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马来西亚海轮从新加坡港口出发，到中国香港停靠，再驶向宁波舟山港。船上有马来西亚人、利新加坡人、“台湾”人、香港人和中国大陆人。其中有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他衣衫褴褛，形单影只，总是一个人待着。他远离人群，像一只离群的野兽，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人。但是，如果你知道了他辛酸的遭遇，就不会对他有这样的目光感到奇怪了。
他原来和他的父母一起生活在中国美丽富饶的浙江。约两年多前吧，在暑假的时候，几个人渣，合伙骗他，把他拐到遥远的马来西亚，最后把他卖给了一个马戏团体班主。班主经常打骂他，他忍饥挨饿却还不得不拼命学艺。后来，他学成了，就被班主像狗一样，带往各地卖艺，但是，即使这样，也仍免不了挨打受饿的命运。到了新加坡，他的处境更加凄惨，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一个人逃了出去。有一个好心人给他买了一张回中国的船票，在好心人的指点下，偷偷地跑上开往祖国大陆的轮船。
可怜的孩子不仅衣不蔽体，而且浑身是伤病。那好心人给他买的是一张二等舱的船票，所有的人都奇怪地望着他。也有人主动和他搭话，但是他并不回答。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怨恨和鄙视。长期的虐待使他身心疲惫，形容憔悴。但是，经不起三个旅客的一再坚持，说他们是来旅游的，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们会帮你的。
听他们的口音，好像说的是中国话，他也听得懂，他终于开了口。开头，他不想说出自己被拐卖的事实，后来，经不住这三个“热心人”再三的盘问，就说出了自己是中国浙江人，家里生活也很好，父母对他十分亲爱。可由于自己年幼无知，轻信骗子的谎言，被骗到马来西亚受苦受难。就这样他谈起了自己的身世。
这三位旅客原来是台湾人，他们都听懂了小孩的说话。一半或许是出于同情，一半是因为喝了酒，他们给了他一些钱。为了从他那里知道更多的事，他们不断地刺激他，要他继续讲他的故事。为了显示他们的大方，他们争着扔钱给他，一边大声地说着：“大陆我们经常去，我们口袋里的钱，都是中国赚来的，钱多的是，拿着！”另外两个，也纷纷给钱。有一个，从包里拿出一大包散钱说：“还有这些，都给你！”钱被扔在桌子上，叮当作响。
少年一边把钱塞进口袋，一边低声地道谢。他的举止很粗鲁，但是他的脸上第一次绽出了开心的笑容，而他的目光也变得友善了。然后，他就爬上了自己的卧铺，放下床幔，开始静静地计划将来的事。用这些钱，他终于可以在船上好好吃上一顿了，要知道，这两年来，他可从来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啊!到了宁波之后，他还可以给自己买一套新衣服，突然出现在父母面前，让父母惊喜不已……
那三个旅客则围坐在二等舱中央的一张餐桌旁，还在高谈阔论。他们一边痛饮，一边谈论着各自的旅行生涯以及从前到过的国家的风俗习惯。说着、说着就提到了中国大陆。其中的一个开始抱怨中国的旅馆，“比病房还脏”；另一个则抱怨“中国人不讲卫生”……三个人争相抱怨，像在进行抱怨比赛似的，把中国说得一无是处。他们不是台湾人吗，台湾不也是中国人吗？可他们的嘴里吐出的话语，完全不把自己当中国人。
接下来，更不堪入耳的话语从他们的臭嘴里喷出来：“中国人大都不识字，一个无知的民族!”第一个人说。
“不仅无知，而且是东亚病夫!”第二个人说。
“小偷遍地……”第三个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大把硬币冰雹一样砸了下来，砸在他们的头上和肩上，掉在桌子上和地板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三个人愤怒地站起来，抬起头向上看。又一大把钱币正好砸在他们的脸上。
“拿走你们的臭钱!”少年从床幔后面伸出头，用轻蔑的语气说， “我决不能容忍辱骂我的国家，也绝不会使用侮辱中国那些人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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