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起身推了推旁边的男人,催促他起来,她先径自起来穿好了衣服。在小福子对着镜子扣衣服扣子的时候,床上的男人起身在身后抱住了她:“小福子,我跟你说的事你好好琢磨琢磨,跟了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小福了一脸不高兴地推开趴在自己肩上的男人,想想老鸨子的奸狠和妓院打手的狠毒,却又不敢发作。男人也没生气,浪笑着说:“你考虑考虑,可不是哪个娘们都有这福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是轮不到每个人身上,被自己的爹卖给当兵的,当兵的把自己扔下,自己还有两个没长大的弟弟,自己还喜欢上一个有老婆的男人,这不到二十岁就人生苦难的机会,是轮不到每个人身上。“小福子扣扣子的手滞在空中,心里暗自忧伤。
男人走出房门,就碰上了老鸨,老妈子笑着说:“诶哟,刘局长,您昨儿晚上玩的开心吗,小福子那丫头不懂事,没惹您生气吧?”刘局长回头看了眼房里还坐在镜子前的小福子,也笑呵呵地说:”不错,我就喜欢她不懂事,那些听话的,浓脂俗粉的,有什么意思啊。"”那是那是,刘局长什么品味啊,一般的姑娘,哪入得了您的眼啊!”刘局长背过了手,跺了跺脚,阴阳怪气的说:“本来呢,我看您的首饰啊,也都旧了。"说着拿手摸摸老鸨子脖子上的金项链:“啧啧,你看看,都发黑了,这上街怎么见人啊。”"欸,欸,您说的是着呢。"老鸨子陪笑道。"我想着呀,拿一千块大洋,把小福子赎出来,你呢,也拿这一千块钱,置办置办新首饰,新衣服。"老鸨子嘴冽得更大了:’哎呦喂,我在这白房子呆了十几年了,第一次见您这么有善心的大爷,您可是天下第一大善。….“钦~刘大爷打住了她:“可惜啊,我有这份善心,你的女儿没这孝心,那你,也就没这福气咯! ”老鸨子瞪大了眼,狠狠地咬着下嘴唇,歪头看向屋里的"女儿,“这贱东西,身在福中不知福。”随后又赶紧陪笑:“大爷,您放心,我保管让她听话,跟您走。"刘大爷“嗯”了一声,说到:“别怪我没提醒你,大爷我不舒坦没什么,但是要是我警察局那帮弟兄们见不到新嫂子,哼哼,你自己掂量着办! "随后便大步走了出去。老鸨子连声保证一定把小福子“劝”明白咯。
目送着刘局长离开后,她走到小福子房门口,阴翳着脸哼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跟不跟刘局长走。"小福子撇过脸,眼里闪着泪,轻声说:“不,我不去。”“好啊,既然我和刘局长都劝不了你,那我就让别人劝劝你。"随后一挥手,两个打手走了进来,带头的那个捏住小福子的下巴,啪就是一巴掌,小福子的脸被扇得歪了过去,嘴里厉声骂道:“臭娘们,给脸不要脸!”小福子倔强地扭过头,狠狠地盯着这个打手,他又是一巴掌扇在了小福子另一半脸上。“埃误,看着点,把小脸蛋打坏了还怎么给刘局长交代啊。”打手随后把小福子踢倒在地上,开始对她拳打脚踢。最后,老鸨子走到小福子身旁蹲下,抚了抚了小福子发红的脸,小福子疼的脸往后退,老鸨子站起来嘟囔道:'啧啧,多好的脸蛋啊,又白又嫩,要是我年轻的时候有你这模样,我早不知道嫁给哪个达官贵人了!不嫁进宫里当娘娘,也至少得嫁个县长!“随后扭头指着小福子说:'傻姑娘,你的爹娘除了这副皮囊,啥都没给你,你只能指望它给你挣个光景了。妈妈这是为你着想,想让你别再在这受苦了,又挨饿又挨打的。听话,过两天我就让刘局长把你接走享福去。”
