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总认识,纯粹是我为了赚钱而骗到的。
那年,为骗取中介费,我和朋友联手布局,去忽悠一群刚来的小朋友,结果,一不小心,他就上钩了。上钩了才知道,他原来不是小朋友,是我朋友,只是后来辗转尘事,被拖累了一年,才晚来遇到。
那几月,又恰逢我爱上了一个人,爱的不能自拔,整日沉浸在忧伤与思念的苦楚里。
小总就这么突然出现,在我坐在桥头柳树下,等人时。
他问:“请问你是不是那个收三十元钱的中介?”
我点头笑,客气地回答:“是的,你也是报名的吧,什么名字,什么岗位?”
“小总,销售岗位。”
接下去的培训、试用、拉出去实战,他因不懂世事,反复打电话问我,我因拗不过,又收了他的钱,怕被领导晓得,只能亲自带他去门店做销售。
那一晚,城北店火热开张,人山人海,我在里头舌灿莲花地忽悠着,他在外头汗流浃背地招徕顾客。等到结束夜班时,已是深夜十二点多,坐在回去的车里,窗外就是轮圆圆的秋月,照着广袤而深沉的原野。
我问他:“你是哪里人?”
他说:“福建福鼎市的。”
“你以后想做什么呢?”
“我觉得销售很能锻炼人,所以,我想去做销售,去好好磨炼下。”
从那夜后,两个人不知不觉就扯上了话,偶尔路上遇到,也会打个招呼。
我为爱情而痛苦潦倒,独自躲在夜色里抽烟喝酒时,他忽然出现了,就那么没有约定地出现在我面前,见我有些醉醺醺的样儿,他说:“你喝多了,伤身。”
他又跑了,隔了会儿,回来时,手里拿着两瓶牛奶,说:“酒喝多了,这样非常不好的,还是先喝些牛奶吧,可能可以解酒。”
我醉着,有些笑,有些哭:“为什么呢,为什么呢,我怎么能真的爱上那个人呢?”
他过来,打开了牛奶,送到我身前。
斜靠在墙壁上,月光透过玻璃转移到身前,在我眼前,我看清了他的模样,微微愁绪而卑微的眉目间,自有一番桀骜不驯,我问他:“我是不是特别没用,竟然连小小的感情都放不下?”
他想了想,说:“如果说放不下感情就是没用的人,那天底下,又有几个人是有用的呢?无情皆竖子,有泪亦英雄。”
这话,像是一道雷劈,落在我身上,我震惊,对着他,久久不能凝望。
笑了,就这么笑了,拍着他肩膀,说:“看不出嘛,你小子,竟然还有这等气魄。”
他笑了,说:“我请你吃夜宵去,喝那么多酒,空肚子真不好。”
故事由此开始,缘分因此结下。
秋光里,我在阳光中梳洗我的花草,眼含脉脉,都是情愁。
小总过来,惊喜道:“这是什么花,开得这么好看?”
“兰花草,你喜欢种花吗?”我问他。
他蹲下身来,也陪我看花,阳光落在他的脸上,说不尽的俊秀。
“你要是给我一颗种子,我以后给你一个春天。”
“好!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种子我有的是,喇叭花的,夜来香的,鸡冠花的,吊兰之类都不用种子,你可以自己截几段去,插着就可以活。”
说干就干,也不知他哪里弄来个破瓦罐,两个人一起去山里找好的泥土,秋山里,东跑西看,真亏了是精神头足,弄到了夜色开始浓厚,也不觉得累。
冲洗了手,就约好一起去吃饭,笑着,闹着,谈着,说着,那一夜,我忘记了因爱情而发生的愁苦,在日记本里这么写道:“我认识了一个小伙子,他叫小总,有我当初蓬勃的朝气,还有许多我所没有的善良和正直,和他在一起,可以忘记些人,忘记些事。”
秋深了,落霜天气,问他:“秋衣准备了吗?”
“没有,唉,前几日出去看了看,都超级贵啊,我都不舍得买。”
“那你可以去小商品市场买啊,那里的秋衣一整套一百都不用,而且质量还可以,我买过的。”
“我不认识路诶,在哪里,远不远?”
两个人,骑自行车,你追我赶,就跑到了城里。
往后的日子,时常有伤愁,就想到了他,把他拉去,一起骑着车,往城南城北、城东城西地乱跑,告诉他这是什么路,这是什么街,下一次让他带头,去找去过的地方,是否还记得。
总是不自觉地,从一个梦醒来,又堕入另一个梦。
人生就是梦里套着梦,而清醒是最大的苦楚。
那个落雪的黄昏,吃着饭,他忽而快乐地告诉我:“哥们,我有女朋友了,她叫超级玛丽。”
“哇!还超级玛丽啊,你难不成是那头被踩的乌龟?”
“是真的,我们是同一个部门里认识的,她对我很好,对了,她还是你老乡,你们俩是同一个城市的,以后介绍你们认识。”
我醒来的那个清晨,大地已是一派雪白,落了一夜的雪,苍茫了世道。
我清楚地认识到了距离,看见了现实,知道了宿命的劫,无可奈何的孽缘,独自站在写字楼的玻璃窗里,望着这座城市,望着、望着,忽而就泪流满面,整个人蹲下来,抱着膝盖哭,到底还是容易动情的年纪,少年人,哪个不是如此伤情过?
寒冬深夜,我正在屋里灯下工作,门被敲响了。
透过门铃问是谁。
那头回答:“哥们,是我啊!”
是小总,他还是那么热情洋溢的声音,就忽然冲到了我家门口。
开了门,他进来,抖落了身上的雪花,笑道:“给,这碗豆腐脑!”
我看着他,惊愕,问:“这碗豆腐脑是送给我的?”
“对啊”他关了门,拍着我肩膀,笑:“刚刚和她在吃夜宵,感觉那家豆腐脑做得特别地道,想着你可能还没睡,就想给你带一碗来尝尝。”
我怔了怔,笑了,说:“你冷吗?”
“不冷,跑得我都热死了。”
坐在桌子旁,他眼看着我吃夜宵,一瓢一瓢地宛,雪白的豆腐冒着腾腾热气,青翠的香葱在汤汁中流动翻卷,他看着我,问:“好吃吗?”
我搓着手,暖和极了,回答:“暖,好像这辈子,都没有人给我送过夜宵,你是第一个。”
“那就好,说明我这趟没白跑啊!”
“你这小子,实在想不到,怎么会有你这么有趣的家伙。”
“只要兄弟你别生我气,那我就没算白跑了。”
“怎么,我会生气?为什么?”
“哈哈,你说你,都多久没有找我出门去了,我都只能天天躲着斗地主。”
小总走时,已是凌晨两点半,我想他留下,他铁定不肯,要回去,眼看着他消失在黑暗的雪地里,我倚在门口,望了很久很久,看着那一连串的脚印,被风雪渐渐掩埋,我有些想笑,又有些伤愁,终于在脸上,画出一条长长的苦笑。
苍茫风雪里,除了梅花,还有什么会开出一派寒香呢?
夜归时,他独自一人,是不是也会有谁的相思,脉脉地凝成一朵梅花?
2014-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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