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3.23

 

    一天的逃跑计划宣告失败。我忽然发觉自己已被这个圈子密密地裹紧了。仿佛不知不觉中我已被缠绕住，要想挣脱实在不易。我承认小红实在很体贴，比粗枝大叶的锋来说实在是细心得多。他和彬一样，都是属于那种温柔体贴型的。而锋，他还是个孩子，粗心，没有心机。在我的潜意识里，依赖性是很强的，于是我不知不觉地开始依赖他们了。和锋在一起，总觉得自己像他的姐姐，我不能让他受到伤害，他需要我的呵护，这种感觉太累。对于小红，我想我是喜欢他，可又无法包容他的缺点。离开了他我想，见了他又烦。这种感觉同当初我对陈雨的感觉一模一样。充其量也只能叫喜欢，或是迷恋，绝对谈不上爱。当然他这个人要比陈雨可爱得多了。而我对彬从来没有过烦的感觉。我总是渴望能多和他呆上一分钟，可是这段感情终究不属于我。现在需要提醒自己的是，小红同彬一样，都是有了家室的男人，前车之鉴我应该避而远之。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就是乱七八糟的。我的躲避会成功么？我不敢肯定。我是应该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在保住自己的基础上同他们继续交往，还是应该防患于未然断绝交往？我的确是想取后者，可是如果取了后者，我就必须同锋断了。同这群人在一起总是很快乐，如果断了，我的生活中势必会缺少许多笑容。可是小红对我的心还没有死，如果我假装若无其事不当真地继续下去，我能保证自己不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么？假如就这样听之任之玩玩闹闹，事情也许会更糟。现在抽身而退还来得及。如果让我和锋同时出现在小红面前，我铁定会尴尬，并且会觉得耻辱，无地自容。还有春泉，三子，我都得疏远。我永远有未完的问题要解决。那天晚上从小红的手里逃脱实在是太幸运了。以后肯定没这么好运。唉，我的事情永远那么多。我大概是在这个圈子里陷得太深了。现在要想走出来实在是太难了。春泉的母亲对我有恩，我和春泉已有了五年的交情，难呵，难如登天。现在看见小红总觉得不自在，如果看见他妻子我想我会更不自在。罢了，头痛的时候就别去想，坚决不想。

 

    97.3.25

 

    这个圈子里的人的确有问题。

 

    锋他竟然也去泡妞？除了惊讶我没有什么别的感觉。想逃开小红，偏偏他要来。忽然发觉，这群人整天都在游荡，但是他们居然还活得下去。他们靠借钱过日子，唯一的奢侈就是自由。我想我以前羡慕他们的便是这份自由逍遥，可是他们的空虚一定更甚于我。我开始对这种飘流的生活感到厌倦，没有脚踏实地，有的只是浮躁，还有寂寞时聚在一起的不长久的快乐。我承认这群人、这个圈子对我来说仍然有很大的诱惑。我想我这个人如果喜欢一个人一般不会太长久，我的身边永远有新的诱惑，我也不讨厌小红，可是他的份量绝对不能与那个一去无消息的人相提并论。我的性格实在是乱七八糟。

 

    我似乎已经感觉到春天的来临了。

 

    97.3.27

 

    我承认我现在的确拥有一份好工作。可是这份工作却离我的梦想太遥远了。我曾经有很多的雄心壮志，现在都已埋葬。因为有太多的空余时间，寂寞空虚时才会掉入一个个感情漩涡。

 

    我还没有走出彬的阴影，小红却每天都来找我。假如他还没结婚我想我也许会感动于他对我的好，现在我只要一想到男人娶了老婆却又不忠诚，背着老婆与别人打情骂俏，我就感到厌烦，有气，甚至恶心。我想小红，包括彬，他们对我的感觉只是一时的情绪，铁定不长久，我的心已经碎了一次，如何能再试？我现在多么渴望能见一次彬啊。这个念头烧灼得我整个人都心绪不宁。我的身边有着太多的诱惑，每天我都在艰难地抗拒着。我对小红的感情非常微妙，假如他不跨出这一步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我现在渴望找事做，渴望在事业上能有所突破，渴望用忙碌来唤醒我麻木的神经，冲淡我内心的情欲。可是如何突破，也实在是件非常困难的事呵。

 

    97.3.31

 

    到乡下去了两天。拍了一卷胶卷。乡下的油菜花开得很好。妈妈去南通替我带回一个挂件，上面有我的名字还有一生平安。我坚信这份祝福会让我一生平安。

 

