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适时响起,一看又是吴海燕的号码:“咦?方哥,怎么没回京城陪嫂子啊?”
“嘿,消息够灵通的,谁说我在临海了?呵呵。”
“我说过我有眼线么,哥。等会儿让姜哥接你来我寒舍小聚一下,赏个脸哈。”
“必须的,堂堂姜大副市长都甘为你马首是瞻,你方哥敢不听令与你么?厉害呢,燕子。”
“好的,好的!见面再说,拜拜。”
“再见!”
果然,刚回宾馆不多会儿,姜卫国的车子就开到了楼下。方国仁赶紧收拾下楼,坐进姜副市长的专车。
半个小时后,车子就开到吴海燕居住的别墅区:海上国际康桥A区2号楼。
进得门来,偌大的庭院里假山喷泉错落有致,亭台轩榭不一而足,白玉兰灼灼其华,百日红迎春花竞相绽放,这真真是当地土豪的园林景观。这让见多识广的方国仁都禁不住心头一颤。
姜卫国看出了方国仁的疑惑,禁不住打趣道:“怎么呢?方大局长,还是人家自主创业的好,看看我们,再瞅瞅人家,啧啧。”
方国仁微微一笑,并不搭腔。他此前虽然和吴海燕有些来往,但是毕竟他们现在分属于两个系统中的两个单位,何况他们彼此结婚后联系就少了,更不必说自己五年前又离开临海晋京升迁,印象里只记得她二婚嫁了个房地产老板。
吴海燕第一个迎出房门庭,淡紫色的套裙上包裹着略显丰腴的身段儿,脸上写着喜悦的神采,落落大方地走上前来,全然没有电话里的俏皮。只见她老早就伸出保养良好的一双玉手,含笑道:“欢迎方大局长莅临寒舍,三生有幸啊……来来来!方哥,咱也握个手,粘粘京官气儿。”
“重色轻友的燕子,看见京官儿就忘了你这父母官哥哥了?什么人啊!要不再来个大大的拥抱?哈哈。”不等方国仁搭话,这边姜卫国抢先打趣道。
“就是,什么人啊!挑拨离间之能事吧,卫国。”方国仁跟着打哈哈。
“方哥忘了吧,咱姜哥这人从小时候就矫情,得哄啊,来!姜哥。咱俩抱抱。”
“干嘛呢!你们。你这小蹄子眼里还有我这个原配么?哼!”听话听音儿,只见姜卫国的夫人苗青青一身珠光宝气的从后面的门厅里跟了出来。
“嫂夫人好!小弟国仁给嫂夫人请安。”方国仁一见苗青青,赶紧上前打招呼。
“吆——国仁啊!还是这么干练范儿呢,还是喊青青姐吧,叫嫂子显老啊!呵呵。”
“嘿嘿。”
“哈哈。”
“好了好了,赶紧厅堂里去说吧。”姜卫国赶紧催促道。
吴海燕于是将三人招呼进餐厅,但见桌椅餐具和各色的美味佳肴都摆设完毕,就等客人落座主人宣布开席。
豪华宽大的餐厅,四个人在里面略显空旷,好在在座的都不是平民百姓,个个或气宇轩昂或落落大方,有着浩大的气场。在吴海燕的招呼声里,大家主客分明地坐下。
高脚杯里红色的意大利巴罗洛葡萄酒散发着浓郁醇厚的橡木和葡萄酒混合的香气,华灯下闪烁着妩媚的瑰丽的光波,让人生出一种未饮先醉的幻觉,空气中弥散出来的满是富贵和高雅。
“姜哥?你和青青姐不先说个话、领个酒?欢迎咱这大院里曾经的死党现在的京官方国仁大局长。”
“那是自然!我们家老姜也算是仕途中人,就让他领酒开席吧。”苗青青没等姜卫国说话,首先表态道。
“怎么是也算呢,姜哥本来就是,跟方哥平级。”
“得得得!我什么京官啊!这不又打回原型了么,呵呵。”谁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两个女人就能唱一曲。方国仁端坐在一旁插不上话,心里禁不住无奈地想,任由他们表演去。
“好啦好啦!那我就抛砖引玉,先说两句。”姜卫国眼见三人斗嘴,赶紧欠欠略显肥硕的身子,端起高脚杯道,“首先,感谢燕子小妹的一片盛情,借此我们欢迎昔日大院里的死党、发小同学、国仁老弟、方大局长荣归故里主政临海国税局——”
“我说姜副市长……,不对,应该称卫国兄。咱们这种私人场合就别官腔客套了吧,呵呵,忽悠死人不偿命啊!”方国仁赶紧冲姜卫国摆摆手,示意他打住。
“对!都是自家的兄弟姐妹,那些卫国就免了吧。”苗青青率先表示支持。
“好!恭敬不如从命,那咱们就祝愿我们的父母身体安康、我们的孩子学业有成,我们的事业兴旺发达、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
“对!为了我们的重聚干杯!”方国仁起身碰杯,借此打断了姜卫国的长篇大论,像是响应,又像是支持,打断得确实恰到好处。
这开场白的瓶颈一旦打开,下面的节奏就立刻提速:大家都知根知底,很快推杯换盏中。只不过,预感告诉方国仁,这多少有些鸿门宴的感觉,让他时刻保持一份仕途中应有的清醒:所谓无利不起早,天下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毕竟他们四个人曾是一个大院的发小关系,毕竟他们的父辈也曾都是世交,毕竟他和姜吴二人将是工作关系、同事关系……方国仁想起了这些,不觉有些走神。
“怎么呢?方哥。想嫂子了么?嘿嘿。”吴海燕嫣然一笑,款款起身端起杯来,“来!我敬方哥和嫂子一杯。”
“谢谢!谢谢燕子,还没进入个人程序呢,再说,即便敬酒我们也得先敬卫国哥和青青姐。”
“我和你姐不急,你就先喝了吧,国仁。将来燕子还得在你手下听命,还得多仰仗你支持呢。”
“就是啊!方哥。你怎么会忍心一点面子也不给小妹呢?”吴海燕虔诚地端着酒杯定定地站在那儿,一脸的楚楚可人。
吴海燕虽然年逾四十,可是保养得极好,又兼有成熟女人和职场成功女人的韵味儿,此时再加上这楚楚可人的一抹红晕,方国仁心头禁不住一颤,可是瞬间就恢复了常态。
“我这酒量本来就小,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何况这几年我很少过量喝酒……好吧,燕子。这杯方哥喝了,下不为例。”虽然不想多喝,但是面子终究是要给的,这就是世故这就是官场这就是江湖。
“谢谢方哥,你不见外吧,原本想去东海大酒店摆一桌来着,可你们都是高级领导干部,我怕隔壁有耳也怕闲人瞎想……”
“更怕隔壁老王,呵呵。”姜卫国抢先一句,一脸的坏笑模样。
“什么时候才能闭上你这张臭嘴!”苗青青佯装嗔怒道。
“嗯,我看啊!卫国就是欠青青姐收拾,呵呵。”方国仁立刻幸灾乐祸地定点打击姜卫国。
“没事儿,姜哥喜欢开玩笑么,对不对。”吴海燕见状赶紧笑着给姜卫国打圆场。
“对对对!喝酒,喝酒!”
