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今后不能再和小许来往,我的心一阵阵作痛,泪水一下子就夺眶而出。我哭了,失声痛哭,撕心裂肺的难受。
这些天,我是魂不守舍,茶饭不思,闭上眼睛,满是小许那张迷人的笑脸。我的整个人都要发疯了。我是真真切切地忘不了她啊!
1980年12月1日,我终于被批准为中共预备党员,当副指导员向我传达这个喜讯的时候,我一下就哭了,我哭得泪流满面。
副指导员惊讶地问我:“邹星,你怎么啦?入党了,也不用这么激动啊?”
我说:“我不是为了入党。副指导员,我实话对你说,我是想小许了,我想告诉她我入党了,我是真的好喜欢她。我不想干了,我想复员回家。”
“你想复员回家?”
“是的,我今年就想复员,我不想再干下去了。副指导员,我的心真是好痛好痛呀!”
副指导员说:“邹星,你冷静一下,不要这样。我非常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也曾经年轻过,但有些事情,当我们无能为力的时候,只能顺其自然。我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心里也很难过。唉,”他叹了口气说:“根据目前的情况,你复员回去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相信你回到地方以后,也一样会干得很出色。不哭了,我同意你的复员申请,一会儿我回去,就把你的复员申请向连长和指导员报告。”
副指导员走了,我的心里空荡荡的,我默默地收拾东西,做着准备离开部队的各种准备。
班长见我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问我:“你怎么也复员呢?你今年才刚满三年兵啊?”
我没有吭声,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他见我眼泪充满了眼眶,嘴里又骂开了:“他妈的,那些四个兜的王八蛋真不是东西。谈话,征求意见,有个屁用?又不解决实际问题。副班长,他们欺负你人老实,说是培养你,怎么又让你复员了呢?”
班长以为我不想复员,我就对班长说:“班长,不怪他们,是我自己提出要复员的。”
“你自己要复员的?那你哭什么呀?”
我说:“班长,我心里难受。我失恋了。”
班长一脸惊讶,瞪大了眼睛望着我说:“什么?你失恋了?你什么时候谈的对象啊?我咋不知道呢?”
“ 我没有谈对象,我是单相思。我喜欢一个我不该喜欢的姑娘。”
“你在说些什么呀?单相思?单相思有个屁用?我还喜欢大院里首长家的女儿呢?那有用吗?”班长走到我身旁,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了好了,不哭了,像个孩子似的。”
就在我身心俱疲,心灰意冷的时候,一个喜讯突然降临,我的一篇短篇小说《小季回家》在《人民军队报》上发表了,这可是我的处女作啊!我辛辛苦苦写了多少年,也不知道寄出去多少稿件,都是石沉大海。在我插队的时候,倒是有一篇文章,差点就被《陕西青年》发表了,可在政审的时候,却被大队支书说我表现不好给枪毙了。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在我最失落的时候,我的小说竟然在报纸上发表了。
我手捧着刊登我小说的那张报纸激动得浑身颤抖,读了一遍又一遍。我立刻又想到了小许,要不要打个电话告诉她?和她一起分享我的喜悦?不行,我已经决定不再和她来往了,怎么能再打电话给她呢?
《人民军队报》在部队是配发到每个班一份,小说标题的下面印着我的名字,我真希望小许能够看到它。
怎么回事?我怎么又想小许了呢?我强迫自己,不能再想她了。我要忘记她,从心里彻底忘记她!
为了摆脱我对小许的思念,我就每天拿出那张刊登我小说的报纸读上几遍,读着读着,我就会沉浸在小说内容的意境中,忘记了思念,忘记了痛苦,眼前只有小说,那种痴迷,就像一个呆子。
我一遍又一遍地读着我的小说,突然就接到排长的通知,要我马上到连部去,说团首长找我。
我一下就紧张起来。我入伍三年来,别说是团首长,就是营首长我都没有见过。团首长找我干什么呢?肯定又是为了小许的事?我已经和小许没有联系了,怎么还要处理我啊?副指导员不是说没事了吗?而且我就要复员了,他们就不能放我一码吗?于是,我对排长说:“我不去,我就要复员了,我不想见团首长。”
排长说:“胡闹!团首长是你想不见就不见的吗?执行命令。骑我的自行车,马上过去!”
我是本想给赵医生打个电话的,如果团里要处理我,我只能求他帮忙了。现在看来连打电话的机会也没有了。我急得心怦怦的一阵狂跳。
排长说:“别给我磨磨蹭蹭了,我命令你10分钟到达连部,难道你还要让团首长等你?快去!”
听到排长下达了命令,我一下就跨上自行车,冲出了院子,到大院的岗亭前,我自然也是没有下车,哨兵当然也不会管我,到达省委大院门口时,我对哨兵喊了声:“团首长找我,我不下车了。”哨兵向我做了个手势,示意我进去。我就一直骑到连部门前下了车。
站在连部办公室门前,我整理了一下军容,扣好风纪扣,大声喊道:“报告!”
“进来!”
我就推门走了进去,室内有四个人,副连长好像不在,一位年长的军官估计就是团首长。我进门后,就一个立正向他敬礼道:“报告首长,一排二班副班长邹星向您报到,请首长指示!”
首长说:“请坐下!”
我哪里敢坐下,我也不知道这位首长的职务,依然笔挺地站在首长面前说:“报告首长,我没有和小许谈恋爱!”
副指导员马上说:“邹星你瞎说什么呀,快坐下!”我看到副指导员向我怒了怒嘴角,我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估计不是为了小许的事情,我这才放下心来。
指导员说:“邹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团政治处的王副主任。”
我立即又给王副主任敬了个礼:“王副主任好!”
