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篇，献给我闯荡的第一个文学网站古榕树下以及树下的文友
第一章：临危受命（上）
长安街上。三月的风透过半开的车窗，抚摸着新主热辣的脸庞。
他是前去履新的临海市国税局局长，自然也注定是最短命的一任国税局局长：因为再过几个月后，全国的国家税务局和地方税务局即将合并，而他——方国仁“方大局长”此次只是临危受命。他的前任，也是他的老搭档——蒋子渔局长突发中风，短时间难以康复，而时下国地税合并的节拍紧锣密鼓。
“军中不可一日无帅啊！”，他的耳畔响彻起总局领导振聋发聩的话语。是啊！非常时期，必须由他这位“熟悉情况且有较有威信”的“救火队长”立即前往接任。
临海市地处东部沿海，临海市国税局是国家税务总局下辖的五个计划单列市国税局之一，2012年刚刚升格为正厅级，时辖七个区局四个县级市局，在职干部职工三千八百多人；而即将一起合并的市地方税务局是个副厅级单位，在职干部职工两千一百多人，市地方税务局赵光启局长去年年末刚刚调整到市政府，突遇合并期间的人事调整冻结，诸多的合并前期事项，将近六千人的一支队伍，总局和地方哪能容忍这种“群龙无首”现状长期存在啊，所以就有了方国仁的这趟“急事急办、要事快办”的“衣锦还乡”之旅。
方国仁今年四十三岁，正是仕途中的少壮派。只见他国字脸，浓眉大眼，一副气宇轩昂的官范儿，如果不是这次意外调整，他将在综合司司长的大任上持续上进，做一个地地道道的京官。可是，这蒋局长突发不测，真让人一时缓不过劲儿来。
总局党组所以让方国仁临危受命空降临海出任临海市国税局局长的原因，主要在于他五年前从该局二把手任上晋京的，对临海市国税局整个的队伍状况，尤其是各区（市）局主要负责同志都非常熟悉，而蒋子渔老局长作为三年的老班长老搭档，与他的关系比较融洽。本来总局领导考虑蒋局长即将退休，在国地税合并这个重要的历史时期，让其临时过渡一下，然后平安着陆，谁曾想突发如此变故，让自己当了一次“胡汉三”，重新杀了回来。想到这儿，方国仁嘴角上禁不住流露出一丝苦笑。
“怎么呢？方大局长。近乡情更怯，衣锦思绪多？”一旁的人事司司长张德志不禁打趣道。
“我的好老兄啊！想起那个大摊子，和着国地税即将合并的这一大堆子事情头立刻就大，哪来的那些多情善感啊！”方国仁随即报之一副苦瓜相。
“唔，说的也是。昨晚没休息好吧？等会儿高铁上迷瞪会儿，权当补觉吧。”张德志同情道。
谁说不是呢，昨天上午刚刚被总局领导召见谈话，晚上临海的旧部就打来电话祝贺，祝贺他这封疆大吏荣归故里。其实，作为官场中人都明白，他这次空降临海只是平调而已，可是在某些人眼里，几个司长也没有他这个计划单列市国税局长重要：作为一个计划单列市里面的龙头，临海市2015年GDP就突破了一万个亿，经济总量远超中西部某些省份，其税收收入在五个单列市中也名利前茅，关键还在于合并以后的队伍将更加壮大，他这局长大人堪称大权在握的一方诸侯。如此权重职位，在同仁眼中自然是令人眼热。
“哪能睡的着呢，您老兄虽然没在临海呆过，可是您也总该听说过吧，单说最近这两三年，临海国税局可是咱们系统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单位：群体上访、窝案频发、震惊高层的几个骗税大案……”
“这个谁说不是啊！可是……这也是系统内其他兄弟局普遍存在的现象，咱就拿虚开增值税发票、骗取出口退税案件频发这种事情来说吧，从2013年取消行政审批以来，哪里不是这样？好在上层已经注意到这点了，可是这‘一抓就死，一放就乱’的困局难以改观啊！呵呵，你老弟是行家，我不说了，不说了！”
“去！记得您老兄可是刚恢复高考时的名牌院校经济类高才生呢，又有多年基层工作的积累，对这些问题自然洞若观火，虽然您现在主要研究人事。”
“嘿！你小老弟这人事研究的也不少么！呵呵呵……”
“这是当然了，您是我出道以来的偶像么，嘿嘿。还是把人事管理的秘笈给老弟透露一二吧？”说着话，方国仁一脸认真地握住了张德志肉乎乎的厚手。
“少来了！你可是咱们总局的少壮派，深得各位局党组领导的垂青，我这是管人事却办不了人事，我看你啊……还是省省吧，哈哈。”
