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漫长的冬天,荒凉的大地又进入了它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山野里的草木大部分都发芽出叶,连绵的山峦染上了一片片鲜绿嫩青。太阳开始有了热力,暖洋洋地照耀广褒的大地。河流水泊清澈碧澄映出春天的蓝天和蓝天上的悠悠的白云。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沐浴着煦煦的春风,给人一中心旷神怡的感觉。山路上行人很少,人们都在自己的责任田里辛勤的劳作着。村子里放了学的孩子们,三五成群的穿着单衣,撒欢似得跑着、闹着。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喜气洋洋的气象。
我回到父亲那里,父亲正在做饭,吃饭的时候父亲告诉我:“我叫张国金老师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晚上见见面,看看行不行?看中了就同意,看不中就不同意”。
我听了感觉很突然,因为从来没有听父亲谈过给我找对象的事,于是我光吃饭没说话。
父亲又说“你要是不反对,晚上就去见个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见见面,互相了解一段时间,也不是一句话能成的事”。
那时候,山区的封建思想影响还是比较严重的,提倡自由恋爱,大多数人家还是看重明媒正娶。一般的老人对自由恋爱还是比较排斥的。认为自由恋爱的女孩不稳当,怕过日子不安顺。
到了晚上,张国金老师来了(和父亲一起教学的民办教师),见面后说了几句闲话。在卜鸽崖教学的殷召坦老师也来了,殷老师是微山县郗山人,离我家十二里路,在外地工作,就是老乡。卜鸽崖离我父亲的学校很近,他是一个单级班,放了学一个人寂寞就到父亲这里玩。他个子不高,瘦瘦的。因他有过肺结核,带着气阴两虚的样子。不过他挺机灵,说话幽默,像说相声一样爱带包袱。谈起话来有它独特的一套歪理论。
殷老师坐下后,张国金老师说:“大哥,禇老师和殷老师多次托我给你介绍个对象。我在周边几个村子也没物色比较好的女孩。西边慎常叔的妹妹比较老实。前几天我问了问他家的二奶奶,她说让你们见见再说。所以禇老师让我今天领你去看看,看中了,你同意、她同意你们就自己谈,不同意就算我没说”。
“来早不如来巧,今天还要吃喜糖来”。殷老师风趣的调侃着。
“既然去,你们就去吧,我们在这里听喜讯。”殷老师催着我们。
我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不想去。张国金拉着我的手说:“走呗,去看看。现在女孩都不怕人,你怕什么?看中就同意,看不中就算串串门。”
“男子汉大丈夫连死都不怕,去个见面把你难的。你看人家女孩子在大街上与男孩扒脖子搂腰都不怕人,你有什么可怕啊?你天天给那些女老师又说又笑的,为什么现在为难呢?”殷老师劝说。
我们出了门向村子里走去,向西走了有一百多米,来到一个门口,张国金敲了敲门说:“开开门,来串门的啦”!
院子里来了一个小伙子打开了门,张国金问他说:“三叔,吃完饭了吗?”
“家来坐,刚喝完晚上汤。”说着话招呼我们向屋里走。院子里五间堂屋,东西各有两间配房。西屋门支着一盘磨,东屋门前支着一口大锅。院子里堆着柴草,放着农具。东边堂屋里亮着煤油灯,我们向东边屋里走去。屋檐很矮,我进去刚刚不碰头。屋里坐了两排人,西边坐的是男的,东边站着坐着的全是女的。屋子很小,坐了十几个人,几个男的吸着烟,显得烟雾弥漫,烟草味呛人。我们进屋后,两边的人都起来让座。靠后墙的地方放了一个三抽桌,桌子上放着一盏昏暗不明的煤油灯,屋里显得暗暗昏昏。桌前有一个坐床子(四方行中间用皮条编织的坐凳),张国金老师让我坐在上边,他靠一边坐下来。我呆呆的坐在坐床子上,身上感觉十分的不舒服。好像被架到火上烤似得,精神紧张,头上不由自主的冒出汗来,也不知道给在座的人说什么好。张国金东扯西拉的和他们扯起家常呱。这时候,十几双眼睛从不同的角度看着我,我坐在那里比杨子荣进威虎厅(见《林海雪原》)还紧张。靠东间门站了三个女孩,过来一个给我倒了一碗开水,放到桌子上。我呆呆的坐着,没有敢喝水,吸烟的不少,屋子里越来烟味越呛人,我不由得咳嗽起来。
过了大概有五分钟,张国金老师说:“大哥,咱走吧,他们累了一天还要休息”。
我听了这话,心里象卸了千金重载。立马起身向外走去,连最起码的告辞礼节都忘了。
回到父亲那里,殷老师问我:“见得怎么样”?