王副主任说:“坐下吧,不要搞这么多繁琐的礼节。”
我就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王副主任问我:“刚才你说什么谈恋爱啊?”
副指导员又在给我眨眼睛,我便随机应变道:“报告王副主任,副指导员组织我们学习讨论部队的条列条例时说,战士在服役期间不许在驻地谈恋爱,我向副指导员保证我没有谈恋爱。”
王副主任就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今天不说这个。下次说话把报告王副主任这句话去掉,不许再说了。”
“是!”
王副主任笑眯眯地看着我说:“我问你,你写小说有多长时间了?”
“我从读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写了。”
“以前发表过作品吗?”
“没有。”
“这么说你在《人民军队报》上发表的是你的处女作?”
“是的。”
“ 处女作就写得这么好,不简单。”王副主任说:“这篇小说我看过了,还不止看了一遍,写的非常好!深动、形象、感人。有人物、有对白、有景物、有场景和心里描写。把一个解放军战士学雷锋做好事的人物形象刻画得栩栩如生。我可以这么说,这在我团历史上开创了文学作品上报纸的先河。过去我们只能写一些平铺直述的通讯报道之类的文章,还上不了报纸或者说很难上报纸,文学作品就更别提了。”
王副主任的兴致很高,脸上始终充满了微笑:“小邹啊,你别紧张。我问你,如果把你调到政治处做报道员你愿意吗?”
“我……我……我……,”我连说了三个我字,也没说出一句话来。我结巴了,更准确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
“唉,看你紧张的,我不是跟你说别紧张吗?”
“王……王副主任,我……我不想去。”
王副主任皱着眉头,微笑的脸上立刻疑云顿生:“不想去?为什么?”
“我复员了。”
“什么?你说你复员了?怎么回事?”王副主任脸色凝重地扭头看着指导员和连长。
指导员说:“他已经被批准复员了。”
“什么?胡闹!你们怎么可以让他复员?”
副指导员说:“复员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自己提出来的也不行。我现在正缺这样的人才呢?我们全团一年在《人民军队报》上都发不了几篇通讯报道,更不要说文学作品了。这样的人才就在你们眼皮底下你们居然不知道,还让他复员了。我可以说在全团都找不到能写出这样高质量文学作品的人。”
连干部们都不吭声,室内一片沉静。
王副主任继续说:“他的这篇小说你们都看过吗?”
副指导员说:"没看过,我们都还不知道他的小说登在报纸上。"
"你看看你看看,都不知道,都还没看过。唉,让我怎么说你们?好了,废话不多说了。他的复员命令下达了吗?"
连长说:"已经下达了。"
"下达了?下达了也不行!怎么搞的嘛?我马上回去向主任和政委汇报一下,看还有没有技术处理的办法。小邹必须给我留下来!"
指导员说:"我们当然希望小邹能够留下来,但我觉得这个事情,关键还是要看邹星自己本人的意愿,首先他愿不愿意留下来?如果他愿意留下来,我们再想技术处理的办法,如果他不愿意留下来,你留他也没用。"
王副主任马上问我:"小邹,你愿意留下来吗?"
我低下头,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此刻,别说是调我去做报道员,就是马上任命我做宣传干事我也不想干了。我已经身心俱疲,归心似箭。我思索着,说实话,王副主任这么看重我,我的内心还是十分感激的,我当然不能驳他的面子扫他的兴,其次我也不能让连长和指导员难堪,我要把一切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反正我是铁了心要复员了,于是我抬起头来望着王副主任说:"谢谢王副主任如此看重我,如果不是我有特殊的原因,我一定会留下来报答王副主任的知遇之恩的。"
"你有自己的特殊原因?"
“是的,王副主任。复员是我自己提出来的,而且态度很坚决。连长和指导员一直在做我的工作让我留在部队,但我仍然坚持要复员。事实上连里对我一直非常重视,一直在培养我。发展我入党,还准备提升我做班长,送我报考军校深造。最后是因为我的身体不合格,没有被军校录取。我本人的身体状况是不适宜在部队继续干下去的,另外我母亲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心脏曾经动过手术,生命随时都可能出现危险。
我父亲曾经是空军飞行员,他把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献给了空军的飞行事业,如今因为身体不好停飞了,转业回家了。他们身边没有子女照顾,所以我才申请复员回家照顾年迈多病的父母。父亲的原部队是在陕西省城固县,我也是从陕西省城固县应征入伍的。父亲转业后被安置在江苏省苏州市工作,按照今年国家对转复军人安置的有关政策,如果我复员,可以随父母在苏州市安置,今后是否可以延续这一政策谁也说不准。因为苏州是个热门城市,每年想调入和进苏州安置的人非常多,为了严控外来人员的流入速度,预计今后苏州安置政策收紧的可能性非常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以后复员很可能就进不了苏州,而只能回入伍地陕西城固县安置。而今后再要想从城固调进苏州,按照现行的国家政策,几乎是不可能的。鉴于上述原因,在我的再三请求下,连长和指导员才最终批准了我的复员申请。"
王副主任听完我说的话,叹息了一声说:"你说的这些具体情况合情合理,我完全能理解。唉……可惜了,太晚了。多怪我没有早点发现你。说实话,我是真喜欢你。如果不是你有上述特殊原因,我还真不会放你走!你的文字功底这么好,唉,复员了……"
这时候,通讯员进来报告说:"滨河路警卫排打电话过来,通知让邹星立刻回去,说警备区的首长在警卫排要找邹星谈话。"
听到通讯员的报告,我的大脑一下就晕了。这下真的完了,该来的,还是来了,肯定是为了小许的事情。终究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怎么办?我的心又一阵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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