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弟弟都长大了,住房紧张,父亲就打算建房子。那个岁月大多数人家连肚子都填不饱,哪有经济建房呢?生产队里每年分280—300斤的口粮,每个劳动日的工分折合八毛钱。要想盖房子那真是痴人说梦。亲爱的读者,也许你不理解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国农村的状况,贫困给农村人的内心留下的屈辱的创伤太深重了。房子的好坏是农村中贫富的首要标志。他直接关系一家人的生活尊严。在农村建一座房子,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梦想,等于创造一个历史,建立一座纪念碑!这里面包含着人生的哲学、心理学、人生观,也具有能体会到的那种激动人心的诗情。
那时心想,当我把巴特农神庙建立起来的时候,能感到她无比的辉煌。瞧吧,在农村这个乱纷纷的“共和国”里,我将会是怎样一副自豪体面的神态!是的,20多年的无产阶级专政下,从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建立起了漂亮的房子的心情、感想……。
那时候在农村盖三间草房子需要二百元钱,父亲补发的工资用不了。盖房子需要宅基地,当时盖房子不是现在,要通过有关部门的批准。那时谁想盖就在自己祖上的宅基地上盖,队里也不问,只要四邻没有意见就行。当时生产队的土政策就是 :麦收后,每户分50斤麦穰维修旧草房,盖新房的每间屋给100斤麦穰。不够就自己想办法。所以,当时候农村人就自发成立了什么“老年会”、“青年会”、“建房会”、“救灾会”。就是说,十家、八家联合在一起,谁家有事大家分担帮衬。比如我盖房子,大家就把自己摊的麦穰给我用,明年另一家盖房子大家就给另一家用。也有出钱的、出粮的。再比如“青年会”,谁要是结婚,参会的人家就每家岀20元钱,50斤小麦,大家一筹,办喜事的钱粮就够了。这样大家互相帮助着过日月。
我家的宅基地“破四旧”时被红卫兵“淘宝”扒成了坑。我和二弟就用生产队收工后的机会,借生产队的地排车拉土垫。为了防止地基下沉,我们就到河里去拉沙垫。经过一冬天的劳动,加上要好的伙伴们帮忙,春节前就垫好了地基,一开春就动了工。生产队里有卖剩的、不成形的石头,低价买了几车,打好地基,拉土踩墙(土里参上麦穰,加水混合均匀,用铁叉垛起来打成泥墙)。当时最好的草房就是双八尺的房子(一米等于老尺子的一尺八寸,双八尺相当于四米半),土墙的房子一般是八尺宽、四尺高、十八尺长。相当于十米长、二米二高、四米半宽。为了屋里亮堂,我把屋墙加高到三米。盖出来的房子又高又亮。当时最困难的事是买木棒。1958年大炼钢铁,所有的树木都杀了去炼钢铁了。公社化后又没有植树造林,光秃秃的山,光秃秃的地。连乘凉的树都找不到。公家用木料靠物资局调拨,私人用木材就难了。当时父亲教学的村子靠近抱犊崮,山上有洋槐树,又高又直,八十元买了十棵树,像沙木棒一样,我和二弟拉回家大家都说好。麦收后下来新麦穰立即就盖上了,
房子盖好后,我又到后北常的石灰窑买了一车石灰,参着土把屋子装饰的又白又亮,在当时的条件下,在我们大队是数的上的好房子。引起了东邻西舍的羡慕,也惹了一些人的嫉妒。我盖好房子没有几天,我大队肖家的一个贫农老头就找大队书记提意见:“庆水,你这个书记怎么领导的,又叫地主羔子翻身了。过去土改分了他们的田地,文化大革命扒了他们的房子,今天你又让盖起来了,这不是还是比我们好吗?贫下中农闹革命白闹了?开会喊口号叫他们永远不得翻身,你领导怎么又让他们翻身了?”
“过去土改分田地,分的是他们老一代剥削所得的东西。现在盖房子是人家自己劳动所得。多劳多得是社会主义的分配原则。他有钱盖房子是合理合法的,我不能不许人家盖吧!你也可以盖新房子啊!你有本事盖比他的更好啊!盖的新房子越多,说明我们大队的生活条件越好。”大队书记禇庆水告诉他。
“我那弄钱盖去!”肖姓的贫农说。
“你没法弄钱盖,人家的钱也不是偷来抢来的啊,人家是劳动挣来的。人家孩子一天三岀勤的劳动,你的孩子不好好劳动,整天吊儿郎当,上哪弄钱去。看人家盖房子眼红没有用。只有好好劳动,才能过好。”大队书记对他说
当时族伯父禇庆岗在场,对他说:“你别给人家楼院的比,人家家家有非农业,有教学的、有干工的、有当官的。拉游击打鬼子、打老蒋都是人家那院的人。禇福军家地主门上挂着光荣牌子你不去给抹下来的?闹革命到时候你不去的?不叫你儿去的?不叫人家地主的孩子上学,人家能写能画,你儿上到高中,除了偷瓜吃管(行),还能干什么?除了开会跟着喊口号,打架,你儿还会干什么?”
事后庆岗伯父又啦给大家听,引起大家的纷纷议论。当时有句话:“干革命时你怕流血,国家建设你怕流汗,来了救济跑向前,别人好了你有意见,就是不愿下力干!”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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