“不知道”!我回答。
“你去干什么去的”?殷老师说。
“没人给我介绍,三个女孩我知道哪个是的”。我无奈的回答。
俗话说“灯影里相媳妇,雾里看花。”何况三个女孩站在一起,又不知是哪一个。
“给你倒茶的那个是的”。张国金老师一边给父亲说话,一边回过头来对我说。
“人家侦察员暗地里都能侦察敌情,你专门去看还没看准是谁。要是叫你当侦察员早就被抓去做俘虏了”。殷老师调侃的说。
大家说笑了一会,张国金老师和殷老师就回去了。我也没有当回事放在心里。
过来有十几天,我正在上课。校工宋大爷来到教室门口说:“禇老师,你家里来人了”。
我听了感觉很惊奇,我离家那么远,谁会到我这里来呢?我安排了一下课堂,跟着宋大爷来到了学校的门口。没看到我认识的人,就问宋大爷:“人哪”?
宋大爷用手一指说:“那不是”。
我顺着宋大爷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女的拿着东西站在那里。宋大爷说完就走了,我看了看,不认识,不认识怎么说我的家人呢。于是我问她:“你找我”?
“俺今天来赶下村集,俺娘叫俺给你送几个煎饼”。说着把一个包递给我。
“我不认识你啊”?我不自主的问道。
“你前几天去的俺家,转脸就不认识俺啦”?她把东西向我一扔,生气转脸就走了。
我这才想起相亲的事。我愣愣的看着她走去的背影,一米六多点的个子,一副整天劳动的身板。标准的“农业学大寨式的铁的姑娘”的形象。胖逗逗的圆方脸,黄黑色的面容。凹鼻梁、大鼻头,带着风吹日晒的样子,没有一点窈窕淑女的形象。这绝对不是我心中的女神。
下午放了学,我带着东西回到了父亲那里,向父亲说:“你那天让我见的人,今天去了间村,长得一点都不好,我不同意!”
父亲听了很生气说:“你当时不说不同意,我认为你同意了,所以两家老人都说明了。人都到你那里去了,你让我怎么给人家说。找媳妇不是看的,是要过日子的。能劳动,会过日子,能守住家的才是可选的人,脸长得再漂亮不能当饭吃。找一个手不能提篮,肩不能挑担的,能过日子嘛”?
“当时也没人给我介绍哪一个是要见的人啊!三个女孩在一起,没有说话的,怎么分辨岀是给我介绍的对象。”这就像郭沫若的《青少年时代》里描写的“四川市场有卖猫的,外边放的是白猫,买到家里从袋子里取出来是黑猫”。我深深感到被耍了。
我们父子意见不合,我便离开了父亲那里。
过来一个星期,公社召开全体教师会议,张国金老师找到了我说:“大哥,那天你没说不同意,所以就定了下来。禇老师找我和慎桂叔保得媒,你现在说不同意,得找个理由吧?从五八年 禇老师办扫盲、后来办学校都住在兴义(我岳父名,刘兴义)老爷家里,他们的关系特别好。退婚,怕褚老师张不开口。爱情应该真正建立在现实生活坚实的基础上,否则,他就是在活生生的生活之树上盛开而不结果的花。”
后来我才知道,双双老人早就定下来了,相亲是个过场。怕我不同意,耍了个局,实质就是包办婚姻。
生活就是不可思议,往日的难忘的情思,随时光的流逝,早已不留任何痕迹。如今又把一个不相识的人扯在一起。青青年华如同晨曦与晚霞,绚丽多彩而又变幻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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