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开来了一干子人,黑压压一片,比俺村的人还多,一住就是六、七个月。村里发生了人命关天的案件,像天空突然飘来一片乌云,笼罩着惊恐的人们。任何人不准外出。干警的命令谁敢违抗,哪个人也不想背这黑色罪名。
村里唯一的两层办公小楼,成了公安局临时的指挥中心。狭隘的街道塞满了警车,闪着红红绿绿野猫一样的眼睛,照得人们睁不开眼,吓得狗都不敢出门。穿着黑色警服的干警,个个精神抖搂,雄心百倍的样子,令人敬畏。中午开饭,人人捧着从城市运来白色盒饭,就连喝的矿泉水也是专程运送,不免使人们想起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半夜里,张三从热被窝里被叫到指挥中心。经过审查,完事回去,他重新钻进冰凉冰凉的被窝。
半夜里,李四从被窝里被叫到指挥中心。经过审查,回到家,老婆才闭上了惊慌的眼睛。
半夜里,王二从被窝里叫到指挥中心。经过审查,回到家里,父母静静等候在昏暗的灯光里。
张保带上了警车,被送进他第一次去过的城市,他没有顾上看一眼漂亮的城市风光,就被塞进黑暗的囚房。
有人说,张保会杀人?那是个老实蛋。黑不溜秋地只知道惦记着他种的庄稼。
又有人说,谁让他鸡巴毛瞎勤奋,晚饭后不老老实实在家,溜溜达达去看他的麦田,碰巧那女孩就死在他麦田井边。
张保逮走了,村民们似乎松了一口气。
张三请求外出,他是个小工头,工地上等待他去领工。
李四请求外出打工,老婆身体不好,全靠他挣些另花钱。
王二请求外出干活,父母有病,趁着农闲,挣些钱好给父母抓药。
现在还没有结案,张保只是犯罪嫌疑人!干警很严肃,那口气俨然一道圣旨。
一行干警,带着警犬,手拿怀表,一步一步测量到水井。弄了个很大的吸铁石,在井里鼓捣了一个上午,很失望,但又不甘心。翌日,找来一位潜水员,身穿潜水衣,背着氧气袋。在井里打捞了一天,彻底没有找到凶器。
三个月后,张保妻子从城里一步一颠把张保拉回来。张保本来健壮的身板,瘦了,瘦得皮包骨头。他躺在床上,爬不起来。
三婶捣着弯曲的枣木拐棍,步履蹒跚地来看张保,见到侄子虚弱的模样,她揉了揉昏花的眼睛说:保,咱没有杀人,咱咋还说有凶器,把凶器扔到井里。
他们十几个人昼夜轮流盘问,整天整夜不让我吃睡,折磨的我生不如死,还不如胡编个瞎话死了算了。临我回来,他们还再三叮嘱,不让我出来胡说。三婶呀,把我弄成这样,谁不知道哇。张保粗粗的眉头拧成一朵乌云,说话少气无力。
不久,张保隔壁邻居的父子俩被逮走了。案,是他父子俩报的。
那天,治保主任父亲病故,我帮助他办丧事。正在开菜单,一个老头跌跌撞撞跑进来,结结巴巴地说,我和儿子浇地,水小了,以为是垄沟跑水了,我沿着垄沟到井边,井边水坑里,光溜溜的像是个人,你赶快去看看。
邻居父子俩报了案,成了犯罪嫌疑人。邻居父子俩逮走后,干警一天天减少了。六个多月后。那一干子人全部撤走。
有人说,会是他父子俩干的吗?也不像呀,一个是十几岁的孩子,一个是五十多岁的老头。这个问号在人们心中苦苦缠绕着。五个月后有了答案。邻居父子释放回来了。
事情过去了两年,我到一个朋友家做客,席间,我认出一个曾在俺村破案的干警。酒过三旬,都有了几分醉意,在朦朦胧胧的醉意里,我感觉他那身庄重的黑色服装,如似俺庄稼人的保护神。
“那个案件破了吗?”我带着几分醉意,鼓足勇气问。
“破求,谁知是哪儿的野鸡,被弄死在那里。现在,大案要案堆积如山,忙死了,谁还顾得上管那个破事儿!” 干警酒后吐真言。
我一下子睁大了双眼,酒醒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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