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会笑我色了,骂我疯了,可年少时,谁不是如我般天真,谁不是如我般无所顾忌。
哪怕是如此害怕,我也依然放肆地犯了戒,就在黑夜的床上,一床垫被,两个人儿,横盖的被子,寂静深更,我问他:“我想,我只是想,我能不能抱抱你。”
“好啊。”他低声回答,眼睛睁开着,望着黑茫茫的天花板,一动不动。
伸手去抱着他,触手温暖,厚实,把头颅往他脖子旁依靠,是了,是他的味道,熟悉的就他的体味,他的头发在我嘴边扎着,我也不动,就这么,静静地在黑夜里处着。
我是不舍得放手,我凄凉冷笑声:“真恨不得,这个太阳永远不要出现,黑夜永远不要逝去。”
“怎么可能呢,太阳终究会出来,我终究会走,你终究也得回到你的老家去。”
我不说话了,听他的呼吸,感受他的温暖,也许我和小总这辈子是最后在床上的亲密接触,可也到底该知足了,一辈子遇见这么一个人,承载我青春最灿烂的梦想,往后是沉沉黑夜,茫茫炼狱,那是否也能够在心里飞升起一盏希望的灯火?
放开手时,他转过了脸,静静地凝望我,说:“哥,下辈子,我们还是做兄弟。”
我转过身,对着黑黝黝的墙壁,不再看他,眼睛酸疼,答了句:“好,下辈子我不爱你了。”
次日清晨,当我醒来时,身旁空空荡荡,小总没在了。
我起床,徘徊在他的屋子里,看窗外阳光正是灿烂,这难得的好日子,这小子,被子都闷得发臭了,也不去晒晒,我这做兄弟的,自然是义无反顾地去做管家婆了。
跑到窗外栏杆下,将他的棉被、垫被一床床地抱出来,摊开,搁在铁杆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回到屋子里,见他一箱子乱堆的衣裤,叹了口气,眼前就是他随心所欲的模样,脚一伸,鞋子到了角落,手一甩,衣服到了冰箱上,裤子睡在饮水机旁,那一堆袜子内裤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杰作,估摸着都可以种蘑菇。我戴上了手套,将这一筐、那一堆的衣裤统统收拾起来,煮了壶热水,倒了清香的洗衣液,满满的两大桶,哈哈,给这小子洗衣服,也算是他这辈子的造化了。
两个小时后,当看着满窗户、满阑干的,他的衣服、裤子、鞋子、袜子等等,都被阳光所温暖着,这大冬天的阳光,好也温暖的屋子。
既然做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东奔西跑,把他厨房堆积发霉的锅碗瓢盆给清洗了,把他屋子里生养蟑螂的零碎食物打扫了,书桌上,叠整齐,床铺下,理干净,在每一分钟的时间里,我想的,全是他无法无天、无所谓的少爷样儿,而想他,知道他还会回来,会住在这一座我所打扫的屋子里,我满心欢喜。
独自坐在阳光下,昏昏欲睡,中午时他来电话,说公司加班,不回来了,让我自己去找些吃的,我煮了顿面条,随意吃了几口,依旧是坐在他时常坐的书桌前,我不看书,我只是想想他,想想他的日子、他的生活、他所爱所愿的,困了就打哈欠,喜了就翻阅他的日记本,瞥眼看见当年送他的那一柄玄武宝剑,宝剑凛然,卧在他的床头,夜夜伴他安眠,时时和他读书。
还记得当时告诉他:“剑,大煞之物,可破军,亦会自伤。”
他巨剑,高笑:“待我回去,将他悬挂在屋子里,犯我天威者、虽远必诛。”
宝剑有两柄,一柄剑是他所有,一柄剑是我所有,曾约好“剑在人在,剑去人去。”
等到黄昏时他回来,手里已提了一袋子菜,他笑说:“待会儿我亲自下厨给你做晚饭,吃了这顿饭,你就回家去吧。”
我说:“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嗯。”他应了句,不说话了,转身去厨房,忽而又传来哈哈笑声:“这厨房你都给整理干净了?”
他满脸惊诧地跑回来,望了望屋子四周,叫道:“哇,这,我也太不好意思了——”
我挤兑他说:“我看你是别有用心啊,故意把我留在屋子里,知道我看不下去你这个猪窝的。”
“哈哈,是啊,我知道你一定是看不下去的。”
他做菜,金针菇、大白菜、香菇、水饺,煮了一锅子,简简单单,清清爽爽。
喊我过去时,他说:“你先盛,省的到时候说我不让你吃饭,回去后就在背地里骂我抠门。”
我盛了满满一大碗,说:“我也得看着你,别给多盛了,剩下的我也要再分一半,休想占我便宜。”
当两个人坐在昏黄的阳台里吃水饺,家家户户,已渐渐升起了灯火,东方的天空已有月儿若隐若现,两个人吃着水饺,说着些话,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种种。
他碰碰我手臂,低头去看,是一张车票,我看了看,是晚上七点钟回去我老家的火车票,他给我买好了,我笑:“你也太客气了,这车票都给我买好了,看来我是不走不行了。”
那夜走时,在十字路口,我望着红红绿绿的灯光,忽而说:“你回去吧,别送了,省得我到时候看见你背影,伤感。”
他怔了怔,看着我,脸上的木讷的神情,眼里却像阴云厚厚的,挥不去,点点头,他答应了。
我笑:“那你走吧,我看着你离开。”
就这么又是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渐渐走远,在人群汹涌里,这一次他没有回头,我却望着,望着,直到他身影也模糊,灯火也迷离,一切空虚如梦境,我也还在那发呆。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