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隰桑有阿，其葉有難。「1」
　　既見君子，其樂如何！「2」

　　「二章」
　　隰桑有阿，其葉有沃。「3」
　　既見君子，云何不樂！

　　「三章」
　　隰桑有阿，其葉有幽。「4」
　　既見君子，德音孔膠。「5」

　　「四章」
　　心乎愛矣，遐不謂矣？「6」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7」

　　关于《小雅·隰桑》这首诗的主旨，传统的都是“思贤”。《毛传》该诗小序：“《隰桑》，刺幽王也。小人在位，君子在野，思见君子，尽心以事之。”朱子在其《诗集传》该诗第一章这样写道：“此喜见君子之诗。言隰桑有阿，则其叶有难矣。旣见君子，则其乐如何哉。词意大概与《菁莪》相类。然所谓君子，则不知其何所指矣。”

　　清方玉润《诗经原始》：“思贤人之在野也。”对于《毛传》的“刺幽王”说，方玉润以为该诗有“刺”，但“似亦不必据此为说，徒伤诗人忠厚意耳。”

　　《古诗文网》以为《隰桑》是一首爱情诗，而且是“女词”。其在【鉴赏】中说：“这首是《小雅》中少有的几篇爱情诗之一，但是因为封建时代的学者囿于‘雅’的缘故，从未有人当作写男女情事的诗来读。”

　　鄙人窃以为“思贤”说更符合该诗的主旨。本文中，我们将基于此对该诗做一番赏析。

　　《隰桑》分为四章，每章四句，共十六句、六十四字，篇幅较短。诗篇的前三章为叠咏，反复强调“贤在野”，以及见到君子时的喜悦心情。第四章表达的是诗人对野处的贤人思之甚深而不能忘。

　　第一章，兴。诗篇原文：
　　隰桑有阿，其葉有難。
　　既見君子，其樂如何！

　　在现代纺织业逐步兴盛前，丝绸是很重要而且很珍贵的上等衣料。丝绸是用蚕宝宝结茧后抽出的丝为原料，经过复杂的工艺才织就的。在过去的数千年里，养蚕和丝绸纺织在人们的生活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而养蚕的重要一环就是栽种桑树，以便采摘桑叶喂养蚕宝宝。

　　桑树原产于我国中原及华北、西北地区，喜温暖湿润气候，稍耐荫，耐旱不耐涝。所以，在古代丝绸是我国中原地区的特产，后来随着生产规模的扩大和丝绸之路的延伸，桑树种植和养蚕技术也扩大到了我国的江南和东北，以及中亚地区。

　　桑树对于人类来说，是那样的有价值，在西周那样的农耕时代，人们很自然地对桑树是情有独钟。同时，桑树对生活环境也没有什么苛刻的要求，就像隐居在野的贤人。因此，了解了这样的背景之后，我们就能很容易地理解，为什么这一章以枝繁叶茂的桑树起兴，比喻在野之贤人。

　　“隰桑有阿，其葉有難。”隰（xí），低洼潮湿的地方。阿、难，《毛传》、《诗集传》都解其分别为“美貌、盛貌”，即“阿”是形容桑树的树形很美（树干挺拔、枝条繁盛），“难”是形容桑树叶子很茂盛。《古诗文网》注释：“阿（ē）：通‘婀’，美。难（nuó）：通‘娜’，盛。”可从之。这两句中的“有”都是用作形容词前的词缀，本身无实义。

　　《郑笺》对这两句的解释是：“隰中之桑，枝条阿阿然长美，其叶又茂盛可以庇荫人。兴者，喻时贤人君子不用而野处，有覆养之德也。正以隰桑兴者，反求此义，则原上之桑，枝叶不能然，以刺时小人在位，无德於民。”

