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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園耕錄·詩經賞析之063·小雅·角弓

时间:2021/4/15 作者: 滨湖散人 热度: 424457
  「一章」
  騂騂角弓,翩其反矣。「1」
  兄弟昏姻,無胥遠矣。「2」

  「二章」
  爾之遠矣,民胥然矣。「3」
  爾之教矣,民胥傚矣。「4」

  「三章」
  此令兄弟,綽綽有裕。「5」
  不令兄弟,交相爲瘉。「6」

  「四章」
  民之無良,相怨一方。「7」
  受爵不讓,至於已斯亡。「8」

  「五章」
  老馬反爲駒,不顧其後。「9」
  如食宜饇,如酌孔取。「10」

  「六章」
  毋教猱升木,如塗塗附。「11」
  君子有徽猷,小人與屬。「12」

  「七章」
  雨雪瀌瀌,見晛曰消。「13」
  莫肯下遺,式居婁驕。「14」

  「八章」
  雨雪浮浮,見晛曰流。「15」
  如蠻如髦,我是用憂。「16」

  关于《小雅·角弓》的诗意主旨,比较一致的看法是“刺王不亲九族”。但各家在所刺之王为谁,以及诗文细解上仍存在不少分歧。

  毛亨、郑玄以为是“刺幽王”。《毛传》该诗小序:“《角弓》,父兄刺幽王也。不亲九族,而好谗佞,骨肉相怨,故作是诗也。”《毛诗正义》对此说予以详解道:“《角弓》诗者,王之宗族父兄所作以刺幽王也。以王不亲九族之骨肉,而好谗佞之人,令骨肉之内,自相憎怨,使人效之,故父兄作此《角弓》之诗以刺之也。此经八章。上二章言王当亲九族,是为不亲而发言也。既不亲九族,则疏远贤者,自然而好谗佞,事势所宜言,於文无所当也。骨肉相怨,即三章、四章是也。由其相怨,故五章本其王慢族亲宜燕食之事,即亦“不亲九族”之经矣。既相怨不亲,是上教之失,故下三章言其可教而反之,无使为骄,如蛮如髦也。”

  按他们的解释,《角弓》这首诗是周幽王的父兄所作。“父兄”指宗族里的叔伯和兄弟。周幽王不亲九族,而好谗佞,导致兄弟姻亲骨肉疏远至相互憎怨,父兄以为这样的话,幽王不会长久。所以,父兄作诗的根本目的是希望能警醒幽王。

  朱熹也说此诗是刺王不亲九族,但没有说所刺之王为谁。《诗集传》:“此刺王不亲九族,而好谗佞,是宗族相怨之诗。言骍骍角弓,既翩然而反矣;兄弟昏姻,则岂可以相远哉?”他对诗句的解释也与毛、郑有不一致的地方,详见后文。

  方玉润认可毛亨郑玄的“刺幽王”说,但不同意其“(幽王)好谗佞”的说法。《诗经原始》:“《角弓》,刺幽王远骨肉而近佥壬(qiān rén,小人、奸人 —— 作者注)也。观《頍弁》为兄弟此幽王之诗,则此篇亦为此幽王也无疑。特《大序》谓‘不亲九族而好谗佞’,则诗中无刺谗语,唯疏远兄弟而亲近小人。”

  《角弓》共八章,三十二句,一百六十四字,篇幅中等。全诗采用了兴、赋和比的表现手法,将不亲近兄弟姻亲给宗族、天下所带来的坏处,给王自身带来的损害表达得淋漓尽致,同时指出亲近兄弟并非王家自己的小事,也是关乎全天下的大事。第一章,兄弟不亲,有如未调和之弓;第二章,上行下效,天下化之;第三章,骨肉亲则天高地阔,反之则寸步难行;第四章,不知自省,只怪对方;第五章,自不量力,后必有患;第六章,再不醒悟,悔之晚矣;第七章,太阳一出,迷雾消散;第八章,现实残酷,我心深忧。

  第一章,兴。诗篇原文:
  騂騂角弓,翩其反矣。
  兄弟昏姻,無胥遠矣。

  这一章以弓与弦的调和关系,比兴兄弟亲睦的重要性。弓弦要调和好,不然弓背就反转朝外,不成其弓;兄弟之间不亲近,那也会疏远而不成兄弟矣。

  “騂騂角弓,翩其反矣。”角弓之弦调和不当,则弓背必然反转。《毛传》:“不善绁檠巧用则翩然而反。”绁(xiè),动词,系、拴或捆绑。弓背用硬度和弹性都恰到好处的树木做成,檠(qíng)是矫正弓弩的器具,如果使用不当,则弓背就会向反方向弯曲过去。骍骍(xīng),弦和弓调和的样子,指弓弦的松紧程度正好。翩,此指反过来弯曲的样子。

