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儿不会哭。不是他没那基因传承或变异,更不是他的眼泪早已哭干或泪腺出毛病,而是被他那狠心的爷爷给生吞活剥了。
因为不管弃儿怎么哭,即便把的眼哭肿、嗓门哭哑,爷爷总不理不睬,弃儿见哭也白哭干脆不哭了。久而久之,他连怎么哭,方法窍门全忘了。
弃儿只会笑,因为他一笑,即便违心,爷爷的脸上即刻出现太阳。为了让爷爷高兴,弃儿就一直强制着压抑自己的生理生性,只笑。
弃儿
只所以叫弃儿,是因为他来满周岁,母亲便在一次大自然造成的灾祸里弃他而去,想是伶她一个人在那边孤单寂寞吧。没过多久,一起在那次灾难中受伤不轻的父亲也在一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走”了。小时候爷夜告诉弃儿,他的父母是被一个外星人的飞行器摄走的。爷爷还说他们在那除有点想念弃儿。别的都好。
细帐
弃儿稍懂事。常听爷爷絮叨,因弃儿所累,他只好把一个好端端的工作给辞了,在一路凄风苦雨的伴随之下、祖孙俩回到了老家,把几个衣兜翻遍,共有现金三万七千多元。爷爷马上去银行,把大头的三万存了,五年定期,然后跑到村头的威爷店,扔给他三千六百块,说:“我祖孙俩这三年要吃一千二百斤粮,钱先给了,米则随吃随拿。
从威爷那回来,爷爷又拿出两千五,分为两封。一封两千,另一五百。他说两千那封是预防弃儿一有什么小头疼脑热吊点滴买药用,至于电费则暂安排年一百。爷爷说这两款项至紧、不能挪作他用。
剩下的爷爷买了十几包盐,还有一些菜种。杂七杂八的全花光了。
拐杖
弃儿学会走路,且不再被太阳和月亮的引力吸得到处漂游浮走、能控制住自身的时候,爷爷便开始下地干活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下雨和极寒冷的天气,弃儿总是或左或右走在爷爷的身旁,还腾出一支手扯着爷爷的衣襟,爷爷说:“我的孙儿已经长大,是我的拐杖,我不怕摔倒喽!”
永庆田及地理慨况
那是一块四分面积左右的沙质地。大家都叫永庆田。永庆是人名,三队人。
想当然,这块地的主人开垦之初与其所希翼得到的结果是一致的,那把山坡齐肩胛截成两段、至令仍残存的那条栏水沟就是见证,
爷爷说这块地五三年土改划耕作区时划归咱一队,然爷爷懂事起就没见过种稻谷了,实行联产承包后,几经调整、数度易主后才归爷爷名下。
永庆田所在的那面山坡,拉拉扯扯的有好几里长,它的主人也不少,至今仍有名姓可查的就有八九个,而属永庆家的却不多,半山腰上区区数亩以。
永庆田的下坡面是齐人胸高的石墙。上坡面几乎是天然峭壁,只有少部份是人工钎锤凿整出来,最低处至少也有五六尺,然兀自挡不住牛它们像黄猄也似凌空飞下,吃饱了还在那过夜。
永庆田的右边地头狭窄,几蔸龙蕨棘一种了这,而左面却有两丈来宽,爷爷说也接手时这左面是用卵、片石砌的一米左右高的单墙,连老鼠捉迷藏不小心碰着也坍塌。更别说防牲畜了。因有种而多无收。故逢调整,人们总对它优先“照顾”。
改造与旅荒
永庆田归爷爷后、他可下大功夫了,反正是荒山荒坡,没人管,他就不循蹈规矩了,拓展出去,看地形,因势利导,该砌墙的砌墙,该挖垫的就挖垫,墙头还种上剑麻荆刺。围墙内的空地全种上马尾松,现在那些松树已长大成林了。
永庆田的左面地势平坦,既然没像样的防牛墙。爷爷干脆开垦出去、增面基近两分。所整的防牛墙更是久性,除非地球自身出面题,否则牛马体想越雷地半步。
零八年、爷爷被人“诱骗”到广东后,这地就放荒了,现在,他准备将它做为安身立命之本。
刀耕火种
近十年没人耕种的土地,牛踩马踏,坚实如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乡下那些黄粘土蓝球场,人们说种这样的地,宁垦新荒。
爷爷伛偻着身体、挥动着锄头,每翻起一块土坷垃。便随手砸碎,把草根划拉到一边、再一锄下去……爷爷说指标日一平米。只要咱爷俩今年整出三百六十五这数,明年撒下种子就不饿肚子,如种两糙,还有余粮哩。
话是这么说了,然只要到地里,爷爷至少每天整出四五平米,且只用一个上午。爷爷说晴时防雨或者有个疼脑热的时候,故还有力气。就多干点。
中午,凑着咸萝卜喝了粥后,稍休息,爷爷便挑对箩筐。带着弃儿到地四周的牧场转。有牛马粪便捡,没有就割一担草回来,厚厚的一层铺在刚整出来的地上。爷爷说这层草起地膜的作用,腐烂后又变成肥料,又要你每年都铺上这么一层,再不需动犁耙了。“连施肥培土全免、古人刀耕火种。就是这样。
