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招生办，走在滨河路上，天色似乎更加灰暗了，看着涛涛东流的黄河水，我如释重负地呼出了一口气。
在“去”与“留”的艰难选择中，我终于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去”，追随那波浪翻滚的黄河水，一路东流南下，汇入东海。
一阵扑鼻的牛肉香味传来，那是从一家拉面馆飘出来的，来兰州当兵两年多了，我才在街上的面馆吃过一次拉面，还是排长请我吃的。平时不能随便上街，都是在部队吃玉米糊和馒头。
闻着那香气扑鼻的牛肉味，我还真有点馋了，就走进面馆要了一碗拉面。
老板问我细面还是粗面，我说细面。
他又说：一细、二细还是三细？
我没听懂，这一细、二细和三细到底是什么样子？我就随便说了一句一细。老板就说稍等，一会就好。
伙计上来帮我抹了抹桌子，不一会就端来了一碗细面。清汤、清香，几小块牛肉，碧绿的蒜苗和香菜飘在面上。
我先喝了一口汤，味道真好，鲜香微辣。面软软的、滑滑的，吃口很劲道。
吃完面，浑身热乎乎的，额头上就冒出了汗。出了门，天上就飘起了细雨，我就一路奔跑着回到了驻地。
副指导员见了我，把我叫进了他的房间，关上门，他就问我：考得怎么样？题不难吧？
我说：题不难，那道作文题，和你猜的类型几乎一模一样。副指导员，你真是神了。
副指导员说:那你考的成绩一定不会差。
考试应该没什么问题，估计我的身体可能有点问题。说着，我就拉起了我的裤腿对副指导员说:副指导员你看，我的膝盖肿起来了。
副指导员蹲下来查看我的膝盖，是肿了，怎么回事呢？
我说：平时遇到阴雨天，我的右膝盖就会肿起来，天一晴就恢复正常了。
以前没听你说起过嘛？
之前我也没在意，不疼不痒的也不影响正常走路，就是有点蹲不下来，好像被一根筋牵住似的。
这还确实是一个问题啊？副指导员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想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到底是个什么问题。
是应该去检查一下了。如果检查下来没事最好，如果有什么问题你也别着急，积极治疗，不要有思想包袱。
好的，谢谢副指导员。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军区医院，进了门诊大楼，我还真有点晕了，不知道这腿上的毛病看哪个科？我就问了一下旁边的护士。护士说应该去骨科吧？
我问:骨科在哪里？
往前走，然后右转弯，第三个门。上面有牌子呢。你自己看。
我就按照她指引的方向向前走，再右转弯，忽然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迷人的笑脸。
呆子，是你呀？怎么又来了？
还真是巧，我与那个漂亮的女护士，竟又迎面相遇了。我对她说:我到骨科，看病？
你的体检没有问题呀？看啥病呢？
我说:我的膝关节有点问题？
胡说，怎么会呢？让我看看？
我就在旁边找了个凳子坐下，卷起裤腿，把膝盖裸露了出来。
她蹲下来，看着我的膝盖，又用手摸了摸:没问题啊，这不是很正常吗？
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膝盖，发现肿胀消退了，又恢复了正常，确实没问题。
我说你是个呆子一点都没错。自己的腿明明是好好的，却偏要说有问题。你还真就是一个呆子！
骂谁呢？话咋这么难听呢？一名男军医走了过来，对那女护士说:小许啊，你咋能对患者这样说话呢？
我放下裤腿，抬起头来，一下就楞住了。那个男军医不是赵医生吗？我俩几乎同时认出了对方:赵医生！
邹星！
怎么会是你啊？
哈哈哈……赵医生高兴得就笑了起来。他立刻对女护士说:小许啊，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在二团的时候接的兵啊！
真的啊？怎么会这么巧呢？小许说。
看你刚才对人家这么凶？啥事嘛？
小许看着我，扬了扬她那精致小下巴，说：你问他。
走走走，到我办公室去说。
我和小许就一起去了赵医生的办公室。坐下后，赵医生就问我:邹星，刚才怎么回事啊？惹得我们许大小姐发脾气呢？
我的腿有毛病，来医院看病，她就说我是个呆子。
你就是个呆子。赵医生，他参加今年军校的招生考试，我告诉他这次参加体检的考生没有不合格的。他不相信，硬说自己的腿有问题。我刚才帮他看了一下，根本就没问题。你说他是不是一个呆子？
慢点慢点，赵医生皱着眉头，疑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许：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你们之前认识吗？再说你又不是医生，你怎么就给他看起病来了？
我跟你说不清楚。你问他自己吧？
赵医生有转过头来看着我:邹星，怎么回事啊？
我说:我的右膝盖遇到阴雨天，就会出现肿胀现象，天一晴就好了，所以我就想到医院来检查一下。
那她怎么说你是个呆子呢？
谁知道她？她才是个呆子呢!
