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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稀往事(第十八章 在母亲身边的日子 下)

时间:2021/5/22 作者: 道平 热度: 393840
  那个时候,南常没有卫生所,看病需到沙沟、周营等大公社的住地才有卫生所。家里没有钱,当时的农民没有文化。十人九文盲,没有卫生知识。生了病大多数人只能听天由命或去求神拜佛。

  我当时患的是髂窝淋巴结炎,由于没得到治疗,发展成髂窝脓肿,化脓溃烂。右侧的大腿根部,慢慢的烂成一个坑,流脓不止。溃烂有腐肉味、易招苍蝇,母亲就用苍耳子叶或蓖麻子叶贴在疮面上防苍蝇叮。由于大腿部溃烂,我不能走也站立不起来了,只能在地上爬。长期的营养不良,我瘦的皮包骨头,生命奄奄一息。

  夏天过去了,秋天过了一半,我的疮不但不好,反而越来越重。我已经不能照看弟弟啦,母亲只好带着弟弟去劳动。我奄奄一息的躺在家里,一天一天向死亡走近。母亲心里着急,手里无钱、求医无路,改为求神。

  西界沟是我母亲的姥姥家。村里有个神婆,母亲叫她二姥娘。她烧香供神、给别人祈福、祛灾。母亲驮着我求她给我降福、祛灾、治病。

  老太太倒很慈善,她不收香火钱。每次去、他烧上三柱香,让母亲给神像磕三个头。然后抓一些香灰撒在疮面上,盖上一张红纸。老太太看着我面黄肌瘦的样子也给一些东西吃。去了几趟,我仍然不见好转。她告诉母亲:“外孙女、我白天要去劳动,队里也不许供神。你晚上来吧。”

  第二天,母亲收工后驮着我又去求神。老太太告诉母亲:“外孙女、孩子饿坏了,营养不良疮不长口。现在是大秋了,你回去的路上给孩子找点吃的,救孩子一条命。咱这不是偷,是活命!”

  母亲听了老太太的话,在回去的路上,母亲装作到地里方便,在地里扒了几块地瓜。回到家里,我和弟弟连土都没洗就生吃起来。饥饿的人吃到食物那种感受,平常的人是不会知道。只有在饥饿中过来的人才会有那种感受。从那以后,每天去求神回来的路上,母亲就找一些吃的带回来。我和弟弟有吃的就有精神、气力也好转。虽然疮口不见好,但离死神越来越远。

  八月初的一个晚上,天空阴沉沉,没有星星和月亮。由于天黑看不见东西,生产队里也没加夜班。母亲刚带我求神回来,东院的衍志嫂来到我家对母亲说:“婶子,人家都到地里偷东西吃,我没见你去过。我来喊你和你家的大嫂到地里找点吃的。白天劳动一天,又不给口粮,总不能看着东西饿死吧。”

  “地里不是有看管的吗?要是被逮住怎么办?”母亲害怕的问。

  “看管的早就往家里偷了,监守自盗更方便。我就逮住他三次了。别怕,队长也偷。我去他家见过。他要逮咱,咱就去他家里翻他偷的东西!婶子你安顿好孩子、我喊大嫂一起去。”

  母亲回来说:他们三人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一个人背着个大袋子急匆匆往村里走。她们急忙藏到墙角里,仔细一看,原来是队长背着一个袋子往家里去。

  那天晚上,母亲从地里掰了二十多个玉米棒子回来,我们娘仨吃了两天。

  到地里偷东西慢慢就公开化啦,社员偷、大小队干部偷、公社干部的家属也偷。大胆的多偷、小胆的少偷。队里收割的时候庄稼就少七差八的了。

  到了秋收后劳动一年 的社员,各种粮食加起来,每人分了100斤口粮。从秋后到明年的麦收,漫长的8个月,100口粮怎么生活?怎样度过啊!这是是现代人无发想到的困难。

  生活啊,生活!你有多么的难熬!饥饿啊。饥饿!那是人们生命最难迈过的坎!你夺走了多少人的年华与生命!多少沉浸在饥饿中的人,盼着有吃饱肚子的一天!那是期盼,那是梦想,那是生存下来的希望!

  总之,无论多难,分到粮食的社员比分食堂的时候好多了。冬天中央有了新政策,为了让农村人生活尽快的从困境下走出来,开始分给社员一部分私留地、自留园。农村的农贸市场也开始开放了。农村经济开始好转。国家层面提出了“三自一包、四大自由”的农业方针。是农村社员的生活向好的方向发展。

  我的疮一直到春节前都没好。父亲放假回来,带我到沙沟卫生所清理了腐烂的肌肉组织包扎起来。加上生活能吃饱了,所以疮口才开始愈合。到了正月初才愈合上疮口。开学的时候腿还瘸着。

  62年的下半年,国家的政策有了很大转变。农民有了自留地、自留园,市场可以自由买卖。工人、教师的工资、口粮也有所增加。父亲的工资调到32元、口粮调到30斤、食油调到四两。为了提高国民素质,实施了普及教育。开展扫盲教育、普及小学教育。派有工作能力的教师到山村、到偏远的地方去办扫盲班,普及学龄儿童入学。建立小学校,发展教育事业。父亲被分配到大灰泉村负责组织开展工作。

  这一年,我们大队里办了小学。教室设在街口禇衍荣的房子里。可是在饥饿中看到生活希望的人,都重视眼前的饥饱问题,没有人重视孩子的教育问题。为了鼓励孩子上学,生产队里给每个上学的孩子每天记2分工分。每个星期12分,每月记50分,相当女劳力6天的工分。我也被母亲送到了学校,开始上学。学校里发两本课本,一本语文、一本算术,交五毛钱。贫下中农困难户可凭大队的困难证明免除。写字用的是供销社卖的石板,一毛钱一块。老师领我们到火神庙门前的沙滩上捡一些彩色的沙石块,在石板上写字。写完字拿给老师看,老师看完吐一些吐沫用袖子一擦,接着再写。就这样从夏天到秋天。

  秋天,队里把地分到一家一户,我家分到四亩多地,加上自留地有五亩多地。母亲自己种、还要带着我们兄弟俩生活,实在忙不过来。秋假开学父亲又把我带到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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