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婷，小婷。”

　　“婷婷，有人叫你。”何珍美招呼女儿。家人和邻居也常管婷婷叫“小婷”。

　　婷婷赶紧答应一声，快步跑到阳台。

　　“小婷，小婷，回家！”一个女人对草坪上一只小狗叫唤。这是前面楼房的女主人，新近刚搬来的。

　　婷婷满脸通红，直冲她妈妈发火。这不是一回两回能过去的事儿，何珍美决定找对方，让她把狗的名改掉。当天傍晚，她见那女人又在草坪上逗狗玩，便去交涉。那风姿绰约的少妇腰一扭，眼一瞪，嘴一撇：“我这小婷都跟了我几年了，那名儿是你让改就改的啊？”其实这狗她刚买来不几天。

　　何珍美碰了一鼻子灰，岂肯善罢甘休。晚上便跟老公说要买一只狗。老公很诧异。先前他想养狗玩，她死活不让。说是花钱倒不在乎，咱花得起，可麻烦又不卫生。这回咋的哪？老婆也不跟他多说，只道：“你甭管。”第二天夫妇俩便去买了条狗，是只中等大小的公狗。何珍美给取名“阿刚”。她打听过了，那“妖精”——她这么称呼那女人——有个上幼儿园的男孩叫“刚刚”，她们家也叫他“阿刚”。从此，何珍美便常常“阿刚，阿刚”的大呼小叫，特别是见到那女人时。

　　阿刚、小婷和小区里好几条狗常被散放在外面，它们很快便混熟了，常在一块嬉闹，抑或扭打在一起，抑或耳鬓厮磨，也不管各自的主人怎么吆喝。这让两个女人好生尴尬。不约而同，双方都把狗拴好不轻易放出来了。

　　早早晚晚常要出去遛狗。或曰冤家路窄，不，该叫有缘，阿刚和小婷常常不期而遇。这回，趁主人不备，阿刚忽地挣脱了，离着老远直奔小婷而去。它激情似火，绕着小婷又蹦又跳，前啃后舔，亲昵无比。任凭那两个女人喝斥，怎么也无济于事。不一刻，那公狗就趴到母狗小婷身上去了。情急之下，“妖精”捡起路边一树条抽打阿刚。何珍美急吼：“干啥呢，干啥呢？你住手！”

　　“吼什么吼？你看不见啦？眼瞎啦?”

　　“那有啥的？你没跟老公睡啊？”何珍美不经意间踩了一脚狗屎，气急败坏。

　　“放屁！你个泼妇，肥猪，蠢货！”

　　“那不一个理儿？瞧你那德性，骚样儿，跟它一路货色。”

　　······

　　咳，两个女人都气哼哼地走了。

　　自从因为两只狗的事争吵过后，两个女人都不常出去遛狗了。而婷婷、刚刚两个孩子对自家小狗的喜爱可以说是与日俱增，因此两个孩子倒时不时地把狗牵出去玩。一天傍晚，两个孩子不期而遇。那两只狗亲热无比，立马就纠缠在一起了。两个孩子只觉得好玩，并不介意。这时，不知从哪串岀一只小狗，扑向那两只正逗得欢的同类。刚刚见状，抬腿想把那狗踢开。谁知那小狗竟一下咬住刚刚的裤脚，刚刚被吓得哇哇大哭。婷婷立刻弯腰捡起一小石块砸过去，那小狗见婷婷弯腰早跑了。

　　婷婷忙问：“咋样？咬着没？”她上前提起刚刚的裤腿察看，发现小狗并没咬着他。婷婷毕竟大几岁，以大人的口吻劝慰道：“别哭了，别哭了。又没咬着你，怕啥的。”

　　这时，刚刚他妈听到孩子的哭声也开门出来了。她忙问道：“怎么啦，刚刚？”

　　“阿姨，才串来一只小狗，吓着刚刚了。”婷婷说了事情的原委。

　　刚刚这也不哭了：“是姐姐把那狗赶走的。”顿了一下，又挺有礼貌地对婷婷说：“谢谢姐姐。”接着他又央求道：“妈妈，让姐姐到我们家玩会儿吧！”

　　刚刚妈说：“好罢。把狗拴到院子里去。”

　　刚刚把好多玩具拿出来和婷婷一起玩。两个孩子玩得很投机、很开心。真是两小无猜。刚刚妈也拿出一些水果、零食让俩孩子吃。她倒挺喜欢婷婷这小姑娘。不由自言自语道：“我要再有个女儿就好啦。”

　　“我不要，我不要。我有姐姐了。”刚刚突然叫道。

　　做妈的笑道：“想要就有啦？傻儿子。”

