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了学校,父亲让我到表兄孙晋浩哪里去工作。当时他在峄城城建局的一个建筑公司任施工员。工地在枣庄火车站斜对过,建设矿务局地质探测队的办公楼和宿舍楼。
地质队的办公楼是五层高,在当时是枣庄标志性的建筑(市政府才建三层)。也是峄城城建局的重点工程。那时候没有机械化,绝大部分工程是靠人工完成的。工地上人山人海的。拉石料、拉沙子的毛驴车一溜一溜的排在工地周边的路上等待验收。工地上没有吊塔和搅拌机,上料靠卷扬机拉上去,搅拌砂灰全是人工。农村土地承包后,剩余的劳动力没有什么技术,都在建筑工地干粗 活,挣点钱补充家庭花销。
我去的时候是秋收过后。农忙完的青壮年劳动力,都奔向城里找活干。天气不算冷,许多农民背着被子,带着煎饼、干活的工具到打零工的市场等活。有的用厚纸板写上木工、瓦工、石料工,等等。每个人都在推销着自己。有些妇女也混在里边,也有夫妻一起找活的。剩余的劳动力到处都是。东方红市场向西到枣庄火车站向东一条街上,挤满了许许多多衣服不整或穿戴破烂的人,身边堆放在锤、钎、刨、方尺、曲尺、墨斗、和破烂的工具包,以及简单的被褥。三个一伙,五个一群说着话,也有些人心慌意乱的走来走去,有的人麻木不仁的坐着,有的人听天由命地干脆枕着行李睡在人行道上等着招工的人。每当一个穿涤卡衫的包公头,嘴里叼在香烟来到这里,很快就有一大群等活的人围过去,包工头就像买牲口一样打量周围的人,并且不停地在打工人的身上捏捏拍拍,看身体好的挑几个带走。带走的人好想参加了工作一样高兴。而没被带走的人,只好灰心丧气的回到自己的行李卷旁边,等着下一个“救世主”的到来。找点活干难啊!
我去后,表兄安排我去看工地兼收料。白天给一个建筑队收沙子和石料。夜晚看半班的工地,防人偷东西。这份工作在建筑队里是上等的工作,不出力,有权利。包括下边的建筑队的队长有时候见了也要客气一些。因为他们要用料,必须经我收发才能领取。送料的人更是好话说尽,争取收料时,量方多算一些。
俗话说“不读哪家书,不识哪家字”。我没干过建筑不知道建筑行业的门道。在学校里学的是为人民服务,学好人做好事,遵纪守法。给孩子们讲的是学雷锋做好事,热爱国家。老实做人,认真做事。为建设社会主义而奋斗。我的信念是做到认真的做好每天的工作,收料时既不让拉料的人吃亏,也不让集体受损,做到公平公道。下班后把工地上的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即对的起表兄给我找的这份工作,又使自己觉得心得理安。
白天我老实本顺的干好自己应干的工作,晚上我与另一个看工地的老头每人半夜的看守着工地的东西。夜幕下,我站在刚刚砌磊起来的楼顶上,城市辉煌的灯光勾勒出五光十色的景象,令人眩目。大街上青年男女们拉着手,愉快地说说笑笑,纷纷向电影院走去。旁边一座灯火通明的家属楼上,不知哪个窗口飘出了录音机播放的音乐,女歌星的声音温柔婉转。城市的夜晚啊,对城市的人来说,是幸福的天堂;对农村来的出力汉只有无尽的迷茫。
秋去冬来,一个月过转眼间去了,我觉得到了领工资的时候,便找到了表兄问:“大哥,我来了一个月了,到哪里领工钱”?
“没钱花了?到我家里去给你大嫂要去”。表兄随口答了我一句。
我听了一愣,我出来工作领取工资是我应得的报酬,又不是向你借钱,为什么上你家要钱呢?我再穷也不会上表嫂哪里要钱花啊!他既不告诉我去哪里领钱,也不理我,他只干他的工作。我觉得十分郁闷,站了一会就回了工地。
又过了半月,见了表兄两次,他既不给我工资,也不问的生活问题,好像他不大关心钱的问题。可是我不行啊,妻子生产完了,两个孩子要吃饭,我家里没有多余的资金。我在外边一天一天的干,领不到钱,家里怎么生活。当然,工地上可换钱的东西很多,也有受贿的机会。比如卖一些工地的废钢材,收受送料人的贿赂都行,绝对有钱花。可是良心过不去啊,再穷不偷,再穷不贪,这是一个做人的准则。绝不超过这个底线,也是做人的红线。
干了50天,我一看无法领到工资,我便找到表兄辞了职。他听我辞职不干,非常生气。可是我不得不走,我到别处不开工资,我可以借支,维持家庭急用。而跟着表兄没法借支,他又不体会我的实际情况,无法干下去。
后来我才了解到,建筑队不是按月开工资,而是按年或按工期结算。平常每年麦收、秋收借支两次,工程竣工结算才发工钱。工期长的三、五年都得不到结算。有时候工程干完了,工程款不到位也没有工钱。如果验收不合格,返工赔了钱,工人就白劳动。我家中等米下锅,我等不起几年一结算啊!
离开了表兄,他又介绍我到了金寺公社禇衍龙的工地。回到家里表兄对父亲说:“衍通是个傻子,没法帮他。哪个收料员不发财,东西是公家的,又不是我的。沙子石料收了就用,又无法查对,再不发财就没有发财的地方了。可是他不干了,真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后来父亲告诉我:“晋浩给你安排了发财的地方个你不干,看样你真是没有发财的命”。
我告诉父亲:“我没有发财的命,也不想发财。我只想出力吃饭,挣点血汗钱养家活口就行了。过去人们都说,‘忠厚传家远’。想非利,偷盗,贪赃、一但出了事,我觉得对不起表兄。别人得说孙晋浩用人不当;二是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三是事发后家人受到的比过穷日更难过。塤人利己,贪污受贿,也许能一时发达,终不会长久。‘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到了后悔的时候,‘想今日,何必当初’就晚了”。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父亲。
父亲听了感觉也是理,他又说“是啊,过去大家都说‘生意钱60年,衙门钱当时还,血汗钱万万年’。做生意挣的钱易,儿孙后代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像你思成老爷那么大的家业,到了解放的时候就赌博出光了。当官的贪污受贿,一但事发,浪荡入狱,倾家倒产,一辈子都称不过去。还是老实做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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