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想出头
诵诗额美少女，是市少年宫朗诵团员，但比弗上几个道伴是共青团员。但几个共青团员忒一本正经，弄成撤污面孔，大瓶面孔，又逊色于朗诵团员。叫我又想起阿Q唻，伊看弗上秀才娘子，相中额只是吴妈，只怪秀才娘子假正经呀。
知青档案到了县里，县革委会先就为哎个预设了广播站。喔唷，运道来了，后来又调伊到省广播电台。“派得着用场”，“出头唻”，千万知青中算志趣遂愿的特例。不过摊弗上“再教育”，“大有作为”，没下乡，没锄地，真是幸运儿。
玉女金童，邻县那个象棋手，也市少年宫培养、记档案的。分去集体户，收到州文化局通知参赛：嚯，初生牛犊，撞出重围，晋级省赛。后面就整天价比赛、交流、办班；生产队照省里调民工惯例，记伊一级工，全年满勤。
国人谁不爱象棋，老乡都荣耀：“他去昆明砍棋了！”下象棋，“砍一盘”；叫吃马，“砍你马！”杀伐决断，乡亲乡音真有劲。怎么要老乡供他呢？成份不好，体委不调人，也没权力调。比方省军区、州军分区，看到拔尖的演员、运动员，不管你成份，说调就调。只可惜部队兴歌舞、蓝球、乒乓球，不兴象棋。“哪里呀”，灵通的悄悄说：“选特长女孩子，是军区大院选妃子！”
下乡前填履历表，嗜好那一格，都填“无”。要填烟、酒，小流氓。也不能填糖、蛋糕，当儿戏？特长那一格各自填，要体制内培养额，领导加一句注，就当桩事体了。行政架构，就迭能（这样）运作。公园里民间棋王也教出小神童，足以对弈国家队，弗作数，体制外额，弗派用场。
成份弗好哪能会轧进体制，拨少年宫培养？开头是好的，伊爷做英文老师，文革中一查，以前帮洋人做过翻译，就“里通外国”了，揪斗！老上海佬有名两所大学：圣约翰、东吴政法；红卫兵清爽，一所出洋奴、一所出反动派。果然，伊爷交待出来，读圣约翰辰光已经兼职翻译了。档案上是“历史问题待查”，儿子参赛资格还有。
——火车日夜开，长长额轨道；十年知青，也在轨道内，铺垫着体制。能有几个幸运超前？难得有两个凭特长晋到省级，就变传奇了，眼热煞！
体制外额，知青、小青工，既弗甘心做螺丝钉，又出弗了头，就编故事，来让小人物出头。哎几年上海勒传，是讲田中角荣访华，他的保镖向中方要求，去上海切磋武功。总理的情报多少灵光，晓得了沓个日本武士曾经输拨霍元甲，沓趟要来雪耻，一生一世就是练武，要报三十年前遗恨。
上海呢，公安系统，体委系统，凡是体制内额，侪不敢接任务。总理只好通过以前地下党老关系，到一帮牛鬼蛇神里打听，回应讲真有个还可以用，就是以前戴笠手下除奸队队长，叫铁拐李，年纪也在五十上下。总理开心唻，沓个人本事大呀，有数额呀，专暗杀汉奸的，青帮出生。跟下去消息又来了：沓个佬佗伤残唻，红卫兵听讲伊武功好，绑起来用铁棍打，现在全靠运气调息吊命；不过讲伊有个徒弟可以上场。
跟下去消息又来了，沓个徒弟寻到唻，公安局出动警犬再搜索到，小夫妻俩睏勒桥洞里，而且，伊右手断脱了。总理光火了：问清爽了再来报告！原来沓个徒弟飞身扑救一个卧轨的小姑娘，轧断脱臂膀；小姑娘爷娘侪自杀了，就跟伊结成夫妻，俩口靠拾垃圾为生。问伊敢跟日本人打弗？讲笃定，条件是打赢了要拨伊安排工作，好养活师傅养活老婆。
结局当然是大欢喜，讲额、听额侪大欢喜，小人物扬眉吐气啦。后头又有故事唻，田中角荣的顾问是围棋九段，要去上海切磋棋艺。甚至田中角荣爷生了癌，要寻上海老中医。结果呢，高手侪勒体制外。民间故事呀，小青工、插兄，侪津津乐道，侪对体制弗服气，想脱轨而出。——哦，后头顶欢喜嘲笑“砖家”额，交关是老知青哎，一生一世弗服气。
回头再想起朱季海先生，高级额内控人士，派高级用场额体制外人。毛主席欢迎田中角荣，讲中日两国是一衣带水友好邻邦。张春桥姚文元听弗懂呀，毫稍（即刻）去问复旦大学反动权威，倒是晓得大意额。但是马上要发社论，要确切呀，又毫稍派人问到朱先生头上；哦，原来是沓能介桩事体，出典勒伊沓。
章门二季，王季刚、朱季海，惊世天才，朱先生廿多岁就当选国史馆馆员唻，是民国时代。建国后，周总理也保着几个内控人士额，比如一个民国政府大法官，覅忒反动噢，要保呀，总理碰到国际纠纷，要向伊讨教国际法呀，否则出洋相。唉，沓点事体，弗好多讲额……。
体制外额老百姓，似乎只有勒故事里出头，就越编越精彩了。讲是周总理作风细致，请示毛主席后，向王洪文打招呼，要上海工总司派人出来疏通，因为总理要动员额人脉，哼碰啷牛鬼蛇神，寸步难行唻。等沓路人串起来，终于晓 得铁拐李是盘勒苏北老家，但江苏又不买上海额账，总理只好又跟许世友打招呼。终于听到铁拐李讲，徒弟还勒上海，年前托人送过来三块八角钞票，侪零碎铜钿；肯定佬困难额，又无住处。正好，江苏省公安厅有只特异功能犬，只要闻闻伊心口，就可以去追踪伊心里想额人，……。我是隔年回上海探亲，再听到，原来短篇已改成中篇了。沓辰光，知青小有出头，上调开始了；厂里小青工呢，还勒嘎三胡，中篇快改成长篇了。
——列车西进，机械而无休止，是勒预示知青额前程？又哪能预示？前程难测，小小知青，弗出头额螺丝钉，又想伊做啥？贵阳过了，大半天到昆明，可以下去伸伸手脚唻；昆明，串连辰光倒毋么来过喏：因为从地理上讲，伊搭是只死角。
结果又误点，再睏一夜车厢，是隔天清清早，昆明北郊落火车。集体照留念后，要上土公路，再改乘篷布大卡车。女知青花头多，匆匆整理过仪容，要另外照一张。本能额想到青春留影，小资情调，改造弗好。工宣队拍照片，意在以图为证：人马齐全；所以对伊拉有点不耐烦：“快点快点，站好队！”忽然又灵机一动，叫一对大翻领立到当中，这不，显而易见，她俩并未逃亡。而列宁装们，被剥夺了中间位置，刹时板面孔；啊，多么遗憾的历史一刻，别的都是笑面孔。
（200-16·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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