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嗨,别走,回来!”铁蛋可着嗓门喊。
“喊啥?”老太太走出了好远,生气地停止脚步。心说,买你的肉,给过你钱了。我这把年纪,似喊牲口一样的喊,真实是个二百五!
“嘿嘿,大娘,别生气。你给的一张是五十元,你当成十块了,给,找你四十块钱!”
铁蛋追过去,一边递钱,一边咧开嘴笑,铁蛋眼睛笑眯成一条缝。
王寨沟村有个十字街,铁蛋在路边插上一把红红绿绿的遮阳伞,放上一辆三轮车,迎送来来往往的过路人。铁蛋常年在这卖猪肉。
铁蛋五短三粗,肥头大耳,黑黑的胡茬,活像一张猪脸。唯独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还是双眼皮。不过,铁蛋脾气特坏,他要是交上劲来,眼睛一瞪,像牛铃一样圆。说话可着嗓门吼,要是不了解他的人,听到他说话就害怕。
铁蛋是王寨沟的屠夫,谁家的猪养大了,就卖给他。逢年过节杀个猪宰个羊都找他。铁蛋杀完猪转身就走。乡村有老规矩,帮助杀猪的人带走猪下水。铁蛋帮忙啥也不要,东家要是硬给他,他就吼:我整年杀猪,猪的那个地方我没有吃过!他把牛铃眼一瞪,圆圆的,挺吓人。
人们背后说铁蛋傻,傻二百五。为啥?人家做生意,精打细算,一分一厘地抠,生意精,生意精,生意越做越精明。铁蛋越做越糊涂。要是不把他的底,去买他的肉,千万别说没给够斤两。
清明节那天,路上的人川流不息,匆匆忙忙去上坟。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里钻出一对中年夫妇,像城里人,男人很文气,男人对铁蛋说,称两斤猪肉。铁蛋刀口准,顾客说要多少斤,一刀下去准。偶然多个一两半钱也不多收费。铁蛋将肉挂在称勾,正好二斤。二九一十八,十八块钱。铁蛋摘下肉说。秤杆可是不高啊。站在一旁的女人像是说闲话。铁蛋二话不说,拿起刀,“呲啦”割一块足有三两肉放上,“嘿嘿”一笑,“够了吧,拿走!”
男人递出二十元钱,嘴里说:“不用找了。”
铁蛋硬塞给男人二块:“嘿嘿,大年五更逮个兔——有它过年,没它也过年。”女人大红着脸钻进车里。
铁蛋从来没有卖过剩下的猪肉。
中午,二牛老伴说,今儿是冬至,你去割二斤肉,咱晚上包饺子吃。二牛想,也是。冬至不吃饺子,别把耳朵冻烂。
二牛悠悠转转穿过几条小巷,来到十字街头。铁蛋大老远就喊,二牛叔,今儿是冬至,不吃饺子?铁蛋与二牛住的较远,至少有一里多路,按乡亲辈分喊二牛叔。吃,吃,就是来割块你的肉。啥?我的肉!嘿嘿,是猪肉!
二牛手机响了,是儿子打来的长途。
二牛接完电话,铁蛋已经把肉称好。二牛翻翻衣袋碎钱正好。二牛又到小卖铺买了一瓶酱油,慢悠悠回家。
二牛老两口包着饺子。二牛老伴唠叨着在外打工的儿子,也知孩子冬至能不能吃上饺子。二牛说你放心吧,刚刚儿子还给我通过电话,他们工地也包饺子。突然,二牛想起了手机。二牛把口袋翻遍,怎么也没有手机的影子。
二牛慌了,二牛惊慌地像条兔子,慌慌张张地拿着手电筒去找。天已经擦黑,二牛到小卖铺里问了问,没人看见。二牛想,我割肉时还接电话,要是铁蛋拣到随即就给我了。
二牛手机丢了。二牛老伴小心眼,嘟嘟囔囔地唠叨:“我让你出门把手机放在家里,你总是带在身上,这你就不烧摆(摆阔)了。”
“一个手机几千块,孩子在外涨风喝冷,几个月才能赚个手机钱?孩子孝顺,想经常给咱通通话,你穷烧摆丢了。这下可好,你不烧摆了吧!”
二牛老伴说着说着哭了,哭的天黑咕隆咚没有光亮。
二牛这会真成了条老牛,耷拉着耳朵,拖拉着长脸,无精打采的听着老伴唠叨。听着听着听到有敲门声。
“谁呀!半夜三更敲门!”
二牛生着一肚子窝囊气,“呼啦”一声,猛然打开屋门,正想发泄。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站在门外。
“爷爷,俺爹夜里拾掇三轮车上东西看见的,说一定是你的,怕您焦急,让俺给你送来。”小男孩双手递过手机,转身离去。
二牛惊喜,还没回过神来,小男孩已消失在夜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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