝无言地在屋里转着。
那女人身后是成包的衣服堆。还有一个废弃的货架子。下面胡乱塞着拖布水桶之类的东西。
小宝人小眼尖,一眼猫见拖布底下有个用黑胶布缠着的玩意儿。
妈。看这里。小宝的声音象裁判吹响了暂停的哨。
母老虎的眼睛定格了。嘴也定格了。事情水落石出了。一时间屋里好静。
母老虎揣起“导火索”,竟二话不说,低头匆匆溜了。
别走。给我妈道歉!小宝底气很足地喊。
算了。妈妈拍拍他的头,叹了口气说。
这事在妈心里过去了。她的心象她的眉间尺一样宽。
但这事在小宝心里可过不去。于是,大明白家的玻璃碎了。
奇怪的是那婆娘居然没骂街。
小宝砸完玻璃好象还不怎么解恨。可是猫来猫去,大明白家也实在没啥可供参考的了。
懒懒地靠在墙根。小宝一时有点困了。不觉两条长长的哈喇子铺天盖地淹没了他的梦。
小宝!爸的声音由远及近,象磷火一样飘过来了。
小宝一激灵。醒了。空气中淡淡的槐花香塞满了他的鼻子。阳光把树荫切成了碎碎的小豆腐块。
参见韦爵爷。一群蚂蚁兵规规矩矩地给小宝问安。
免礼。小宝豪爽地一抬手。然后四处踅摸。我的《四十二章经》哪里去啦?
只见一个细细的影子在他身旁一晃。手起书落。在这儿。
小宝大喜。待要吩咐手下念给他听时,一抬头却看见了数学老师那张气呼呼的酱紫色的脸!
眼下分明躺着一本代数课本。
小宝一时有些痴了。爸爸呢?那堆明晃晃的碎玻璃呢?还有那些乖巧的蚂蚁兵呢?
呵呵,南柯一梦尔。此韦小宝毕竟非彼韦小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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