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命

　　从550分到658分，我见过凌晨3∶00冰冷的月光，见过5∶30空无一人的教室，当年的老师们谁也没有押中过我这匹马，也从来没有人想过，后来的班级第一名竟会是我。

　　我是一个来自四线小城市的女孩，2020年的广东考生，目前“985”院校在读。

　　也许每个人对于“拼命”的界定都不一样，但我觉得我当初的状态就是人生中前所未有过的拼命：那种从来不相信自己比别人菜的自信；那种有100分力气非要拿出101分努力来的毅力；那种哭着也要把题目写出来的无畏。

　　我就读的是市里唯一的重点高中，学校制定的时间表和别的高中的大同小异，早上6∶00起，跑操读书、一天8节课和超长待机的晚修。

　　我不是那种脑子很灵光的学生，我能做的只有比别人多一点再多一点点的努力。

　　短板

　　我的数学成绩很差，考导数和圆锥曲线之类难一点的题都是直接主动放弃，连看都不看。

　　也许很多人都觉得6∶00的起床歌已经把人折磨到窒息，我却能在5∶20睡到自然醒，悄悄地躲进卫生间洗漱完，背上前一天晚上收拾好的书包离开，小跑去小卖店买份早餐，到教室翻开练习题，逼着自己在一天最开始也是最清醒的时候重写两道数学错题。

　　毕业晚会的时候，我的舍友戏称，一个学期以来没见过我早上刷牙的样子。

　　我曾经也是个作文渣渣，还拿过不及格，高三开始捡起作文。但那时候大家的时间都很有限，我有尝试过去找老师，但是老师的耐心经常被我磨没了，我就逮住同寝室的语文大佬，每天跟她在宿舍里面边洗衣服边探讨作文怎么写，有什么遇到的好句子好素材。

　　高三那会儿的模拟考试特别多，每周一次，学校还美其名曰“第×次小高考”。每次考试的作文我都会一遍又一遍去修改，改完就去找大佬求教，改到原来的那张答题卡“血肉模糊”重新誊写，继續改。一篇作文我曾改过五六遍。后来高考，我语文错了3道选择题却还得了126分，作文的分数想必不会太低。

　　日常

　　我是那种早上一吃饱就特别容易犯困的人，每次早餐都不敢在早读前吃，不然我上一秒“琵琶声停欲语迟”，下一秒就“千呼万唤起不来”了。其实，我的早餐经常买来只是做个自己吃了早餐的幌子。我一般都是学得忘记吃或者在某个课间想起来了才吃的。

　　我会刻意把在吃喝、打扮、排队上面的时间压缩到极致。为了避免吃饭高峰的排队，每当同学们中午放学拥向饭堂的时候，我都会在教室多看一会儿作文或者多整理一会儿错题，等到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我才小跑出教室，吃完再回教室踩点午休。

　　梦魇

　　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很多人的复习脚步，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如此崩溃，最怕的还是线上考试，我甚至考过400多分。

　　我知道很多人会说这是线上考试，没有很大的参考价值，但是一套卷子自己认认真真地去做，只有400多分，就感觉脑子像被糨糊糊住了一样，感觉每一科的题目都是如此蛮不讲理，但别人能考600多分——那种感觉真的很绝望。

　　当时老师们也挺担心的，认为我在家里没有好好学习。我就特别委屈，我明明已经在不分昼夜地做题，在家的日子经常做到凌晨3∶00，茶叶被我喝完了两大罐子，有时候爸妈做的晚饭也忘记吃。

　　我总梦见自己没有和喜欢的男孩考到同一所大学，梦见自己以后只能勉强考上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学，灰溜溜地离开这所高中，梦见自己在数学考试时又写错了负号。绝望，愤恨，痛苦，迷茫，焦虑。你们有过边哭边做题的经历吗？那种自己努力了都看不见希望的失落。为什么我还是会犯自己本就不应该犯的错误？

　　每次模拟考完我都特别讨厌模拟考试的卷子，因为考得不好。我就一直安慰自己高考不是这个样子的，然后默默地订正完，再去把近十年的高考题来回刷。

　　我知道努力不是一种错，但心里还是会对这无法匹配我努力的结果感到难受。我真的不相信自己只能考这么一点分，只能停留在这个排名。

　　重生

　　听说，跌入谷底才会涅槃重生。人就是在一次次崩溃后慢慢变强大的。

　　后来我发现自己在复习中花了太多心思在“别人怎么看我”“如果失败了会怎样”这些想法上，而并没有把自己完完全全投入复习本身。其实模拟考试考得差是应该值得庆幸的事情，因为模拟考本身就是查漏补缺、适应高考。考得差只能说明，高考一定不再犯这种傻瓜错误。

　　返校后的一次考试中，我终于突破了年级前100名，一跃竟然到前50的边缘。可人生就是起起落落，下一次模拟考试，语文出的作文是一道读诗歌写感想的题目，我写离题了，总分86分。那又如何呢？老师生气地看着我，我却轻松地对他说出“船到桥头自然直”。

　　7月的蝉鸣声陪着我度过了最后一个留在学校自习的周末，最后的结果也印证了那句“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努力和付出可能此时无法看见回报，但也许就在明天，也许就在下一秒，奇迹就会出现。

　　直到高考完，我都没有想过自己能考到这么高的分数，足足高出了一本线134分，我意外地成了全班的第一名，市里第19名。

　　高考放榜的那一天，我坐在旅行返程的车上，当时那片粉色的天空真的很美。

　　我不像很多高考逆袭的故事里说的那样，用一年的时间疯狂弥补曾经玩乐荒废的时光，我更多的高中时光都是在认真地做功课、听讲，现在回头看看那些经历说拼命好像确实有些过分，毕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我不过是在高中生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和众多高中生一样摸爬滚打，偶尔失落后抹去眼泪再次上路，偶尔得意时咧嘴一笑。

　　我知道我远不如很多人努力，也远不如很多人优秀，现在“985”大学里面更是高手云集。高考不决定我的人生，它像是一段生活的结束，另一段生活的开始。还是很感谢当初那个“拼命”的自己，能给自己一个更优秀的平台，放眼远方。

　　高三时读过简媜的《荒野之鹰》，里面有段话我至今印象深刻：

　　如今回想高中生涯，短短三年，却把我一生的重要走向都起头了；我如愿转入中文系，如愿成为作家。少年时，怨怼老天，现在懂得感谢。

　　因为，当他赐给你荒野时，意味着，他要你成为高飞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