莲姐给小福子擦着药,嘴里说着:好妹子,你这是何苦呀,你留在这是陪多少男人,过的还是苦日子,又挨打,又白眼的。你跟刘局长走了,就陪一个人,做个威风的局长夫人。再说了,你到了他们家呀,就可以见天的伸手要钱,攒下钱来。男人嘛,哪有不喜新厌旧的,过个三五年,腻了,兴许就给你赶出来了,那你拿着钱不就过快活日子去了?妹子啊,想开点吧。”是啊,自己一心想逃出白房子,可是就算跑出去了呢,自己一个弱女子,回家挨那个醉鬼爹的打?眼睁睁看着俩弟弟挨饿?找祥子,他的钱连自己的养不活,找了他不是净添一张嘴给他找麻烦吗。难道我小福子就是那么苦命吗?不禁泪下。
夜里,小福子在树下站着,想着,想自己苦命的一生,想自己两个年幼的弟弟,不知道两个弟弟在家里受到什么样的毒打,不知道弟弟能活下去,能活个什么样呢?当兵去,也当个军官?不行,不能跟那个男人一样;那当个老师,也没文化;那……小福子越想越远,嘴上竟然咧开了笑,可是,这跟我再也没有关系了。“想到这,小福子又默然神伤。好像下定决心了一样,双手抓住绳套,把脑袋伸了进去。
越来越紧,越来越沉,她觉得自己什么也听不到了,时间好像突然变慢了一千倍,一万倍,甚至开始回溯。她走马观花似的浏览着自己的一生,被毒打死的妈妈,自己被嫁给那个当兵的那天,当兵的拔营把自己扔下,回家后遭父亲白眼,还有街上穿着漂亮校服的在新式学堂上学的女学生,都是女人,凭什么她们就能上学,我却在这火坑里,我上辈子做错了什么;她还想到了虎姐;还有祥子,想到祥子在虎妞死的那天的眼神,她不禁又开始心疼,"祥子啊,祥子,我等不到你了,下辈子你早点遇见我吧,老天爷,你让我生好一次吧。“眼前一片漆黑,小福子突然感觉脚下一轻,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大声喊。
小福子今天真漂亮,哪个年轻姑娘不对自己的大婚之日憧憬,期待呢?可惜小福子不能像大户人家的传统姑娘一样坐着花轿,热热闹闹,吹拉弹唱地嫁进情郎家,再阔气地摆上百八十桌。这里没有十六抬大轿,没有礼仪乐队,更没有七大姑八大姨,只有老鸨子和莲姐。汽车已经在胡同口等着了,老鸨子把手放在小福子肩头,轻声细语地说:"傻姑娘,你的好日子来了,妈妈这辈子也没做过洋汽车呀!你多大的福气!别忘了以后来看看妈妈。"小福子打量了四周,这个灯红酒绿,颠鸾倒凤的地方,她甚至怕以后做梦梦到这里。莲姐又贴上来,跟小福子说:"妹子啊,可别再做傻事了,要不是姐姐我那天晚上出来起夜,你就没啦!哪还有这好日子呀。"小福子撇过头,眼睛看了看莲姐,又盯着地板:“莲姐,谢谢你对我好,在这里就你跟我亲了,我不会忘了你。"小福子走出了这个胡同,又扭头看了一眼这个胡同,和自己来的时候一样,深不见底,暗无天日,里面的黑暗张大了嘴要把人吃进去。
莲姐好像想到了什么,喊道:“小福子!要是那个拉车的来找你怎么办呀!”这是傍晚,红霞盖过太阳,好似把大地天空都烧着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铺天盖地的橘红好似是张开着血盆大口要将人吞没一般。电线上站着的乌鸦“嘎嘎嘎′地叫着,让人不寒而栗。
小福子头也没回地坐进了汽车,从车窗里传出:“告诉祥子,就说那个小福子,已经死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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