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多岁的人，呈现一幅老态龙钟的样子。他一返常态的手里拿着两盒“普腾”香烟，见人就掏一支笑笑说：“喜烟，吸一支！”表面笑嘻嘻的，两眉之间挂着忧愁。
这时王远友的父亲走过来，迎面大老远就说：“大侄侄，恭喜你啊！听说你家大孙子提妥亲事(说妥媳妇)了”？
“是的，俺叔。多亏大伙帮忙，俺婶子费心。”说着，王大哥拿出一只烟，递给老头。
“哪庄的？”老头问道。
“俺婶子娘家门的”。王大哥回答。
“多大了？”老头又问。
“二十四了，属兔的。”王大哥高兴的回答。
“家里都准备好了吗？”老头又问。
“准备齐了，买了六身衣料，连袜子带鞋花了300多。反正俺婶子保的媒人，多点少点都没有问题。”王大哥说着就要走。
“你干嘛去？”老头一边吸着烟，一边问。
“去后地（后边 ）李表叔家，我手头有点紧，他昨天刚卖了猪，我去借几个钱急用。”王大哥说完就要走了。老头说：“我手里真没钱了，帮不上你的忙了。”
李表叔家在十二大队，与王家有亲戚。所以到她家去借钱。王大哥到了李家，李家对他非常热情，说：“听说您家的表孙提妥亲事了？大喜大喜！”
“是的，表叔，你吸支喜烟。”王大哥拿出烟给李家表叔点上火。
“您大哥，你一大早来有什么事吗？”李家表叔问道。
“表叔，孩子的喜事还想请您老人家帮帮忙。”王大哥谨慎的说。
“行啊！只要您表叔能办到的事都行。”李家表叔回答的很慷慨。
“今天您表孙去‘过红’（送彩礼），手头有点紧，想借几个钱。”王大哥说明了来意。
“你不是刚卖了两个猪吗？怎么还要借？”李家表叔疑惑地问。
“唉！表叔，那两个钱哪里够啊！眼前女孩都要什么‘的确良’、‘凡尔丁’、‘涤卡’。咱爷俩说实在的，孩子他娘去年有病把家里存的钱都刮（花）光了。今年俺爷俩拼死拼活的干，在队里领了130块（元）钱。前两天卖了两头猪150块（元）合起来280块（元）。我给女方卖了两身‘的确良’，花了50块（元）；两身‘涤卡’75块（元）；两身‘凡尔丁’92块（元）；连买袜子、鞋花了300多块（元）。花少了怕俺婶子作难。昨天俺婶子又领着买了红、白糖各8斤，酒8斤，猪肉16斤，各种点心（糕点）16斤，还有烟，花了50多元。这不是自家的钱花光了，还花了他二叔的100多。今天去‘过红’不能光拿东西不拿钱吧？”王大哥无奈的说着。
“唉！难那。虽说孩子提亲是喜事，可是这彩礼钱难死人啊！咱庄稼人上哪里弄钱呢？靠生产队8毛钱一个工日，一年才能领几个钱。我昨天卖了一个小猪，喂了一年才160斤，卖了90元钱，刚回到家就叫北院的孙二哥看病拿去了50元，今天还得去他舅家行喜来往，连磕头礼又得十几元。我只能给你20元了，不够你再想想办法吧！”李家表叔从怀里掏出了四张带着体温的5元一张的人民币递过来。
王大哥无奈的接过20元钱，千恩万谢的走出李家。再也没有来时的笑容。20元钱够吗？孩子拿20元钱去能行吗？如果用急掏不岀钱怎么办？虽说20元钱要卖150斤小麦才能还上，总比女方嫌穷不愿意强啊！儿子都二十七了，“抹了村就没有店了”。这次散了，儿子要打了光棍，这日子可怎么过啊？还是多给借几个钱拿着保险。可是上谁家借呢？王大哥边走盘算着。
他的堂叔王XX家有，可是前几年 因为分家产闹得没有说话的来往。今天去借钱，他借吗？王大哥心里反复的盘算着。俗话说：人穷志短，为了儿子的婚事，他就不要这张老脸了。厚着脸去试试。
到了王XX家门口，王大哥只好强作笑脸，敲了敲门喊道：“二叔，您在家吗？”
“在，有什么事？家来吧。”王XX坐在堂屋里靠着火盆，左手拿着一只点燃的烟，右手拿着一个牙签剔牙。见王大哥进来也没有让座，王XX的妻子，看到了王大哥进来怒目瞪了他两眼走进了里间。
王大哥，看见此景，恨不得退出去。可是为了儿子，既然来了就不能走，尽量忍着。他强笑着拿出一只烟，举到王XX的面前说：“二叔，您吸烟？”
“有！正吸着了。你有什么事？”王XX冷冷的问道。