　　这时，院子里的狗叫了两声。婷婷灵机一动，转过身歪着脑袋仰着脸笑嘻嘻地对刚刚妈说：“阿姨，我们两家都把小狗的名子改了，好吗？”

　　刚刚没等他妈妈发话立刻接口道：“我家小狗就叫‘花花’好了，我总这么叫的。”他家是只小花狗。

　　“那我家那狗就叫‘黑子’罢。”婷婷家的狗是只纯黑的。

　　“好罢，好罢。”刚刚妈也就答应了。

　　当晚回家后婷婷就对她妈说给狗改名叫“黑子”。何珍美吼道：“改啥改啊？就叫‘刚刚’。”

　　“人家李阿姨都同意改哪。”

　　“哪个李阿姨呀？哪来的李阿姨呀？”

　　“就是前面刚刚他妈妈，她叫李静文。”

　　“她，她答应改啦？这回那狗叫啥？”

　　“叫花花。咱家那狗就叫黑子。妈，你说咋样？”

　　何珍美思忖片刻。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于是表态说：“随你吧。叫啥都中，不就一只狗嘛。”

　　“妈，你真好。”

　　“少跟我这儿溜须拍马。”

　　“啥人呢，说你好还不中。那你是坏人，是坏女人？”婷婷学她妈的腔调说。

　　“没大没小的，当心我削你。”母女俩都哈哈笑了。

　　隔天，刚刚拿着玩具在楼下叫喊：“婷婷姐，婷婷姐！”

　　婷婷跑到阳台：“刚刚，上来吧，来我家玩吧。”

　　你来我往，两个孩子越来越亲密。当妈的都看在眼里，内心也就渐渐平和了。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花花竟下崽了，生下两只小狗，都是花的。跟花花比，身上多了些黑斑点，比花花还好看，煞是让人喜爱。原先都以为花花养得好，身子胖胖的，并不晓得它是怀上了。俗话说“猫三狗四”，只须怀上，四个月便下崽了。

　　何珍美知道后对婷婷说，你舅妈特喜欢狗又不舍得花钱买，总想跟人家抱个狗崽，这不是好机会么？你常去她家玩，就去说说看咋样。小学生也有不少作业，婷婷几天没出去玩了。等到周末才去刚刚家玩了。回来后告诉她妈，说是两只狗崽都有人要了，李阿姨已经答应人家了。何珍美道：“怕是她想卖钱吧？咱跟她买还不成？明天你去说咱掏钱买，看咋样。”

　　第二天下午，婷婷就又去了。她一进门，惊喜地叫道：“舅妈！你怎么在这儿啊？”她随即又挺有礼貌地对刚刚爸妈说：“叔叔好，阿姨好。”

　　李静文讶意道：“她是你外甥女？”

　　“嗯哪。婷婷，我和你李阿姨可是老朋友了。”

　　“我俩是闺蜜。闺蜜，懂吗？”静文问婷婷。

　　“就是好朋友呗。我和刚刚就是闺蜜。”惹得一家人哄堂大笑。

　　这时刚刚拿着玩具拖婷婷去玩，这边俩闺蜜也就聊上了。静文便说了那回不愉快的事。婷婷舅妈道：“她就这么个人，没什么水平。北方人，跟我那老公是一个模子出来的，炮筒子脾气。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别往心里去。不过，她那人可没什么坏心眼儿，用她们北方话说，特实诚。这样，改天我让她给你赔个不是。在这，我先代她说一声：对不起！”

　　“嗨，不说这事了，过去的就过去了，赔什么不是啊。那天也怪我，太冲动了。好，我们聊别的吧。”

　　这回婷婷可高兴了，小丫头迈着踮连步连蹦带跳回到家。“妈，舅妈有小狗啦！”

　　“咋的，她家卖呀？”

　　“我在她家遇着舅妈了。李阿姨说狗崽有人要了，有一只就是给我舅妈的。舅妈和李阿姨可是闺蜜。”

　　“啥，啥蜜？龟蜜？哪有啥龟蜜！只有蜂蜜。”

　　“咳，你不懂。就是老朋友，好朋友。”

　　过了几天，趁婷婷去刚刚家玩，何珍美便依着孩儿她舅妈的话，有意去找女儿，顺便就给李静文打了招呼。两个女人互相都很客气，也都诚恳地检讨了自己。正应了那句俗话“不打不成交”。从此这两人跟两个孩子一样，成了好朋友。

　　下棋有棋友，打牌有牌友，如今养狗有“狗友”——去掉贬意。

　　（2014·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