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北舞渡,汤浓肉香,层层辅料加持后,浓郁的牛肉汤鲜味依旧脱颖而出。逍遥镇派则善用香料,看似汤底薄,喝起来香味一层又一层,相得益彰,回味无穷。两派可谓势均力敌,各擅胜场。
方中山简直就是异类了,放弃传统清汤,棕黄的浓汤极具视觉冲击力,汤中少了常见的粉条,黄花菜等,只留木耳、面筋、专一用胡辣味撞击味蕾。第一次入口简直口中冒火,有误饮辣椒水之感,等三四勺入口后,牛肉的浓香冲上来,胡椒之味散开去,辣椒味打底把关,额头汗水微微渗出,感觉到胡椒辣椒小分子在口腔里四处轰击,将牛油香爆炸开,居然有一种口腔被麻醉的舒爽。
多少个冬日的早晨,一碗方中山下肚,大汗淋漓,口舌微颤,感觉四肢百骸无一不通畅,被温暖的被窝所捕获的精气神一下子又如盛满胡辣汤的那口大锅上氤氲的蒸汽一般冉冉升起,这碗汤往往能暖和你的胃和心整整一上午。
很多人的胡辣汤口味都是打小培养起的。在我懵懂记事起,每一个赶集的清晨,母亲都会带着我穿过两个村子,到达固定的集市,在逛到一半的时候,母亲会在那个挨挨挤挤的胡辣汤摊位前帮我等出一个小小的空位,留我一个人等待,然后接着去买菜。我紧张而又兴奋地在条凳上晃着双脚,焦急等待着自己的那碗汤端到跟前,迫不及待地大口喝下。然后看着热闹非凡的摊位人来人往,等着母亲拎着买来的菜归来。清晨的老街人人都裹在睡眼惺忪的疲惫中,唯有这一碗胡辣汤,让一条街有了活气。
等到一年一度的庙会或社戏,家家呼朋引伴,我们这些小孩子原也看不懂戏台上的咿咿呀呀,心里想的多半是那碗胡辣汤。往往就在十字路口,围着那口大锅摆着一排长凳,欣喜若狂地坐下,看着老板用特制的长柄木勺在汤的表面兜圈浮动,将已沉淀下的汤的内容搅动浮起,潇洒地筛出一碗,送与跟前,瓷碗白勺,冒着热气,久违的鲜香啊。旁边往往架着油锅,薄薄的面片一条条下去,眨眼就焦黄酥脆,内里却保留着小麦的劲道,趁热浸入汤中,实在是天生的绝配。
不光街边摊位,每一个妈妈都有自己的独家配方。为了这碗汤,妈妈会用小半个上午的时间,将一盆面粉反复淘洗,最后只剩下巴掌大小的一塊儿淡黄色的面筋,这是那一盆面粉的精华所在。妈妈会将面筋小心地撕成小片,一过热油,面筋就蓬松成蜂窝状。热锅炒肉后放入自家磨制的五香粉,以及木耳、黄花菜、粉条、花生、海带等,这时提取面筋后剩下的那盆粉汤就派上了用场,再加以面筋点缀,熬制半个小时后,热气腾腾的胡辣汤就出锅了。长大后几乎每一次回家,妈妈都会给我们用时用力地做出这一碗纯朴的胡辣汤,如果问家的味道是什么,那一定少不了胡辣汤的味道。
离家越远,离年少青春越远,我们也越多地开始做当年学校外那些当时看起来很蠢的事——驱车几十公里去喝一碗胡辣汤,而且经常是没有由头。
等到了远方,如同一种信仰一般,无缘无故地想起胡辣汤的味道。也许是小时候的味道,也许是一种纯粹的快乐的味道,也许是拼搏读书时的记忆,也许是冬天严寒中最温暖的感觉,那也是青春的味道,热气腾腾地在空中和心中翻滚,重重地在口中留下不灭的味道,让人不停品咂,带着家乡的味道,回味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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