“二叔，你孙子提了个亲事。”王大哥谨慎的说道。
“好啊！你门上吉星高照，恭喜了？”王XX冷冷的说道。
“这都是咱王家祖辈积德行善的光阴照的吗。”王大哥干笑着回答道。
“你别套近乎了，有什么事就说吧？”王继堂冷冰冰的说。
“您孙子今天‘过红’（送彩礼），我手头有点紧，相求您老帮帮忙。”王大哥乞求的说。
“哈哈！哈哈！，你还能用的着我吗？你的本事比天大！”说完慢慢地吸着烟，看也不看王大哥一眼。
这时王大哥心里比用刀子捅了一刀子还难受，可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为了孩子再难受也要忍耐。于是强作笑脸说：“俗话说‘大人不计小人过’，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还能记我的仇？你大人有大量，不讲我你也该讲上一辈吧？你老能帮就帮帮呗？”
“钱我有，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是事都是我说的算。钱在你婶子手里，帮不帮她说的算，你给她说去吧！”王XX把球踢给他妻子。
说话间，王XX的妻子从屋里走出来，尖声怪气的说：“借钱你有二叔啦？三年前你告你二叔的时候，为什么不想着他是你二叔？咱三年前就恩断义绝了，你姓你的王，俺姓俺的王。咱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俺走俺的独木桥，永世不往来。”
王大哥听了这一席话，心里像开了个酱菜店，酸甜苦辣五味俱全。喜怒哀乐百感交集。钱没借着受了一肚子窝囊气。为了儿子，只好默默的忍着。含着泪水无奈的走出王XX的家。
外边寒风裹着雪花不紧不慢的飘落着，大地笼罩在雪幕之中，地面上很少有人活动。王大哥麻木的走过一座座低矮的草屋，走过一扇扇木板钉成的大门，来到大街上，只有几个卖青菜的躲在房檐下，筒着袖子听天由命的等着买主。大街的市场上变得冷冷清清。环顾四周一片苍茫，一片凄凉。钱还是要借，他没有目标，漫无目的的慢散的走在大街上，忧愁的两行老泪流在脸上。望着漫天纷飞的雪花对天长叹“唉！”
这时我正从沙沟邮政局回来，经过他身边，见面问句好：“大哥好？”
“衍通弟，你哪里来的？”王大哥苦笑着问我。
“我从沙沟邮政局来的，昨天我爹给家里寄来30元钱，我去取回来。”我回答。
王大哥听我刚取钱回来，赶口问我：“衍通弟，你能帮帮忙嘛？架架势！行行好！”
我问：“什么事？”
王大哥把儿子送彩礼的事和今天的经过的说了一遍。并说：“兄弟，你今天借给我，把你侄侄的事过去，明天我一定想法还你。”
我看了王大哥那张期盼，无奈、沧桑的、留有泪痕的老脸。将带着体温的30元交给了他。
回到家，母亲问我取的钱哪！我将王大哥的事说给母亲听，母亲也为他感到为难。但又遗憾的说：“你爹寄来的钱，我连面都没见就叫你借出去了”。
“学大寨、赶昔阳”“战天斗地战严寒”！在学大寨的日子里，虽然雪花飘飘、寒风凄凄、生产队里仍然吹哨集合，到地里去劳动。在劳动的地里我看到王大哥两口子，用从生产队里借来的独轮车推着仅有的、过年用的麦子和一只小羊奔向了周营大集。
这年头庄稼人一年到头的在地里改天换地，风餐雪饮，把自己的血汗都撒在了土地上，可是仍然缺吃少穿，家境还是像筛子一样到处是窟窿。生活无时的不再折磨着贫穷的庄稼人。人活着，就得随时的准备经受这种生活的折磨。
尽管我们都是些普通的人，无法改变国家的局面。可是，老百姓的吃饭问题应该是一个严肃思考的问题。大家都有一双辨别黑白的眼睛，有良心的中国人都会感觉到，这不是几个人的问题，这是全国几亿人的大问题，国家前途命运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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