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天黑,我只能推着妻子向前走。有时候看不清路,车子轧到车辙沟上,车子发偏,妻子滑下来,只好再坐上去向再走。刚出生的孩子热的不停地哭。
闷热的夜晚,我推着妻子在高低不平的泥土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妻子怀中的孩子高一声低一声的哭着。树上的蝉不停地呻吟着。水沟里的青蛙无休止的“呱呱”叫着。劳累饥饿的我本来就心情不畅,这无休止的噪音使我的心情更加的烦躁。可是,人到了这种处境又有什么法子呢?
我写到这里,年轻的一代不会理解,今天生活在富强的国度里,丰衣足食,钱物有余。而我们一代人处于历史变革的时期,从贫穷饥饿过度到改革开放,从旧的思维开始开放,我们经历了如此深刻而又戏剧性的历程。今后的人永远不会理解我们这一代人对生活的那种复杂的体验。
宁静的夜晚,是劳累一天的人们休息的时间。可是我在这昏暗的夜幕中艰难的奔走着。陪伴我的是妻子痛苦的呻吟,女儿的哭声,还有叮人的蚊子。身上流着汗,心里流着血,这种艰难困苦的煎熬何时到头啊!
田野里随着夜深,渐渐的宁静了下来。路上没有了行人,哇叫、蝉鸣也慢慢的静了下来。好像它们也累了,需要休息。只有蚊子在夜空里不停的寻找的叮咬的目标。夜风吹来,庄稼叶子“潵潵”的响着。我们三口人在这黑夜的土路上艰难的走着。因为我们需要慢慢地等着时间一秒一秒的走过,我们已经成了“地下人员”,早了也不敢进村。
到了十一点,村里万籁俱寂。我们才偷偷摸摸的回到母亲的家里。母亲接过妻子怀中的孩子,解开包着的衣服,放到床上,喂了一点开水,孩子睡了。妻子看了看熟睡的两个孩子,亲了亲孩子的脸蛋。母亲没有烧火做饭,怕惊动了四邻。我和妻子喝了碗开水吃了些熟食。我在地下铺了个席子睡下,妻子偎在孩子的身边睡下了。
鸡叫头遍母亲叫醒了我们,因为夏天天亮的早,我们必须天亮前离开南常的地盘。
母亲给我们带了些吃的,挂在车把上。妻子又看了看熟睡的孩子,吻了吻孩子的脸蛋。静静地、轻轻地带着婴儿,迎着东方鱼白色的天空,匆匆的离开了村子。我们只要走过岩湖,过了黄风口,才能又进入了自由的地区。
太阳出来了,我带着妻子赶到了黄风口的最高处,迎着南北贯穿的山风,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妻子抱着孩子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休息。长叹了一声说“自由了!到了这里就自由了!我就不相信中国这么大,就没有容下我们的地方!”
我扶着自行车向西南看去,一望无际的原野里,绿色的田园像绿色的地毯一样,嵌镶着几处村庄。房屋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中半露着。袅袅漂浮的炊烟,在村庄的上空飘荡。在朝阳的照射下,微山湖像一面明镜反射着闪闪银光。拖头船拉着一长串的货船,冒着浓浓的黑烟行驶在如飘带似得大运河上。反过身,看看山后的矿区,车来车往,一片繁忙。我们的祖国多好啊!改革开放的东风吹绿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万事复兴,蒸蒸日上。人们为美好的未来而陶醉。可是,就在这大好的形势下,“文革”培养出来的一些毒瘤,还在散发着害人的毒气。他们不按党和国家的政策办事,胡作非为,欺压百姓。闹得民不聊生。老百姓都说:“中央的政策就是好,执行者搞偏了。国家的经是好经,就是叫歪嘴和尚念瞎了。”
我低下头看看妻子怀中的女儿,心中一阵彷徨,可怜的女儿一出生就跟着父母逃亡。再看看虚弱的妻子,更是有说不出的愧疚。别的女人生产一个月都不能出屋,安静的修养。而我的妻子在逃亡中生产,生完孩子没有休息、没有调养,只有没黑没白的颠簸逃亡。着是超生造成的,也是这一个时代的缩影。
九点钟我们到了岳母家,妻子的大嫂没下地,在家里等着我们。她接过孩子放在岳母的床上。做好了饭菜,我和妻子饱饱的吃了一顿。这是我五天来吃的最安稳的一顿饭。到了晚上,岳母一家人到齐了,最后商量,同意妻子在哪里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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