  “兄弟昏姻,無胥遠矣。”上两句用弓背、弓弦的关系起兴,以比兄弟姻亲之间的关系也要恰当。这两句是说兄弟、姻亲要亲近,不能疏远。兄弟,是宗族中的叔伯和叔伯兄弟。“昏姻”即“昏姻”,指姻亲关系的亲戚。胥(xū),相。远:疏远。

  第二章,赋。诗篇原文:
  爾之遠矣,民胥然矣。
  爾之教矣,民胥傚矣。

  承上一章,君王不亲近宗族,那么天下之民也会效仿,老百姓也都不亲近自己的兄弟亲戚。

  “爾之遠矣,民胥然矣。”你疏远你的宗族,那么天下之民也都会这样了。尔,君王。远,疏远(宗族)。民,天下万民、百姓。胥,皆、都。然,这样,意即跟你君王一样不亲兄弟亲戚。

  “爾之教矣,民胥傚矣。”你的言行,老百姓都会跟着效仿的,即上行下效。教,教导。傚(xiào),同“效”,仿效,效法。

  第三章,赋。诗篇原文:
  此令兄弟,綽綽有裕。
  不令兄弟,交相爲瘉。

  这一章进一步说,兄弟相亲而和睦,在天地宽,反之,则处处不顺。

  “此令兄弟,綽綽有裕。”令,《郑笺》、《诗集传》皆解释其为“善”,即(兄弟)相亲相爱。绰绰有裕,相当于“天地宽、事事顺利”之意。绰绰,宽裕舒缓的样子。裕,宽大。

  “不令兄弟,交相爲瘉。”反之,兄弟不亲不爱,则反目成仇,事事难成。瘉,《郑笺》、《诗集传》皆解释其为“病也”,即相互交恶,你说我坏话,我造你的谣。

  第四章,赋。诗篇原文:
  民之無良,相怨一方。
  受爵不讓,至於已斯亡。

  上一章说既然兄弟不相亲爱,反而相互憎恶。这一章进一步说,他们还不知反省一下自己,总是把错怪罪在对方。结果,不但结怨越来越深,面临受爵当然不会谦让,最终害了别人,自己也不会好,也一定走向灭亡。

  “民之無良,相怨一方。”良,善也。意思是天下之人都丢掉了善心。一方,对方也。意思是都把过错归到对方身上,以至相互憎恶之情越来越深。

  “受爵不讓,至於已斯亡。”热衷于争名夺利,以至灭亡。爵,爵禄,功名利益。已,自己,自身。亡,灭亡。“斯”为连词,就——表示承接上文,得出结论。

  第五章,比。诗篇原文:
  老馬反爲駒,不顧其後。
  如食宜饇,如酌孔取。

  这一章的释义,毛、郑之解与朱子之解不一致。毛郑以为是说(周幽)王对老者不尊,等自己老的时候也会被别人不尊重,所以劝诫之。《毛诗正义》:“此又言王之不恕。言老马反为驹而用之,犹王於老人反为童而遇之。王慢老如是,则为不复自顾其后,己至年老,人之遇己亦将然。是犹王之不恕,故天下效之,皆无良相怨也。因教王尊老之宜。言王如食老者之食,则宜令之饱而已。如酌老者之酒,则当如孔之有取。孔者,器中之所受也。器之所受有大小,满则止。犹老者所胜有多少,亦足则停。是王於老者,当节敬如是。今王何以不然,而反慢之?”

  “恕”是厚道的意思,“不恕”就是不厚道。驹是小马。食(sì),拿东西给人吃的意思。饇(yù,无对应的简体字),饱。孔,恰如其分。“孔取”意思是说“他有多大食量,就喂给他吃多少,别勉为其难把他给吃撑了”。

  朱子以为这一章是劝诫那些争名夺利之人,要正确认识自己、好自为之,别自以为是。《诗集传》:“言其但知谗害人以取爵位,而不知其不胜任,如老马惫矣,而反自以为驹,不顾其后将有不胜任之患也。又如食之已多而宜饱矣,酌之所取亦已甚矣。”(争名夺利之人)只知一味谋取爵位,却不知自己没那个能力。好比自己已是疲惫的老马,还自以为自己年轻力壮,只顾眼前,不知今后。又好比“眼睛大肚子小”,看到好吃的都想吃,完全不顾自己的肚子装不下。

