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苦写作一周,并且反复修改过的游记文章,并没有蓝川预想的那样得到汤编辑的夸奖。相反,他面色凝重的只扫了稿子两眼,便叹气摇头说,“你为啥不写新闻稿呢?文学稿能写出什么?”
这让蓝川异常吃惊,“我不会写新闻,而且记者才会有新闻来源啊?”
“在所有文体中,新闻稿不用修饰词,也不是机关文件和领导讲话稿那样严谨,只要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一一罗列,加上现场对一两个人的说话采访语言,就是一篇稿子。”汤编辑不急不徐地说。
“可我没有新闻来源啊——”蓝川脱口而出。
“那不是原因——你得自己找啊!你每天看报么?”
“当然。”
“不,你没看报,只看了热闹。”
“我连每篇稿是谁写的,作者名字都看。”
“那恰恰不是需要看的部分。你要看报上的栏目分类——比如,有什么栏目是隔三差五时经常需要稿源的?而记者写不过来、不愿意写,或者新闻元素采集不过来那种……”
茫然失望的蓝川回去接连看了几天报纸,终于有了一丝收获——有个《生活红绿灯》栏目,是反映街头好人好事和曝光不良行为的。那个年代的商店和公交车还是国营为主,服务行业开展“服务竞赛”和“标兵评比”,能在报纸上被表扬一回,那可是天大的“法码”!
蓝川先是极力搜索自己上下班期间看到的好人好事,又向鲁春生、孙宇等同学打听他们最近见到的恶心事儿——果然,轻易地就发表出了两个小“豆腐块”。虽然每篇稿费仅三块钱,但它影响力惊人!不仅整个车间都轰动了,连鲁春生那种自诩已有“仙风道骨”的人都邀请蓝川有时间去他家里坐坐。
飘飘欲仙的蓝川在一片夸赞声中,有一天听到车间里那个权威级的工匠沈老认真地对他说——“蓝川啊,你显然是飞鸽牌的,车间是终究留不住你的。”这句话,让一心希望脱离工人队伍的蓝川产生了无穷的想象和巨大的希望。
入职近一年,蓝川的业务已基本能够独立操作,师傅们对他的呵斥越来越少。加上写稿登报的光环罩着自己,一时间得意非凡。
这一天,蓝川正用镊子修改第二遍铅版,有人在车间门口喊——“蓝川,有人找。”接着,从门岗保安身后闪出来一个女生。那女生蓝川认得,是一个高中同班同学,上学期间他们二人基本没说过什么话。毕业后,这个女生在家人安排下,进到本市最大的国营商场里当售货员。
这个姓谢的女同学见到穿着工装大褂的蓝川,一时显得格外好奇和兴奋,连说“太帅了!”。在她的要求下,蓝川简单地领她看了拣字和排版的大概流程。她似乎对每一处都感到好奇,时而惊呼,时而鼓掌,引得一些拣字女工吃吃直笑。这时的蓝川已略懂得一些查颜观色,窥见朱班长脸色渐渐难看,连忙将那女同学带离了车间。
在一个僻静处,那女生说出了来找他的真实原因——希望给她编一篇表扬稿子,因为这涉及年底晋级和所在小组总考评分两个因素,所以这篇文字非常重要。按照蓝川的要求,她将自己的工号和所在商场楼层的摊位号等要素写了下来。见她一时没有平整地方垫着,蓝川让她趴在自己后背上写。
正这时,钟雪从车间下面小楼梯转了上来。见到他俩这动作,不由脸色微红,身子偏转,向另一个方向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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