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闹”走了,事情并没有结束。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传向四方。流言的速度超过光速,声速!你的口对着他的耳朵,他的口对着下一个人的耳朵添油加醋的传递着——传递着——传递着!传到十里八乡,传到三十里、五十里。传的不是光荣,传的是惊人的、血淋淋的、不可饶恕的医疗杀人案,贩卖假药致死人命案!……无数的社会闲人的嘴,见风撮影的、添油加醋的编造着,编造着!将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成是一个吃人肉、喝人血的恶魔。一个尽心服务大家的医生,立即成立贩卖假药,坑害百姓的无良骗子,一个十恶不赦,人人当殊之的杀人犯!社会压力,社会舆论,像一张庞大的黑色的铁的网,铺天盖地的压来。又像两只大手掐着你的脖子,让你无法呼吸,让你窒息!
我记得一位官庙的祖家的一个弟妹看到我说:“大哥,你在这里干,乡里相亲没外人,你以后千万别进假药,你要不是进假药就不会死人,赔那么多的钱,得卖多少假药挣回来?”
亲爱的读者,您见过这样没有头脑的人说话的么?不过他说的就是社会舆论。我无言对答,苦苦一笑。
更严重的是经济压力,一个星期之内必须再交给死者6万元的赔赏金。作为一个普通的人家,6万元不是小数。我用的诊所楼上楼下6间房子才卖6万元。薛城城里的房子的房价才700元一平方。6万元是一个压死人的数字。上哪里去弄六万元钱!使我与妻子陷入了绝境。2007年上半年购买了当诊所的房子,加上娶儿媳妇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晚上我与妻子,躺在诊所楼上在床上,外边的天空下着噼噼啪啪的麻杆雨,忧愁的思索折磨的我头痛欲裂,妻子躺在床边上无声的哭泣。漆黑的夜晚,忧愁折磨的生不如死。苍天啊!命运为什么这么对我不公!生活还没有好起来,又遇到了致命的打击。现在不是十年、二十年前、有青春的活力、有壮年的豪气,人过五十血气衰,欠下的胀如何还啊?现在又从哪里拿钱来给这催命的赔赏?如其在着痛苦中活在,不如死去利索。生活在这无尽的社会压力下,在经济压力的阴影里 生不如死!
生活没有了希望,只有绝望的痛苦,如果痛苦不能改变生存,那还不如平静地将自己毁灭,毁灭!把一切都毁灭了!再也没有痛苦。如此苟延残喘的延续生命,这样的生命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人总会要死的,但是,人总是恐惧死而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 既然活着,就应该活得美好啊!如果人活着是一种受罪,那还不如早早的死去,把自己永远的从痛苦的深渊解脱出来!
死亡!既然去死亡,为什么还要那么漫长的时间去等待死亡?为什么不是立即马上!
妻子发现了我的异常,抱着我痛苦的说:“不能啊不能!我们没有完成任务,还有两个孩子没有成人,他们需要我们抚养。我们死了容易,可是他们成了孤儿,留给他们的人无穷的痛苦!流浪街头,毁了两个孩子。”
黑夜漫漫,无尽的凄苦,凄凉的秋雨一滴一滴的敲打着我冰凉的心,好像血液要凝固,不再流畅,变得冰凉冰凉。
妻子的眼泪带着余温滴在我的脸上。脑子里浮现岀一个一个的面孔,一张一张熟悉的脸。有死去的、有活着的,他们都是我的至亲骨肉。活着的亲人啊!您在哪里?我多么需要你们的帮助,哪怕是一句温暖的问候,也等于雪中送炭!哪怕给我芝麻粒一点的帮助,我也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们是我的同胞,血管里流着同一血型的血液,或着流着与妻子一样血型的血液。你们是我俩的至亲,是我们的骨肉!在我绝望的时候,我们多么盼望着你们能岀现在我面前,拉我一把。
慢慢地黑夜终于放亮了,秋雨已经停了,东北风卷着乌云向西南飘去。天亮了,我用电话向我所有的至亲呼出了求援的电话。一天没人来,又一天没有人来,十天过去了,也没有任何至亲光临寒舍。没有一位至亲送来一句温暖的安慰,没有一位至亲送来一分钱的帮助。亲人们呐,你们在哪?想想你们在我这里借钱的时候,想想你们在我这里举杯喝酒笑谈的时候,想想你们在我这里攀谈血缘关系,拿走利益的时候!你们与我是那么的亲近、您们与我是那么的密不可分;今天我落难了,你们抛开了我,看着我在苦海里挣扎!血缘关系、亲情哪里去了?当时您给我讲,要我“亲顾,亲顾。亲人之间要互相的照顾!”可是,今天是我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顾?为什么见死不救!
