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忠诚重新回来上班的时候,齐瑛还在家里休养。很多师傅都“啧啧”着说他万幸——“如果不是厂领导亲自出面调解,可能就被送去劳教了呢!”……郭忠诚并不说感谢厂领导以及其他任何人的话,只是低头抽烟一言不发。后面,他除了要承担对方价格不菲的医药治疗费,还要赔偿人家营养费和休假补助等其他不少的钱。
孙俊玲走过来,拿出一只崭新的玻璃杯举到他面前,左右一晃一晃地说,“傻子,别再闯祸了!让老娘为你操心没个完儿。”
郭忠诚愣了一下,然后,微不可查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排大版的时候,需要来回走动,通常只能站着操作。到了后期改错字的环节,可以坐在高一些的“修版凳”上干。长方形的高木凳,上面裹有一层软皮,长的一边极长,窄的一边极窄。并没人能说清这种设计的初衷是什么,但后来见到的好处是,每当工人修版的时候,时常有拣完字的女工坐在某个排版师傅后面聊天。排版工人在这一头骑着,女工则在另端或坐或靠,有的甚至伏在男工后肩,两人可以边聊天边干活。这场景现在想来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但当时却并没有让人感到邪念,或者任何的不妥。
当天下午,孙俊玲坐在郭忠诚后面聊天的时候,钟雪也坐在另一处蓝川所坐的“修版凳”上。那段时期,“周体育”和“唐教育”仿佛约好了一样,有一阵子都不再来找她,所以蓝川也不大紧张。
前面二人聊了一些用不着的话之后,钟雪顿了顿说,“我问你一个事儿?”
“问的难么?——如果复杂就算了。” 蓝川边忙手上的活计,边慢吞吞地说。
“为啥?”钟雪听不懂他的话。
蓝川侧目扫了她一眼,沉吟着说,“老师上课问的那些,有一大半到现在我都答上来呐。”
钟雪咯咯笑起来,轻挥一拳说,“你老实交代一个事儿!”
“你先说你有没有答案?有答案我就不用交代了。”
“你嘴这么贫!”钟雪俏眉微挑,收敛笑容小声说,“诶,我问你,你咋走路一跛一跛的呢?”
蓝川脑子嗡的一声——他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这个事一旦败露,厂部知道有个“半残疾”给招聘进来,还不得开除自己?!
他嘴角微不可查的一动,随即镇定下来,从容说,“你想给我起外号找借口呗?”
“不是,我真的有好几次看你走路一颠一颠的。有时候跑着跑着身体好像都斜了。”
“是斜了?还是瘸了?”
“瘸了!行了吧,你就是个瘸子”
“你才瘸子!你比我进厂早,得尊称你大瘸师傅”蓝川故意放赖来叉开话题。
“你这人这么讨厌?!”钟雪露出生气的模样。
蓝川觉得钟雪压上来的胸口有一种极为强烈的丝柔和滑感。她嘴里吐出的气体没有任何味道,却有明确的令人眩晕的温润气息。
其时,已接近盛夏。他们坐的二号排版台旁边,有一扇面向报社院子的大窗。窗台放着高大的绿植。从外面吹进来的徐徐夏风,让人感到格外舒爽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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