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站岗的找到魏爷爷,魏爷爷是下村学校的炊事员,我们认识。魏爷爷看到我说:“佩,你一张纸画个鼻子好大脸,自从办学习班没有人在这里过夜。也没有一个家属走进这个院的,你是第一个。你不知道你杨老师给你说了多少好话。”
他推了一辆独轮车,我跟在他的后面走出了教师培训学校。出门后他告诉我说:“这次学习班搞得太过火,不讲政策。前几天出现了三个自杀的,小林(孙宝君的乳名)他大(爸爸)受不了折磨,夜里爬杨树跳下来摔死了。孙助理员是好人,为人老实,忠厚,就是心眼太小。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人一死 ,老婆孩子就苦了。都坏在张士堂那个坏种龟孙子手里。好事不干,一心想坏点子整人。孙助理死后几个坏种给人定为‘反革命畏罪自杀’。没想到孙助理的弟弟是村的干部,当棺材送回家的时候,全村近百口人拦在离村三里路的地方,问:“你们送来的是什么人?”
“畏罪自杀的反革命分子!”专案组的人回答。
“我们这里都是毛主席领导的革命群众,不准许反革命分子进入我们的地方,立即离开。”近百口子愤怒的人把他们连人带车赶到枣庄到薛城的公路上。专案组一看群众愤怒,只好联系当地公社革命委员会。夏庄公社革命委员会的人看到近百人愤怒的群众也不好硬压。便问苍山来的人:“死者的案子定性了吗?”
“基本定性”,来的人回答。
“基本定性,就是还没定性!开除党籍了吗?”夏庄公社革命委员会的人问。
“在研究。”苍山的来人含糊的回答。
“我问生前开除党籍了吗?”夏庄公社革命委员会的人问。
“没有。”苍山来的人回答。
“撤销职务了吗?”夏装公社革命委员会的人又问。
“文革前没撤。”苍山来的人回答。
“开除公职了吗?”夏庄公社革命委员会的人问 。
“没有。”苍山来的人回答。
“中农出身,共产党员,为党工作近三十年,一没有开除党籍,二没有撤销职务,三没有开除公职,应该是革命干部吗?你怎么说是为罪自杀的反革命分子呢?这种情况你们还是把问题定性后与我们区革命委员会联系,我们再协助你们工作。”
夏庄公社革委会的人说完就走了。边走边说:“事前不给我们联系,闹出事叫我们收风。跨地区的一个小学教师来充什么大尾巴馿。”
专案组都是造反发家的红头猛子,没有工作经验,叫当地政府 搁了起来。夏天尸体放两天就臭了,(当时苍山没实行火花)教育局汇报给苍山县革委会,根据有关政策定为病故,家属按有关政策给与照顾。年龄不满十八岁抚养到十八岁,然后安排工作。小林他大的事才解决。 由于专案组的人对被批斗的老师们太残酷,连续出了三件人命事件,给县委增添了不少麻烦。教育专案组受到批评,现在好多了。为了防止再发生意外,这一段看守的特别紧。被批斗的人出门必须有人保护安全,开会不准打骂。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早就反映到了毛主席那里。据听说毛主席五月十一日,就在人民大会堂—八厅招集林彪、周恩来、陈伯达、康生、谢富治等人开会强调“对犯 错误的人的检讨,反正老怀疑不满意,说他没有触及灵魂。河南的纪登奎斗了一百多次,斗起来,尽弯腰,搞‘喷气式’,过去斗陈再道都不是这样嘛。老人坐‘喷气式’怎么行?共产党历来有一个传统,叫做摆事实,讲道理。琴不要拉得太紧,拉紧了弦就要断,凡是把人家搞得这样苦的,一定自己心里慌。‘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并不容易。对犯错误的人,有所批评就够了,只要不是真特务、真反革命,是人民内部矛盾,就要让人家改正错误,不要使人毫无出路……。”
“抓坏人是要搞,但是要有条件,要有人掌握。搞到什么时候,就要刹车。搞红眼,势必搞逼供信!总之,要重证据和旁证,包括反革命也要给他一条出路。毛主席的这些指示早就传达下来了,这些人就是不执行。”
夏天的早晨,天空还有几颗迟去的星星,微风徐徐吹来,带来了丝丝凉意。苍山的县城四周的路上不断地涌来农村人挑着蔬菜、推着猪羊奔向城里的市场。赶早集的人唤醒了沉睡的城市,城市慢慢的沸腾起来。公路上跑起了来来往的汽车,路两旁的杨树叶子在晨风中不停地摇摆着,像似在欢迎大家的到来。苍山县城和枣庄一样,遍地垃圾,到处都是破烂的碎纸。街道两边的墙壁上都穿上了红黄白的纸皮,毛笔写的黑字像洒满了恶心人的粪便。美丽的城市啊,您怎么变得这样丑陋不堪?您何时才能再换发岀美丽的新颜?
魏爷爷把我送到汽车站,刚刚六点,赶上去枣庄的早班汽车。我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苍山,离开了囚禁中的父亲。我看到了外边的世界到处都出在混乱的状态,农村仍然是政治运动的外滩。我回到了枣庄,虽然又渴又饿,也没有心情吃喝,匆匆的赶上枣庄回薛城的火车。立即回到家中,减少祖母和母亲的挂念。
到薛城下火车后,我立即跑到西小庄的沙河里洗了个澡,洗去近三十个小时身上的汗臭和泥土。又把身上的衣服洗干净放在热沙滩上晒干。在沙滩挖了个沙坑,淘了一坑清水,吃了母亲给我带的煎饼,在沙坑里喝了些水,穿上洗干净的衣服才赶回家。回到家,我隐瞒了在苍山所看到听到的一切,把父亲的处境一字没提,以便减少祖母及母亲对父亲的牵挂。我将剩下的4元钱交给母亲,告诉祖母和母亲说:“爹很好,不用挂念,学习班结束他就回家,还有二十天。”并对母亲说:“爹给的钱叫我坐车和吃饭用了。”祖母和母亲看我穿的干干净净的回来也就放心了。为了让祖母和母亲放心,我隐瞒了父亲他们所受到的精神和肉体的折磨。
人活一生,有多少风雨雷电,有多少寒霜雨雪向你倾泻,使人的生活处于人为的困境。又有多少无辜的人丧生于无谓的政治运动之中。
平凡的人,日子无论过的多苦多累,总得一白一黑的过下去。赶上这样一个年代,你多么不愿意忍受,可是你天天都得忍受。每当夜静的时候,想起父亲他们明明无罪,偏偏强加之罪。没有语言自由、没有人身自由,受到精神的折磨,肉体的殴打,生活的克扣。又有多少人在这样的一个年代里过着这样的生活。又有多少人受不了这一运动的“考验”而丧生。
据有关文件记载,一九六八年五月二十日,中央决定增补袁升平、李水清、李耀文为山东省革命委员会副主任,二十九日济南军区、山东省革命委员会联席会议,王效禹做检查,进行批判,解除了王效禹的领导权。造反派的胡作非为受到制止。中央政策进行了调整,运动中的逼供信受到制止并进行了刹车。可是,地方造反派的革命委员会压着不执行。直到秋天才结束学习班。到了秋天山东省又严肃要求恢复抓革命、促生产的正常轨道。农村领导机构进行调整,军管会撤岀了公社。公社来了新的党委书记主持工作。实行了东西南北中党委领导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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