    二十八号那天我、三子和小红去了S镇。这件事家里并不知道。春泉要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她来求我帮忙。为这事我顾虑重重。一旦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她的父母交待？我心里的事乱七八糟有很多，这件事只是其中之一。要拿掉一个已经四个多月的孩子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慎重行事。这件事让我的头一个有两个那么大。

 

    昨天晚上被恶梦惊醒，现在已全然不记得梦中的情景了。醒来时眼眶湿湿的，后来我莫名其妙地哭了一场，也不知哪里来的悲伤。黑暗的夜里，我无声地落泪。

 

    今天早上锋来找我。今天一整天我都在他们那儿。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我并不是为了他而留在那儿的，下意识里我有所期待。这几日我老像吃了火药一样，非常情绪化。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很愤怒。愤怒自己明知应该坚决抗拒这份来自小红的强大的诱惑力却偏偏无法抗拒。我承认我渴望见到他，渴望接近他，而这些感觉都是不应该有的。爸爸说小红会成为彬第二。彬离开我已经有五十五天了。这段时间里我与小红的接触不算少。他对我很好，在我空虚落寞的时候我居然会毫无防备就让他的影子悄悄进入我心房，等我察觉时他真的成了彬第二。唯一不同的是，我对小红是坚守阵地的。因为彬在我心里依旧占着最重的位置，只要一想起我和他曾经有的那段回忆，我就会从心底冒出一份寒意，让我痛彻心扉而不敢再回忆。我爱他，一如往日。可是我又始终不能摆脱小红对我的吸引力。有时我会不由自主地追随他的眼光，尽管我知道他或许并不是喜欢我，而无非是因为寂寞找个感情的替代品。可我的逃跑计划却从来没有一天成功过。我很矛盾，很痛苦。

 

    今晚我和冬霞心情都不太好，又与春泉海涛有约准备好好谈谈关于孩子的事情，于是相约出去走走。由于白天一天未回家，所有晚上出去之前我回家了一次。我知道以前我彻夜不归是我的不对，可是父母那种神态，尤其是妈妈那种语气真让我受不了。我和妈妈彼此带着受伤的心情，彼此含着泪，一个留在了家里，一个出门。我们在街上走了许久，心情都是非常恶劣。后来与春泉海涛会面以后冬霞先回去了。而我们又走了许久。我没有吃晚饭，没这个心情。我们详细讨论了拿掉孩子的事，始终商量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对于这件事，我实在是非常非常担心。春泉坚决不肯让她的父母知道，可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呢？我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这事又不能同家里商量，不帮忙又说不过去。我承受的心理压力绝对不比春泉轻。这种事情怎么能草率呢？

 

    末了，我们还说起我和锋的事。我决定断。到明天春泉会对他说，会转告他我的心意。我和他之间本就是个错误。他是如此不争气，让我对他仅存的一点好感都荡然无存了。盛又写信来了，也不知是第几封了，反正没回。现在我甚至宁愿接受盛也不愿意再考虑锋。因为前者起码还有一点上进心。我现在暂时不想有牵绊，感情是一个好可怕的字眼。

 

    爸爸妈妈私底下一定说过小红这个问题。这从他们满脸的不放心可以看出来。上着烛火的夜晚，我想喝酒，想逃脱，可是我却扯着自己的头发，真真实实地感受到自己的痛苦。为一段曾经疯狂曾经甜蜜的情，为一个同样的感情漩涡。我应该毫不犹豫地逃走，可是应该是一回事，感觉又是另外一回事。我实在是做不到勉强自己的感觉去应该这样应该那样。而我心里又非常清楚我其实应该怎么做的。所以我矛盾，痛苦。

 

    我觉得我是个好残酷的人。乡下老太的去世我居然不曾为此掉过一滴泪。也许她老人家对我的爱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而我身边的人所发生的悲悲喜喜都是活生生地在我的世界里存在着。她的去世只会偶尔引起我心里的悸动和悲哀，剩下的时候似乎唯有麻木了。而我的心，则一直在为我现在这个世界里的人而狂热而痛苦。看来，时间会冲淡一切果真不错。我忽然想起我答应过父母的话，只要他们好好的，我什么都可以放弃。现在，也是我再一次放弃之时了。

 

    为什么我的人生总是在等待与放弃中渡过？等待天黑，等待下班，等待被爱，放弃自我，放弃我爱的人，也放弃爱我的人。人生最大的烦恼莫过于不能做想做的事，于是等待与放弃就轮流在我的岁月里交替着，织成了一张我永远也走不出去的网。

 

    我是十点开始动笔的，于十二点零五分写完上述日记，花了我两个小时的时间。我并不感觉累，却着实有些肚子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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