“行了，老兄，您就别逗我了。呵呵。”方国仁直视着张德志，正色道，“其实，临海局的这些乱象背后都是人事管理惹的祸，蒋局长年事渐高，又身体不好，这些年没有太多的精力沉下去，在选拔用人和干部管理的各个环节上都出现了问题，而这些问题通常被表面的繁荣假象所掩盖，但是一旦爆发，就会一股脑儿地全方位的浮出水面，譬如刚刚发生的这起恶性上访事件……”方国仁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是啊！总局纪检组那边每年都收到各种举报，什么实名的匿名的有线索的望风捕影的……而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你们新升格为正厅级的五个计划单列市局的。所以说，这次老弟临危受命，你肩上的担子确实很重啊。”
“车到山前必有路么，呵呵。更何况有总局领导尤其是你张大司长的鼎力支持，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吧。”方国仁装作大咧咧打哈哈道。话虽这样说，可是他心里最清楚，这个临危受命的临海市国税局长和将来的临海市税务局联合党委书记、局长头衔目前就是个烫手山芋，临海市曾经是他直步青云的发祥地，而今一旦出师不利，说不定要成为他折戟沉沙的滑铁卢。
两人都再不吭声，车内的气氛沉凝起来，前排司机专注驾驶，副驾驶的干部处王处长一直保持着缄默的状态，只有车子“沙沙”碾压过马路的声音。
唔，三月的风好热！
十分钟后，车子径直驶进高铁站。
躺在高铁商务座的座椅上，方国仁虽然困乏却辗转反侧，终也不能入睡，眼前不时地闪过临海市国税局的同事们那一张张熟悉的脸。他的思绪已经飞向了临海，飞赴到岗位上。于是，他索性把座椅调整成坐姿，坐起来，眯眼瞅着窗外：只见窗外的原野已经泛绿，晴朗的天空有零星的纸鸢在飞舞，快活地渲染着这春回大地的消息。这时，列车正在穿越一座大桥，只见近处的大河河水汤汤，远处春潮涌动，河海相连。
“长河奔腾，一泻千里；人生大势，不可逆转。”方国仁看罢，心里默默地吟诵道。
车子还早呢，不妨迷瞪一会儿吧。
下午三时许，高铁准时抵达临海市高铁西站。从出站口的绿色通道走出来，但见临海市国税局副局长高德林率众局党组成员悉数肃立车队旁边，列队迎接这位曾经的老同事——新来的少帅方国仁。
毕竟是曾经的同事，除了纪检组长樊仲年去年从总局空降而来，其他悉数都是旧部和同事。
方国仁将张德志和王处长一一介绍给大家，虽然大家对张德志都很熟悉，但因为碍于张大司长的威严，除了高局长一旁无拘束地说笑以外，大家多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诚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
场面倍感温馨之余，方国仁又有些埋怨他高德林：这老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不是高调行事之人，何况现在的形势下你劳师动众…… 为此，他示意大家赶紧上车，离开这是非之地，直奔下榻的酒店：皇冠大酒店。
城南区高楼林立，绿树红瓦。这些久违了的熟悉城市建筑景象正逐渐唤醒起方国仁尘封的记忆。突然，车子一闪，拐进一条熟悉的辅道，只见一座白楼前边赫然挂着一条崭新的横幅：欢迎总局市局领导莅临指导。
咦？这是什么节奏啊！方国仁局长禁不住剑眉紧蹙。
这片刻的狐疑，自然难逃高德林的眼睛：“方局长莫怪，这城南区局是你曾经战斗过的地方，蒋小涵局长想给你一个惊喜，用这种方式恭候你的光临，如有不妥但请见谅。”
“简直是扯淡！”方国仁脸色一沉，厉声道“去酒店！”
车队于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浩浩荡荡直奔方国仁一行下榻的地点——皇冠大酒店。留得城南区局门前区局党组一组人马呆立在那边，一脸的错愕。
眼见车队绝尘而去，大门前的众人才闷闷不乐地回到大楼。
车内鸦雀无声，气氛沉闷。高德林的脸色有些挂不住，却又不好说什么。方国仁一脸的冷若冰霜，众人心里不免心里五味杂陈，唯有张德志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哦，大幕才刚刚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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