眼见酒过三巡,姜卫国乘方国仁不注意,偷偷给吴海燕使了个眼色,吴海燕会心一笑,端起杯来道:“方哥,国地税就要合并了,小妹组织上的进步还靠你多提醒、多提携。那什么,这酒呢小妹我干了……哥随意!”说着话,吴海燕双手捧杯一饮而尽,然后就笑吟吟地看着方国仁。
方国仁闻听此言,酒立刻醒了大半,但是他依然不动声色地假装若无其事,并不失时机地调侃道:“燕子四十刚出头,就已经是正处级干部,这种神进步已经是临海市国地税两家女同志中鲜有的个例,你还想怎么进步啊?火箭式晋升?呵呵。知足吧,燕子小妹。”
“咦?国仁老弟。你这句话姐姐就不愿意听了,你堂堂正厅级领导干部竟然也歧视我们妇女?妇女能顶半边天这话可是主席说的,巾帼不让须眉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行么?青青姐。”方国仁一看风头不对,赶紧佯装恨不得跪地求饶地说道。
“老苗,干啥呢,国仁是小老弟么,撒个娇也是可以的,对吧?国仁。”姜卫国看了看大家,转而对方国仁说,“其实,不满国仁老弟说,这次国地税合并前,大家正在运作燕子进市地税局党组来着,这也是为什么地税局一把手赵光启调市政府的原因,可是未曾想两代会过后国务院机构改革序幕迅速拉开,国地税合并期间暂停人事调整变动……燕子这半步之遥的党组路就此打住。”
“谁说不是呢,以燕子的资历,如果不是国地税合并,她进地税局党组绝对是南山顶上滚碌碡——石(实)打石(实)的事情,可是目前……如果不是蒋老爷子身体突发意外,总局也不会破例让我当这个胡汉三,好马不吃回头草么。”方国仁赶紧接话头,并试图引开这个话题。
“你这话说的,什么回头草,你这是升迁后的重用,你想糊弄谁呢你!国仁老弟。”姜卫国赶紧打断方国仁。
“话虽这么说,现在我们临海市国地税局党组确实各缺一名副职,可是合并后的党组人数近乎规定的两倍,你想短时间党组还能进人不?”方国仁晓之以理地看看大家,继续动之以情地说,“虽然合并后我绝对是当仁不让的一把手,可是党的组织纪律、机构改革期间的政治纪律咱们不能不讲吧?现在不单是燕子进不了党组的问题,重要的是当下合并以后,她能否继任城南区税务局一把手的问题。”
“啊?有这么严重么?国仁。”闻罢,姜卫国看着方国仁一脸的凝重,不由自主地询问道。
“没事,我一切听方哥的。”相对于姜卫国夫妇的惊诧,吴海燕的心绪反而沉静似水。
“听组织的!以后,尤其合并以后少在同事面前方哥长方哥短的,像什么话!”
“记得了!方大局长!”吴海燕嗔怪地冲方国仁做个鬼脸。
“呵呵,国仁小弟也多虑了吧,咱们的燕子多聪明的人啊!哪回会犯那样低级的错误。”苗青青赶紧出来打圆场。
“就是,就是。”
“但愿如此!”方国仁认真地总结道,“时下在咱们国家,最难面对的是人,最难办的是事,最最难办的是人事。”
“唉!谁说不是呢。”大家随声附和道。
夜色阑珊,曲终人散。大门外,吊灯前,大家依依惜别。
返回酒店的车上,方国仁索性不去想今晚上的那一幕幕,他闭目养神片刻,拿起的手机打通秘书舒童电话,让他通知吴有为安排好会议室,通知各党组成员周一上午九点一刻准时召开局长办公会,一并让办公室、人教处、监察室、稽查局等处室负责人列席。
第二天一大早,方国仁就来到餐厅用过早餐,然后打蒋小涵的手机,让他过来接他去医院,探望蒋老爷子。
返回酒店的时候已经中午,方国仁拿出一个新卡,装进一个新手机,跟北京的家人电话完毕,然后关机。饭后抓紧时间休息,他想排除干扰,筹划下一步尤其是周一的会议议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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