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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我乡(43 小榨)

时间:2021/6/16 作者: 陆建初 热度: 411384
  我心我乡·上部(陆建初)

  43.小榨

  天性情色的野小子们,抱叹粉红粉红们走了;咋不让男的先走?于是来为我抱不平:上调没轮到我,假使摊开记分本,我也一样满勤,而且体力好,做生活已跟得上趟。

  但我知道不冤枉的,厉老师知道,我大田里去偷物事吃的。竞争激烈,小报告剧增,老师饶有兴致,听读知青版的《参考消息》,很满意这帮上海小人来表忠心,谁的底细他都模着了。

  ——我得耐耐等,再加成份弗好,急不得。也早有自我宽慰:乡下蛮好,继续好去田里“触祭”,继续好捂草房子里任性。

  若大草房,就剩下我。堂屋长饭桌,清出一角,点油灯时可以写信,其余桌面任由积灰,堆着杂物,几乎就堆垃圾。谁来说我。草房泥地泥墙,随处吐痰,了无印迹;甚至冬天里半夜尿急,可拽开靠墙一边的蚊账,直接撒土墙上,即时回归酣梦。谁来管我。

  屋里撒尿多了,会有点味,外人却不察觉:浓重胶鞋臭,盖过去了。这情节无独有偶,也是个出身不好的知青,结果给开了斗争会。——那是北方,睡大炕,他在炕尾靠墙,火力最弱,冻得尿多,门外是滴水成冰,无奈就简便易行了,更无奈,很快就大发尿骚臭了。

  哈,任性自在的神仙日脚,只属于我。试想调到厂里,睏宿舍,一只宿舍,四只叠叠床,八只捂窠,十六只咸脚,啥味道。兼而得之,秘事知情人,也只属于我。那两三代的村史,走开的,都无从知晓了。他们大概也没兴趣知晓。

  女生未解黎家额谜,走了。我跟赶马人在一堆又许多年头,就晓得了。马伕欢喜老日脚,最新指示是一无所知,摆起旧事,眉飞色舞地,喜欢拿烟杆做了道具,比划指点。

  黎爷,原是茶马道上豪客,退出江湖时,还壮实着;来这买下三十多亩好田,养了十来匹马牛。他置了糖坊,连着酒坊。各村都熬糖酿酒,就黎家酒能卖银钱,是用蔗酒再酿米酒,类似江南“加饭酒”。黎家酒甘香醇厚绵柔,耐品;他家牛马爱吃酒糟,膘实力壮的。

  季爷小黎爷十来岁,重情有义,浑身本事的赶马人;彝人好酒,他结拜黎爷得了酿酒秘方。不似北方烧酒性子烈,他们的酿造酒回味绵长,相应着赶马调、壳子,都悠悠地听,都流播久长。

  季爷夸黎爷强壮,说马帮困雪山上,黎爷杀了自己的骡子让大伙烧吃,风雪停了他扛着那驮子货,走出去!黎爷赞季爷神枪:他们五个赶马人五杆枪,土匪来了九个,季爷一人打枪,别人帮他装弹;结果冲得最凶的三个轰断膝盖,随后四个轰断右肘,逃了两个……。

  “细细讲,细细讲!”茶咂烟的爱听壳子,其实是已经听过的。黎爷就补充自己的故事:“都是各自嘞(的)牲口,各自嘞货么,约齐了人,有五六十头缧马,合伙赶路。我那头骡子壮唻,岁口稍大点;我卸下它驮子,栓起,拿短刀刺它腮帮下,顺势一拉,喉管气管都切断,喷血,通一声倒了。都嚇着,围过来看,我就讲:‘你们都听我,只要吃饱,冻不死人,也冻不死牲口!人就烧这头骡子吃,把人吃嘞粑粑掰碎,干巴肉剁细,拌马料里首喂牲口。好在有片松林在跟前,不愁柴烧,白天黑夜烤茶,茶叶渣也喂牲口。捱过几天,大雪总该停。’等天晴啰,我扛驮子走了大半天,腰杆都快断啰,撑到半山腰,见着青树啰,砍了根抬杠;他们俩个俩个轮换着帮我抬驮子,我吆牲口,人也歇过来啰……。”

  听过,又催季爷。

  季爷跟着说:“讲可以讲一阵,只是当时几响快枪,一眨眼就决生死!”他埋头将长杆烟锅凑朝火堆点着,深吸一嘴:“土匪打埋伏,好奸,冷不防骑马冲过来,冲到七八十步远,先头两骑就开枪,准嘞,两匹牲口就倒地。等于抢去两驮茶叶了么;心黑,想一网打尽,还冲!我打一响丢开枪,再接过一杆枪,即刻间放倒他俩个,三个!迎面冲来,就轰他磕膝头么;脚杆是废啰,我是不愿夺人命。后头三四个即刻拢来啰,都端着老火枪,右肘朝外拐着么,我不想杀人,朝他几个右肘子打,都着。最后两骑举起长刀,都冲到跟前啰,看势头不对,一带马笼头,斜里边飞奔逃跑了。好险,我们已经来不及装枪药啰,他们不察觉。两匹马丢了主子,也跟着跑了。有三个伤着嘞,摔下马,左手还牵着缰绳。就把他马夺了,人丢着,断脚断手不得抢人了,何必杀他。”

  “不得不得,你们有本事,冲壳子都不得,你两个冲壳子都不得!”他们要听天花乱坠的:比如喷血的骡子还挣命逃跑,黎爷飞刀断了它脚筋……。

  酒坊搭大棚,七八个帮工一早来火塘围坐,抽烟啜茶“冲壳子(吹牛,说段子)”。还唱小调:“哥的钥匙开妹的锁,开了锁才睡得着。”还有更过瘾的,唱来并无拘束。伙计们相与两位爷,一似马帮伙伴。

  黎家婆娘么,就着坊间大灶大锅,炕包谷粑粑:羊齿包谷推(磨)成细粒啦,发水、柔搓,搓好了才得松软。稍撒点盐,猪油也舍得用。酥香粑粑蘸糖稀,耐饥,百吃不厌;只是性热,要饮茶祛火和胃。——哦,好比西餐,早点天天牛奶面包,我听着,就沓能想。

  秋粮收过,砍甘蔗开榨,到明年割豆麦前,多半年榨季,不缺糖跟酒,“好过得狠”!村里各家也送来甘蔗,跟黎家换糖或酒或钱。还有喇,邓川人背了饵块粑粑来换红糖坨坨,有得一街子,糖坊里首天天烤饵块,蘸糖稀吃。

  季爷主管糖坊酒坊。干柴垒成一堵墙,每天要耗八百斤。黎爷赶三四匹骡马去砍柴,到处是林木。上得山,找开阔处坐下养神,吸烟;火枪挎着,弹药满膛;有动静,手搭凉棚细顾。若隐约听见后山枪响,酒坊伙计就等着“打牙祭(吃荤)”。

  穿山甲闻声窜逃,钻洞就找不着,远远看见,赶紧一枪打暴它头。野物个头不大,熬大汤,筋肉弹牙(就上海人讲“有头”呀,我吃到过);汤锅浓汁鲜美,野味独特,别的比不上。

  马帮汉子,都爱自夸做菜,一见嘎嘎(肉),争相献艺。佐料啊,干辣子、花菽、蒜头、生姜、小葱……。小婆娘反成了打下手,跟她调侃,好高兴。

  (200-43·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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