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蛮汉艳妻
一边同情着阿牛，一边又庆幸着他遭殃了，为啥？他整肃了对头后，或许连我也捎带上。即便知青身份，阿玫阿菊，不都让斗争给捎带了？更不论我啦，背着原罪。其实已经有因头了，老乡同情地向我说，以前有钱人家，娶小老婆，很多的么……。我一惊，即刻窥破玄秘，分明是招弟在撒我烂药了：原故是来抄家的红卫兵，见我母亲好看，显年轻，就硬派我爷讨了小老婆；另还有旁证，即子女中，有年龄相差不足十二个月的。真相，是用了乳母呀，……。
危矣，我无奈又发了几个反动心愿，咒造反派的；结果，竟是赖蛮子而应验了。蛮子面目狰狞，应当是力士转世吧，也护法的。他娘贫，大约用个银角子，砸中石太子根根了。
对头们，充分利用了牛干事的每个竖敌，最奇迹的，是动用了蛮子。蛮子壮硕，满脸横肉，傻傻半张着嘴，半口黄牙。凭气力做粗活：砍柴这帮，成份不好，特意安排他去任了组长。同伙天天寻他开心，他不出气，也不生气，没脑哈。
侧坐驮鞍上，马脚左步右步，他身子一躬一躬，有似牧童侧骑牛。《封神》连环画里有骑牛打仗，跨骑的；但“老子出关”，侧骑的。欧洲小说里，贵妇侧骑马，别有专门的马鞍哎。蛮子屁股下是驮鞍，折起羊皮褂来垫着。
给人逗狠了，他就嘟囔：“搓鸡巴”！上山骑牲口是他特权，旁人岂敢。通常，先把叫驴骑一程，耗去它些力。土公路普及后，拉马车稀罕高马大骡，队上高价买进一头山西大公驴，盼生大骡子。吭嗤吭嗤叫骚的种驴，伸着一柄大阳具，一天爬背十多次都不疲。在它老家，可以拖犁头的，好体力哎。开春那一季，是将它闲放，蓄它精气，但要扎吊起一只前脚，怕它一溜风跑没影了；但恍眼远看，还是四条腿：那“鞭”整日伸着，可够长。
不配种时节，叫驴也得驮柴，上山时，把它缰绳拴在前一匹马的鞍架上；还要看紧点，驴会用嘴唇解绳结。奸驴子，包青天额上被它踢成个半月疤痕；还有骆驼祥子，被它啃一口，也留个疤。
聪明的驴被傻汉骑着，满腹委屈；同伙则笑蛮子“驴骑驴”，却是按体格推体能再推性能的逻辑，而不论智能。哈，蛮子只是没驴子的奸。
赶马人又冲这个壳子：驮盐的驴子掉进河，打救上来，盐化了，驴子得了轻闲。二次，奸驴子故意跳下河去，挣扎不起淹死了：这回驮的是麻布。
但显见蛮子发挥过度，夜工太勤，下盘虚损，至于懒得爬坡，至于上山要耗损畜力。夜工是做给婆娘，婆娘啥子样？“瞧到你硬梆梆”，性感的意思。——话说香港才子黄霑做深夜节目，赞美女主持：“瞧着你下面就硬！”从此不乏津津乐道者。却非他原创，村野早有此说呢。
老乡形容女人没几个辞，那百里挑一的：生得好；端正可人的：瞧得成；若犬儿媳妇那种，“瞧不成”。“瞧到你硬梆梆”是特例，蛮子婆娘大眼、丰颊、厚唇，凸胸隆臀，和古印度石雕里，男神搂着的裸女，一式一样；和世界名画上，土耳其宫廷的浴女，也一式一样。
以前大理做錾花银器销印度，一富商顺带要回个异域美人，生个女儿活脱象母亲。风闻这边“改造”，银商滞境外不归，老家肯定遭殃啦，女儿带个小弟就出逃；蓬头垢面，眯着眼，只敢去路边破落人家讨凉水。围着鸡山走一圈，耗了五个月，到处有喊叫声，是土改工作队，她不敢停脚。又好在有工作队，土匪躲起了，不然，她早做压寨夫人了。好容易来到这小坝子，斗争动静不很大哎。
傻兮兮的青年屋主，正是蛮子，两眼冒火似，盯着讨饭的她。“小弟，叫声哥哥！”她带的小弟，兔唇丑样；粗心的，误以为小嫂嫂带个儿子哎。
大姑娘就近访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托说合，于是蛮子成家了。——这俩口是村里一段传奇，哦，一段“壳子”。蛮子家的冷灶，从此有女人在凑火。人看不到的，是这女人从此成了蛮子的头脑，摆布着他粗壮的手脚。
娘子自知罪人之女不得张扬，从来就蓬头垢面；而身体丰满健壮，做活几乎抵男人。她那唇裂的小弟，人呼兔崽，没上学，慢慢长成好劳力了。
蛮子的娘子极端聪明，上街就觉得有人会盯她，啊，是糖厂那帮广东人。他们的眼火，能剥光女人的烂衫看到身体。娘子嘴角稍稍一撇，就有主意了。她早些上街，穿街而过，再往西北边走出两里多，就能拦着下山赶街的倮倮。倮倮老实，她抱叹山里的鸡蛋小，就四毛五一拾地，收购了倮倮的五十个蛋。便回去街南头，靠近糖厂那头，摆卖。她又说自个的蛋大些，要六毛一拾。广东汉围了一圈，跟她蛋大蛋小地调笑半天，总能掏钱出来……。
当然，娘子是挑每月十号的街子去卖蛋，糖厂是五号发工资么。奇怪是一直到下个月九号，她摆摊的角落，都有狗去转着嗅地皮；马车路过，也易惊着牲口。糖厂人说是婆娘留下了骚气，街上人说是妖气；我是无神论者，相信妖是没有的。但没料到那竟是谶言，后来应验了的。妖女和魔怪的壳子，被越传越离谱，说蛮子是魔，妖女贪欲，须魔力才应付得了。
出乎意料，老肖家婆娘，带着“生得好”的小女，也居然上蛮子家来要绣样。蛮子婆娘随手就能画绣样的，堪称一奇。其实，以前的银器花纹而已。三妹拿着绣样走了。随后肖家和蛮子家婆娘，窃窃商定的事，就诸葛奇策了。这村里保皇派设下的大计，在此是走出了第一步。最终是赢了，但有似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牺牲了小女子。
蛮子的成份过得硬，小牛瞧不起的是他智商，当作笑料。肖家婆娘上他家门，啥意思呢？生产队要搞运动的风声正流播，牛家寡母帮着兴风作浪；她身边几个蠢婆娘，说起了那事，污言秽语糟践了妖女一阵，也没察觉啥腻子。牛干事呢，革命小将大无畏，谁在乎这婆婆妈妈的。村子边边那破房子里，闹啥破事，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两家人。
蛮子俩口，是对妖魔，阿牛却没看出那厉害。其实顶像西游记中妖魔，等如来佛现身，念咒，妖魔现形，原来就是西天的牲口棚里，逃出来的牲口什么。原是佛爷的座骑啥呀，逃来人间寻快活，作祟是有的，又有剩着点佛性，遇上天大地大的，天大地大的恶鬼，竟也能削减它些力道。等有了结局，看好，这一比是恰如其分了
（200-90·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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