　　若按照《古诗文网》的解释，则诗人写桑树的枝干挺拔和树叶茂密，是为下两句男女情侣的约会之所。

　　“既見君子，其樂如何！”承上两句，因为当今朝廷为官者都是小人，现如今在这乡村僻壤反倒遇见了一位贤人君子，诗人当然是兴奋异常，以至于“其乐如何”，高兴得无以言表、都不知道怎么才好了。君子，诗人所期翼的能够安邦定国的贤人。当然了，如果按照《古诗文网》的解释，则此君子为诗意主角（一位大胆追求爱情的女子）所心仪之男子。

　　第二章，兴。诗篇原文：
　　隰桑有阿，其葉有沃。
　　既見君子，云何不樂！

　　这一章是第一章的叠咏，再次表达诗人遇见贤人的兴奋之情。沃，形容桑树叶绿油油的样子。

　　第三章，兴。诗篇原文：
　　隰桑有阿，其葉有幽。
　　既見君子，德音孔膠。

　　这一章也是第一章的叠咏。与第二章不同的是最后一句有了变化。幽，指桑树叶深绿色，绿得发黑。最后一句的解释，按照传统“思贤说”，“德音”意为“善政”，“胶”是坚固之意，整句话的意思为“这样的君子若在位为官，人民都会敬仰他，他的政令执行起来也一定会很坚定”。但若按《古诗文网》的解释，则“德音”指情侣间说的情话，“胶”是“缠绵”之意，整句话的意思为“（终于能约会在一起的情侣）缠绵不尽、情话说不完”。

　　鄙人倾向于采用前者，即“思贤说”的解释。

　　第四章，赋。诗篇原文：
　　心乎愛矣，遐不謂矣？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这一章对上三章做了一个总结。这位君子虽远处乡野，然而我岂能不喜爱他？岂能不思念他？（自从遇见他）我的心中就一直有这对他的喜爱，一天都没忘记过。

　　爱之意溢于言表而毫不掩饰，也难怪《古诗文网》说《桑扈》是一首情爱之诗！

　　我们看看几位大家对此章的解释吧。《郑笺》：“我心爱此君子，君子虽远在野，岂能不勤思之乎？宜思之也。我心善此君子，又诚不能忘也。孔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诗集传》：“言我中心诚爱君子，而既见之，则何不遂以告之？而但中心藏之，将使何日而忘之耶！《楚辞》所谓‘思公子兮未敢言’，意盖如此。爱之根于中者深，故发之迟而存之久也。”朱子的解释与郑玄的解释是有区别的，我们采纳的是郑说。

　　遐，远，意思是此君子远在乡野。谓，意思是经常想念（此君子）。“遐不謂矣”的意思就是“虽然这位君子远在乡野，也不会妨碍我时常对他的思念”。中心，即心中。

　　「一章」
　　那邊桑樹枝幹壯，綠葉茂盛好遮陽。
　　鄉野得見此君子，我喜我樂心若狂！

　　「二章」
　　那邊桑樹好模樣，葉兒閃閃發綠光。
　　在此鄉野遇見他，心中樂來喜洋洋！

　　「三章」
　　那邊桑樹長得好，幽幽綠葉風中揚。
　　遇見君子真高興，他若在位定久長。

　　「四章」
　　心中真愛此君子，路途遠來思也長。
　　君子之賢藏心底，每日好似在身旁。

　　注釋：
　　「1」 隰（xí）：低窪潮濕的地方。阿（ē）：形容桑樹的樹形很美。難（nuó）：形容桑樹的葉子很茂密。（兩句中的）有：用作形容詞前做詞綴，無實義。
　　「2」 君子：詩人所期翼的能安邦定國的賢人。
　　「3」 沃：形容桑樹葉綠油油的樣子。
　　「4」 幽：形容桑樹葉非常綠，深綠得有些黝黑。
　　「5」 德音：善政。孔：很。膠：堅固。
　　「6」 遐：遠，意思是這位君子遠在鄉野。謂：意思是經常思念（這位君子）。
　　「7」 中心：即心中。

　　2021年4月27日星期二，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