困难时期
爷爷说好在有钱,提早作了安排。他和弃儿才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他这一生的第二次大因难时期,至于第一次,他说他那时还小,虽经历也没什么印像。爷爷生于一九五六年,马上就要“退休”了。
爷爷说这段时间弃儿的饭量奇大,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一餐两大八角碗。胆汁也似苦的雷公权根大口大口地喝吞。他怕自己的孙儿成为乡邻的笑柄,故有外人在场,他就带着弃儿躲躲闪闪地吃。
爷爷说弃儿从小就懂事。三餐饱了不哭也不闹,且上苍也眷顾苦命人、弃儿都那么大了一包解热也没买过。_
在那几年里弃儿就像庄周先生那尚未开窍的儿子馄饨一样。在爷节的覆翼之下无忧无虑、无欲乱求地生活者。也亏那好管闲事的庄先生短寿,倘他命长。给弃儿来个日开一窍,可就惨了。
罪过
弃儿今年六岁了还没个正式的名字与户口、爷爷说他曾到派出所交涉过几次、然皆无功而返。他说他不怪别人。因办户口所需的一些证件,儿子媳妇“走”后,他怎么也找不到。
看到那些同班辈的朋友叭叽着嘴吃糖果零食,弃儿猫馋,看到他们一茬茬地买、换靓丽的衣服和玩具,弃儿眼热,看到他们扯着大人的衣摆,高高兴兴地上幼儿园,弃儿艳羡。总之别人有的弃儿都想,可他知道自己的爷爷没钱,只好硬生生地把那此欲念掐死在襁褓摇蓝之中,罪过。
那三万块钱的存折终于到期了。爷爷说母鸡是不能杀的,留着生蛋,我们就用这利息便了。
那新上任的村长见怜,不知他用什么办法给弃儿办了户口和特困,温饱一解决,爷爷马上考虑弃儿入学问题。只是怎心接送呢?爷爷的头大了,因为永庆地离不开他,再者,幼园分大、中、小三班,该让弃儿读那级呀?园方也为难。
自立
几经协调。弃儿上幼园的事终于是订下来了,然在等待新学年到来的这段时间里。不知咋地,爷爷吃不下饭。只能喝粥,闻到荤腥味便呕,爷爷苦笑着说:“几年没吃肉。排异喽。”
爷爷的身体跨了,往常去永庆田只需二十来分钟,现在走走停停的要用一个多小时,且一干活就喘。脸忽紫倏白的很不好看。故大多时间只能坐在一旁当弃儿的场外指导。弃儿想:“看爷爷这模样,自已上幼儿园的事,肯定黄了。
没过多久,爷爷实在没力气下地了,宣布“病休”,他说他还想退哩,反正弃儿已经长大。能自立了。
至永庆田的活。弃儿倒太怎么放在心上,几年来他跟爷爷泡在那里。从春种到秋收,每道工序全掌握。只是夏种,他就不可能像爷爷我那么的轻松潇洒。拔一根老杆随手扔几粒种子下去了。因这时候的玉米杆根部还没失去生机,有的连大人都拨不起,需锄头帮忙。弃儿想:“实在没办法我就先间种,这样就不误农时了。”
生命的力量
傍晚收工,如天色尚早,弃儿便登上永庆田背后的坡顶,坐一会。
这坡顶,一块大河马也似的大石头倨居在那,他的脖颈上有一道一拃
来长,两三指宽、疤痕边也似的裂缝,缝隙里长着一撮一点儿也不讨人喜欢的鸡窝草,两年前,一天弃儿跟着爷爷上来捡牛粪,当走到大河马前时,爷爷突然停下脚步,诧异地盯着那撮鸡窝草,自言自语地说:“唉,以前我怎议没注意到呢?奇迹了,就那么一点生存空间,没土壤也没水份,只靠一点石苔积尘和天上降的甘霖露水生长传承,这鸡窝草的生命力,实在太强了,
过了一会,爷爷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世上万物都没有选择,左右自己命运的权力,就像这鸡窝草,天大地大,然上苍却偏把它抛弃在这。如果它不坚韧顽强,努力抗争,这样恶劣的环境,能生存下来吗?爷爷说到这里,未免有些激动。声音也提高了,“这就是生命的力量。一曲永唱不老的歌”。
美丽温馨的傍晚
毕竟是年纪太小,爷爷当时说的,弃儿只理解个大慨。至于原话、他一句也记不起来了,尽管这段时间他每每身临其境。希图找到开启业已尘封了的记忆密码,然都白忙活了,失望之余,弃儿私下这样安慰自己:“权当上来陪这孤苦零丁的鸡窝草坐坐。又咋啦?
傍晚的景色,实在太美。夕阳西下,四野茫茫。鸡鸣于桀,牛羊下栏。远村近屯。炊烟袅袅,千家万户,其乐融融。那祥和睦煦的气氛。把天地间那一点点缝隙都快挤暴了。
弃儿坐不住了,他用手背擦了擦有点湿涩的两眼,从大河马身上爬下,也不和那撮鸡窝草道别了,偊偊下山。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