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这日,沈老爷在黄昏中结束了最后一次呼吸。突然,两个衣着相貌迥异的怪异男子出现在沈老爷床前。一个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吐长舌,一身白服白冠;另一个面容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身着黑袍黑帽。这应是人们常说的黑白无常二使。只见黑白无常各施法力,将沈济的灵魂从肉体中剥离,用链子拘着便走。沈济双目无神,浑浑噩噩地跟着。
须臾,便到了阎王殿。这阎王殿从外看宏伟壮观,其中略显逼仄压抑,常有厉鬼尖嚎之声回荡,四处飘有微弱的鬼火,甚是阴森可怖。端坐正中的便是阎罗王,眉目含煞,面露凶厉,身着朱紫长袍,威风无比。阎罗王两旁站着几位阴司官吏,各个凶神恶煞,怒目圆睁。黑白无常将沈济带到大殿中央,熟练地解下链子,便联袂而去。沈济逐渐恢复神智,便被眼前之景吓得瘫倒在地,目瞪口呆,浑身哆哆嗦嗦,一时不知所措。这里莫不是阴曹地府?我一生行善,待人和气,未做伤天害理之事,为何会沦落这般田地?不安在沈济心中弥漫。
“沈济!观你平生所为,过大于功,今遣你在阴间做十年苦役,可有异议?”说话的是站在阎罗王身旁的判官,身材魁梧,声如洪钟,言语间带着不容置疑之势。
回过神来的沈济闻之顿时色变,老态龙钟的样子惹人怜悯,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面露苦色,接连喊冤。“大人!小民、小民丝毫不敢违背祖训,平生笃实行善,周济乡邻,未有恶行,怎会有这般下场?冤枉啊,大人!实在是冤啊!”
判官顿时面生不豫,稍作思索便有定计。
“也罢,便教你这厮死心。还请大王略施法力。”说罢,判官便朝阎罗王弯腰拱手。
只见阎罗王大手一挥,几副画面便浮现沈济眼前。
第一幅画面中,一位冠冕堂皇的官员高坐官府堂上,对跪在下面的衣着寒酸的男子厉声喝斥,男子旁边衣冠楚楚的富家翁一脸满意之色,频频点头。这位官老爷沈济倒是认得,便是自己曾经资助过的落魄书生卢丰,现已是一县县令。自己六十大寿时,卢丰念及当初的恩情,差人送来了不菲的贺礼。
看到这,沈济疑惑不解,还没来得及问,第二幅画面便已出现。
画面中的身宽体胖、珠光宝气的中年胖子正命令几个手持棍棒、家仆打扮的汉子驱赶一个庄稼汉。那庄稼汉似在求饶,也不躲闪,任由棍棒打在身上。那胖子也是沈济的熟识,曾受过他的恩惠,两人常有书信来往。
第三副画面是一年轻凶悍男子在破口大骂,不时摔砸物件,愤慨之情显而易见。这人沈济倒也识得,是本县一闲汉,常受自己接济。
第四幅画面是在一破败的茅屋之中,破木桌上端庄地放着一个干净的灵牌,灵牌上书“琅琊县大善人沈济之位”,一个衣衫褴褛、面有悲戚的老人在捧香祭拜。沈济倒是不认得这个老人,对此诧异不已。
还没等沈济思索,阎罗王又是一挥大手,画面顿时消失,他又如之前一般端坐。
“这回你可是心服口服?”判官走到沈济面前,厉声质问。
“小民还是不解,请大人明示。”沈济向后缩了缩身子,底气不足地说。
“那卢丰本是一穷酸书生,受你资助,在科举中崭露头角,谋得县令一职,却不思为民办事,只是一昧中饱私囊,收受贿赂,袒护为富不仁之人。那李固更非善类,自你那里得了钱财,便买田置地,为了建造豪舍,甚至强买穷苦农民的土地,不从者便以其家人安危要挟,致使诸多百姓生存无依,食不果腹。自你死后,沈家便不再接济王五。王五实乃一忘恩负义之辈,平日里常以咒骂沈家解气。反倒是你偶然施舍过一次的戴老头,不忘你的恩情,逢人便说起你的善举。听闻你离世,戴老头悲伤不已,常常悼念。为善者为善为善;若为恶者行善,或难逃助恶之嫌。你沈家但逢穷困落魄之人,不识好恶,只管资助,所资者不乏穷凶极恶之徒,祸及他人。于是恶果暗积渐成,累及子孙,以致枝叶稀疏。及至你,便是恶果报应之时。本欲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极尽折磨,但念你沈家所行也有善事,便从轻处置,罚你为阴间苦役十年。”
说完,只见判官挥笔在生死簿上大笔一挥,便有阴兵前来将沈济拿住。沈济心如死灰,一声不发,瘫如烂泥,由着阴兵向殿外拖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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