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航空港,发现黎明还没降临这座城市,看了看手机,六点四十,公交车已发出了。我从小就是一个睡虫,很少起这么早。没见过几次黎明,经凉风一吹,觉得头脑格外清醒,更加好奇,想好好体验一下黎明前的珍贵时光。
漫步走向公交车站,看着那些归心似箭的人,那些搓手跺脚准备航向远方的旅客的旅客,庆幸自己在这一刻能有一段无所事事的时光,体验闲适从容的心情。刚好一辆公交车停在站台上,我没有急忙赶上去,我的时间还很多,但它就像是刻意要等我上车一般,一直停在那里,我慢悠悠地走到车站,发现车上没有几个人,空着许多座位。
我上了车,投了币,找了个靠中间的座位坐了下来。看了一下手机,才六点五十,毕竟从空港出来到车站只有一小段路,没费几分钟。司机见没人会上车了,发动起车出发了。
车里静悄悄的,屈指可数的几个乘客像还没从睡意中醒过来,我显得有点过于活泼了,东看看,西望望。天边有了一丝白,黎明已经到来,天很快就会大亮。不一会儿,车过了两站,在第三站停车时,这里是居民区,上来的人颇多,座位一下就被坐满了。
汽车一开动,我听见有男孩用自我调侃的口气说:“接着睡,接着睡。”我一看,两个中学生坐在我的前面两排,是最前面的在说话,他仰着头靠在靠背上,一幅极力想睡觉的样子。
后面一个说:“睡得着吗?”
“睡不着怎么办,人总要生存嘛。作业做到一点多两点钟,早上七点十分就要上早自习,不让人活了。”
“我前天做到三点钟,才睡了三个多小时。我们班有几个女生更惨,六点还没做完,来上学还被老师臭骂。气得在背后骂老师是老变态。”
前面的男孩抢过话题,激动地说:“你知道我们班的女生是怎么称呼我们班主任的吗?老处女!四十多岁还没结婚,成天想着如何折磨我们,哪个男人敢嫁给他,三天就疯掉。”
后面的男孩说:“我们男生还算文明,不会像女生那样骂人,但是也够她受的了。上个月天天把老变态的电动车戳个洞,气得她不敢骑车来上班,改坐公交车。我们就找来一群小学生,在她上车的时候挤在她前面,等她挤到车门时,车都开了。”
前面的男生不服气地说:“有一天,我们班的班长更有意思,那天老处女布置了好多作业,本来那些作业班长都会做,但老处女就是要每个人都做。他对着天喊‘老处女,你行行好吧——’刚喊完,发现老处女就站在他后面,看着他,脸都吓白了。”
“后来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人家学习好,全班第一的成绩,老处女就瞪了他两眼,什么事都没有。这年头,成绩是第一。学生分数高,老师工资就高,她才不在乎你骂她呢。”坐在前面的学生用大人说话的口吻说。
后面那孩子颇会总结,说道:“也怪我们要高考,如果我们不高考的话,这些人,有什么权力来管我们,直接用扫帚拔朝一边,神气些什么。”
俩人的声音很大,旁若无人,好像是在自己家里,越说越开心。争相讲述着他们想象出来的学生折磨老师的趣闻轶事。整辆车的乘客不但在听他们讲,而且都看着他们。大家沉默不语,并没有太责怪他们的脸色。
这时,车到站停下时,上来了两三个人,忽然听见两个孩子几乎同时叫道:“老师好。”我前面的这位学生还热情地说:“来这里坐。”
所有乘客都惊讶地看着那名老师,那是一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妇,看着很眼熟,与中国影视中所有和蔼可亲的老师一样,有着一副慈祥的面孔,她微笑着对两名男孩说:“不用不用,你们坐。”
后面的男孩硬是拉住她的手臂,把座位让给了她。一边还高兴地指着前面的男孩说:“我和他挤一挤。”说着就坐到了前面。
“多乖的孩子啊!你们是附三中的吧?”老人问。
“嗯。”让位子的男孩说:“我们学校的校史室里还有您的介绍呢,一眼就认出您来了。”
原来坐在前面的那名学生不无羡慕地说:“那里有您和一大群学生在河边抢相机的照片,快活啊。我们现在只知道读书,太阳长什么样都忘了。”
老人开心地笑着说:“口才蛮好的,可惜我退休了,教不动了。一看见小孩,就开心。”
我想起了我的老师,现在也是这把年纪了,早就退了休。我到北京上大学、工作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去年回到家乡开拓市场,又是成天忙忙碌碌,常想看看老师却不知其途。想起那时我们师生间的融洽关系,他们一定像这位老人一般开心。
不一会儿,两位学生到站下了车,过了三个站,老人也下车了,她脸上仍挂着微笑,似乎时刻都在体验着快乐,存着美好的希望。这个站,有一条路通向高高的南通山,那里高树密林,空气清新,老人们都喜欢到那里爬山,吃农家饭。我想:老人一定是去爬山了。
最后一个站到了,我下了车,学着刚才那两名学生,默默地说:“老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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