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人流渐稀,学童也回到家中,他就要退回屋内,将袍子褪下,然后戴上金红相交的头套,换上另一种身份:摔跤手暴风修士。在接下来的夜晚,他会将擂台上的血悉数变成报酬,养活教区的孤儿。
相比空旷安静的教堂,夜幕下的摔跤场是另一个江湖。墨西哥摔跤以华丽著称,摔跤手都要戴着自己设计的面具,打斗动作中常见横空绝杀。23年职业生涯中,暴风修士参加过四千多场比赛,14次赴日本打擂台,70次赴美国比赛。
没人知道这个不断受伤却仍然频频出现在擂台上的摔跤手是谁。头套上的金色是打斗中的活力,红色则是他为教区孤儿流下的热血。他多次受创,被打到鼻青脸肿、手臂脱臼是常事,多只手指受过严重创伤,某次甚至被打断3条肋骨。直到某天,牧师的教民与他同台打擂,才通过声音辨认出暴风修士的真实身份。消息口耳相传,此后牧师偶尔也会戴着头套出现在教堂中。
他一场最多可以拿到5000美元。23年来,教区孤儿院曾有80个孩子要吃饭的纪录,哪怕日子过得捉襟见肘,牧师也从未放弃过一个孩子。到今天,暴风修士的双拳养活了270个孤儿,其中包括一位医生、3名律师、12位计算机分析师和16位教师。
哪怕要早上4∶30起床,在弥撒前要赶回教堂,奔波掩饰的生活持续半生,牧师也从未让孩子们因缺钱而离开课堂。贝尼特斯当年在家里17个孩子中排行16,做烧炭工的父亲要拼尽全力才能养活庞大的家庭,教育对他来说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少年时期搬家到墨西哥城的贝尼特斯,早早就学习摔跤,也像其他贫民窟少年一样加入帮派,开始接触毒品,刀枪在他身上留下了大小七十多处疤痕。22岁那年,他被怀疑杀死了一个帮派成员,去向牧师祷告时,却被赶出教堂。“这是教堂,不是康复诊所。”牧师拎着耳朵将他关在门外。
离开教堂的贝尼特斯直接去了戒毒所,在封闭房间的床上挣扎、出汗、尖叫,然后考入神学院。由于表现出色,他被送到欧洲进修,巴塞罗那、纳瓦拉,最后是罗马,等他再回到墨西哥的贫民窟,曾经的小痞子已经成为牧师贝尼特斯,“神父”,人们这么称呼他。
某种程度上讲,贝尼特斯的登场有点像《天龙八部》中的扫地老僧。这片贫民窟曾经非常抵触牧师的到来。“滚回去吧,”那些瘾君子常常当面挑衅,“除非你能打过我们中的一个。”牧师没得选。等两个年轻人躺在他的脚边后,几十年间,这个街区最桀骜不驯的帮派头子都会向他点头致意。
年过七十,牧师的身体在总结他一生的坎坷。他心脏不好,患有糖尿病,两个肾都有囊肿,视力慢慢模糊。不久前,医生将一个十三磅的肿瘤从他的胃部取下,下一步打算再截一段大肠。
被病痛折磨的牧师,会喋喋不休自己几十年的遭遇。有时,他手边的电话响起,哪怕是广告电话,他也会大声自报家门:“我是暴风修士神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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