赵医生，他就是个呆子。我明明告诉他，体检没有问题，他偏要说自己有问题。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邹星啊，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你们这批考生的体检都是合格的，那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来凑热闹，说自己有问题呢？
赵医生，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的，一会我跟你个别谈。
没关系，你现在说好了。小许不是外人，她也是我招进来的学生。
那好吧。于是我就把我对军校刘副主任说的那一席话，对赵医生又复述了一遍。
赵医生听完，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你真想复员？
是的。
百善孝为先，这话倒是不错。难得你有这片孝心哪!你爸爸怎么就转业了呢？记得我接兵那年，我和李营长几个还到你家去做家访，你爸还把我们几个带到飞机上参观呢。你爸这个人真是热情、豪爽。
我说:赵医生，你是我的恩人。没有你，我可能还在丁家湾插队呢？
唉，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两年多过去了。其实，在你当兵的第二年，我曾经想把你调到卫生队当卫生员的，后来团里派人来连队考察。考察的人回来说，你太瘦了，背个伤员可能都背不动，就没有调成功。为了这件事，我还差点和卫生队长闹得不愉快，后来我就调到军区医院来了。
我真不知道赵医生还曾经想把我调到他身边做卫生员的事。那年征兵，我与赵医生只有一面之交，我至今都没有弄明白，赵医生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于是我对赵医生说:谢谢赵医生一直这么关照我。赵医生，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可一直没有机会问你。今天我想问问你，我们素昧平生，为什么从接兵那天起，你就对我这么好呢？
赵医生笑了笑说:邹星，我跟你说，人与人之间是有缘分的，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只需要一秒钟，而忘记一个人或许要用一生的时间，这就是缘分。缘分这个东西是不需要理由的，它说不清，道不明，欲说还休，欲罢不能，像梦一样迷离……
许护士接过赵医生的话说:喜欢一个人，只需要一秒钟，而忘记一个人或许要用一生的时间。赵医生，你说的这句话太富有哲理了。这是我听到的对于缘分最深刻最富有哲理的解释。说的太好了！
赵医生说:小丫头别乱插嘴。这又不是我的什么发明，本来就有这两句成语嘛。
有吗？，哪两句？
赵医生说：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你真不知道？那我告诉你:一见钟情，终生难忘。
小许反驳道：这两句成语不是这个意思。
大同小异，异曲同工。
赵医生接着说:邹星啊，1978年我在城固县文川区接兵，在给你做体检的时候，我就决定要收你这个兵，所以当你们大队支书说你表现不好，不同意你入伍的时候，我当场就和他争执起来。后来李营长还批评我太冲动了。不过我当时确实是有点冲动。我是着急啊！生怕你来不了，还好，最后你终于经过百般周折如愿以偿了。
人与人之间是有缘分的。同样的话我之前听到丁家湾的农民丁崇文对我说过，现在赵医生又对我说同样的话。这两个人，都是我生命中的贵人。我不禁感慨万分，这人与人之间还真有缘分啊。
赵医生接着说:你的情况我基本上了解了。这个膝关节呢还是要去检查一下的，如果检查下来有问题，那就住院治疗，如果没有问题，那就皆大欢喜。我看这样吧，小许，你带邹星去找一下唐主任，让唐主任给邹星彻底检查一下。一会我给唐主任打个电话，我这里还要去院里开个会。邹星，让小许陪你去吧？我就不陪你了。
好的，赵医生，你忙你的。
小许，你给我好好陪着邹星看病，可不许再说人家是呆子啦!
我才不要陪他去呢。小许对赵医生扮了个鬼脸:我要他去读军校，这么好的成绩不去读军校，我就是要骂他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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