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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带我去远方

时间:2007/3/4 作者: 米老鸭 热度: 90906
    他是杰?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她的印象里,十年前杰就衰老了,老得使她感到失望,感到造化弄人。杰是她的希望,她曾盼望着有一天,杰能带着她远走他乡,到日本,或者美国。杰的英语是全校最好的,最有希望出国的,而云,已经默默地爱上了他。
 
    杰中等个子,鼻梁挺拔,平头,不苟言笑,衣着随便,质朴得有点木纳。奇怪的是他的学习成绩很好,最让人佩服的还是他话不多,但每每言出必行,行必果。
 
    高中毕业时,云考上了省外的大学,而杰则考上了首都的重点大学,云喜出望外,认为两人在远走高飞的路上已经跨出关键的一步。不料却得知杰没有钱交学费,只能找了一个工作,开始为他的衣食奋斗。
 
    云从来没有想到,杰竟然会没钱交学费。在她的记忆里,杰是一个为理想而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怎么竟然会被这么一个小小的困难难倒了,再也爬不起身。
 
    一年后,云回到家乡,与同学们一起聚会,聚会时她注意地观察了杰,杰似乎很快就适应了他的工作,他干得很快活,比以前话多了。他说他在一家建筑队工作,权当锻炼身体,日子比上学轻松多了,当然也无聊多了。好在自苦自吃,不像过去那么节省。在聚会结束时,杰请大家吃冰激淋。
 
    那天,云很失落,她问杰还想不想上大学,杰对她提出这样的问题感到得很吃惊。惊得竟然半晌没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为、为什么……还、还要上大学?”
 
    “出国呀,难道你不想出国?”
 
    “为什么要出国?”
 
    “你那么好的成绩,难道要一辈子呆在这又穷又没希望的地方?”
 
    杰没有回答,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永久地沉默不语。
 
    云继续说:“你就这样自甘平庸?太可惜了,我觉得你太可惜了!”
 
    杰仍然沉默不语。好像心里起了波澜。
 
    云见他不言不语,十分失望,心想:幸好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原以为上大学后会有许多共同语言,一定会建立起感情,现在看来,只能收起这份情感,替他祝福了。
 
    时光一晃十年,云已成了家,虽没有出国,却也居住在沿海发达城市,感受着国家的沧海巨变。
 
    此时回到家乡,看见的是一个消沉的杰,他的头发白了,咪着眼睛,眉头紧锁,至少一年没合眼的样子。身上只有两件衣服,一件衬衣,一件外衣,衬衣是白色的,但外衣就分辨不清是什么颜色了,皱皱的,像刚从洗衣机里拿出来就穿上。脚上穿的是一双没鞋带的绿色胶鞋。可以想象,如果不是为了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完全愿意什么都不穿。
 
    有同学告诉云,杰刚结了婚,他的妻子是一个少数民族,从外地带来的,家里很穷,杰本来家里就没多少钱,现在更弄得自己也像个少数民族。看来他是彻底的自暴自弃了。说起来才发现,杰竟然是大多数女生心目中的偶像。大家喜欢他做事踏实,从不嚣张,对人平和,长相也是数一数二,哪怕是现在,只要仔细看,也会发现他依然有着往日的风采。大家感叹命运的不公,一个学生时代杰出的少年就这样继续悲剧的轮回,成了全班命运最惨的一个。
 
    都怪杰没有生在一个没有钱的家庭,否则,他一定会上重点大学,日后是制造宇宙飞船还是成为商业巨子,前途不可限量。在一片吁嘘声中云走了,心想:我们的心都挂着他,可他就只能为大家提供一场悲剧。中学时的理想时光,被现实的棍棒打得奇形怪状。如果是现在,我一定要出钱资助他,让他继续他的学业。
 
    回去后,云的确把她的钱投向了那些需要资助的学生身上,让他们得以继续他们的学业,弥补她今生的遗憾。
 
    再过十年,云已是外企白领,过着如意的小资生活,只可惜婚姻不顺,去年离了婚,只身带着十二岁的女儿。五一大假,带着疲惫的身心回到家乡,准备走走家乡的风景,吸一吸来自母体的力量。据说这里开发出了几个大型的旅游景区,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作为本班级最成功的人物,少不了如开记者招待会一般,往日的同学又聚在一起,来到了新开发的风景区。据说,这是杰的地盘。
 
    此时的杰,就像回到了学生时代,但不同的是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让云如梦一般惊诧。夜幕一临,他和一群男生燃起了一堆篝火,不知从哪里搬来一支支火把,分发给大家,大家点燃了,正玩得高兴,旁边传来一阵婉转嘹亮的歌声,一个少数民族姑娘带着一队游客跳着舞如一团火一般滚将过来。这个姑娘年轻漂亮,身穿民族节日盛装,舞步婀娜,不少同学们叫了起来:“阿妹来了,阿妹来了。”
 
    “阿妹”带着游人朝着火堆舞来,她看见了杰,笑着招手示意。
 
    有同学笑道:“阿哥,还不快去,阿妹等急了。”
 
    那“阿妹”后面闪出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像个快活的小精灵,对着杰呼唤:“爸爸,快来呀。”
 
    杰抬起手打了个招呼,火光中,云发现杰十年前头上的那些皱纹没有了,白了的头发也不见了。
 
    云说:“那个阿妹就是你的妻子?”
 
    杰说:“嗯。”
 
    “挺年轻的,”随后云开玩笑说“是不是二婚了。”
 
    “当年除了她,没人敢嫁给我。我怎么能二婚呢?”
 
    云一愣,这话像棍子一样落在她心上,她说:“你真有眼光,找了个这么美丽的妻子。”
 
    “当初也没想到她会却长越漂亮啊,那时只觉得性格投合,没怎么看容貌。真是女大十八变。”
 
    云问:“现在过得还好?”
 
    杰说:“应该说是很好的,安居乐业吧。你在上海,实现了你的理想,大家都羡慕你。”
 
    “你呢,你的理想呢?现在生活稳定了,不想出去发展。”
 
    “其实,我从来就没想过要离开这里。”
 
     “为什么?”
 
    “这里有美丽的风景,丰富的矿藏,当年我想,我可以当画家、当工人。谁知造化弄人,当初只是为了生存,竟使我现在成了开发商,这是我最不想做的事,我宁愿种种树,搞搞设计,画点画,哪天你来看我的画,我希望像莫奈一样,画到死为止。”
 
    云又看见了杰身上的希望之光。看来,杰早已走向了远方,而且走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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