我发誓,我在活过来的时候,我不会再有这些至亲。
第一个送来帮助的是我南边的邻居李庆海,平日里兄弟见面只情,一大早给我送来五千元钱,帮我度过燃眉之急。中午老田主任打电话来说给我准备了1万元让我去拿,衍环哥、衍金、……,楼窝衍渠哥听说我出了事,立刻送来了钱,我又给二女儿借了五千元。在好心人的帮助下,一周内凑够了6万元人民币。交给了司法所,案子了结。
钱借到了,案子了结了。怎么归还借账是摆在面前的大事,可以用急,决不能缓还。
有病乱投医,人急了乱弑头。在衍渠哥的帮助下找到了衍渠哥的儿媳妇的表哥,沙沟财政所的所长,在薛城工商行找到了放贷员,请客,送礼,以薛城的房产证作抵押,通过对房子的评估,以购买新房为名贷款五万元。通过种种手续审核,一个月才拿到手贷款。请客、送礼、评估、保险、各种花费用了五千元,贷了五万元。五年的按揭,每月归还一千四百元。
应急借的钱还上了,生活还要继续,孩子还要抚养。人活着,就得应付社会上的事事 。诊所在艰难中又开始经营。
无论社会上刮什么风、下什么雨,有病你还得看,只要精心的给患者治疗,患者还是有的。刚刚开门的第三天,薛城区药监局的邵副局长及杨副局长带队来检查。当时我心想,反正破罐子破摔了,也没有给他没好脸色。杨副局长(原来常庄卫生院的院长)说:“老弟兄们,听说你出来一点事,本来想来看看你,考虑你的心情不好,也没有来打扰你。看见你又开业了,所以来看看。对你的事,社会上的舆论太大,成了药监局必查的单位,不进行检查,没办法向社会舆论交代。不仅必查,还必罚。只有这样才能对上级及舆论机构交代。比如记者问,你们对沙沟民营园的问题怎么处理的?我们没有办法回答,只有拿出对你的检查报告,及罚款收据才能堵住他们的嘴。你现在这个样子查就没有必要了,量你现在也没有胆进外边的药。但是,罚款单还是得开的。”
“杨院长,我现在除了有欠的债,别的什么都没有。你看着办吧!”我说。
邵副局长开了2000元的罚款单:“老禇,向你这种情况最少的罚单是2000元,上不封顶。我们也知道你的困难,希望互相谅解。”
“我没有钱,签字我也没有钱。”我回答。
“老伙计,我知道你没有钱,这一次毁了一套房子钱,手里那会有钱。但是咱们也要互相谅解,你不签字,我们的工作没法交代。你签字后,没钱不交,到下次检查再交。这样我们好给领导交代,好给社会交代。”杨副局长婆口苦心解释。
我心想,想干就少不了给药监局打交道,闹僵了也不好,于是就签了字,他们走了。
他们走了,签了字就要给钱,钱哪里出啊?
药监局的走了,第二天卫生局的又来了,业务股、卫生股、防疫股、凡是有一点权力的都来检查、罚款。所谓“墙倒众人推”,“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
……这些词语这时都可以用上了。以正义的名词,抹黑你的一切,让你体无完肤、身败名裂、生不如死。你就是他们眼里的小丑,弄得你痛苦,他们开心。这个时候,什么正义、道德、人权、公平、公正,都他妈的见鬼去吧!只有一味的打压。
开业了,沙沟医院的理论学习、业务学习、任务安排都要参加。院长就拿我当了反面教材,大会讲、小会批,个个会议成了他的开场白。人在人眼下不得不低头,生活要继续,工作要干,处处都在他的领导下,你不忍又有什么办法?没有办法,就只有低头忍。
忍是最难受的,因为“忍”的本身就是心里插刀。心里插刀有多难受,只有忍的人知道。
后来为了减少精神上的折磨,我就想法给院长送礼,想让他开开善恩,少在会议上大讲特讲,。可是,礼收了,开会照讲。送礼屁用不顶。三年,整整三年,孬事事事有我,好事事事无我。三年我只能低头看地,不能抬头看天,因为天有院长压着,一手遮天。
三年后,院长换了。太阳又从东边出来了!
三年后,我又干起来了,有些至亲又来了,看病借钱。脸皮厚点胜过城墙。在我困难的时候我发过誓,再也不和他们来往。见了他们也没有好颜色。有一次妻子的亲戚来看病,吃饭不付钱,我心里十分不高兴。妻子劝我说:“想开一些,别那么认真。水清则无鱼,社会上的事太认真就没人缘。学会包容自己,包容别人。社会上的事本身就是一场疯狂的角逐,强者生存。普通的人,只能逢场作戏,不能认真。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普通的人太认真就生存不下去。年纪逐渐大了,气大伤身,好人记在心里,孬人就来个逢场作戏。表面做个好好先生。天和地和心不和。”
宽容、包容、心不容。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