  这两种讲法于上下文都能讲得通。毛、郑之说是刺幽王,而朱子之说是劝诫当事者自己。

  第六章,比。诗篇原文:
  毋教猱升木,如塗塗附。
  君子有徽猷,小人與屬。

  这一章的意旨是强调王之善教的重要性,劝诫周王要以仁义教化天下。“毋教猱升木,如塗塗附。”猱(náo),猿类,善攀树。塗,第一个为名词,意为“泥土”,第二个为动词,意为“用泥土涂抹”。

  毛、郑以为这两句是说人天性有善,之所以出现上两章所讲的“无良相怨”之乱象,是因为幽王不教人以仁义。《毛诗正义》:“言王之不教小人,如人之禁彼云:无得教猱之升木,若教之升木,则如以涂泥涂物,必附著也。何者?猱之性善登木,今教之使登,必能登木矣。又喻涂之性善附著,以之涂物,必著矣。以兴王自不教小人以仁义者,若教小人以仁义,则必从矣。何者?以人性皆有仁义,因其性而道之,故教之必从也。”就是说,猿类本性善于攀树,若教它爬树,它必定能爬上树。言下之意是它之所以不去攀树,是因为有人禁止它爬。以泥塗物也是如此。这都是比喻,小人也有善的一面,若王教小人以仁义,那么就能把他善的本性给发扬出来。关键在于王是否教,以及教什么。

  朱子以为这两句是说,猿类本来就善于攀树,泥本身就容易塗附他物,现在再教猿怎么攀树、泥塗上再塗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言下之意是王不该信谗,转而应该自省其身,亲骨肉。窃以为朱子之解与下两句的诗意连接比较顺畅。

  “君子有徽猷,小人與屬。”这两句是说,但凡君子有一点美德,小人也都会趋而附之。这是上两句“人性本有善”意思的自然延伸。徽(huī),美好的、善良的。猷(yóu),道、品德。属(zhǔ),连属、依附。

  第七章,比。诗篇原文:
  雨雪瀌瀌,見晛曰消。
  莫肯下遺,式居婁驕。

  这一章以雪日晒而消融做比喻,说小人虽多,只要王兴善政,他们也就会像太阳照耀下消释的雪一样,迅速消失掉(转而向善)。

  “雨雪瀌瀌,見晛曰消。”大雪纷飞,积雪很厚,然而太阳一出来,雪就化掉了。雨(yù),动词,下雪之意。瀌瀌(biāo),下雪很盛的样子。晛(xiàn),日气。曰,语助词。

  “莫肯下遺,式居婁驕。”这两句毛、郑、朱子的解释各不相同。按《毛传》的解释,上两句比喻是论点,说现在天下小人虽然多,但只要王行善政,小人自然就消失了。这两句是论据,为什么(像上两句讲的)那样呢?《毛诗正义》:“必须教之者,以此小人皆为恶行,莫背自卑下,而遗去其恶心者。用此之故,其与人居处,数为骄慢之行,故须化之。”遗,是“遗去”,即除去之意。式,用(因此)之意。居,自居傲慢。娄(lǚ),通“屡”,多次、屡次、屡教不改。骄,骄慢。

  《郑笺》以为:“今王不以善政启小人之心,则无肯谦虚,以礼相卑下,先人而后己,用此自居处,敛其骄慢之过者。”遗(suí),意思是“谦以下人,礼贤下士”。

  朱子《诗集传》引用张子的话说:“谗言遇明者当自止。而王甘信之,不肯贬下而遗弃之,更益以长慢也。”窃以为朱子此解为佳。

  尽管毛、郑、朱对后两句诗意的解释有异,但他们认定的本章诗意核心都是劝诫(幽)王不要信谗,而要兴善政,以消除小人。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所说的“消除小人”,其实都是“使其改邪归正”,即消除其性中恶的一面。

  第八章,比。诗篇原文:
  雨雪浮浮,見晛曰流。
  如蠻如髦,我是用憂。

  前两句重申了前一章的意思,后两句表达的诗人所看到的与其理想不一致的现实,以及他因此而有的深深的担忧。

  “雨雪浮浮,見晛曰流。”与上一章的首两句意思相仿。浮浮,相当于“瀌瀌”;流,相当于“消”。这两句是重申上一章的劝诫。

  “如蠻如髦,我是用憂。”诗人不禁一声长叹:可惜啊,我看到的现实情况真是糟透了,“今小人之行如夷狄,而王不能变化之,我用是为大忧也 —— 《郑笺》”。蛮、髦(máo),南蛮与夷髦,是古代中原地区对西南少数民族的蔑称,古人认为这些少数民族尚未开化,因此根本就没什么仁义和礼仪可叹。而现在(周)王朝的天下有如蛮夷之地,怎不让我忧心啊!用,因此。忧,担忧、忧心之意。

  「一章」
  犀角红润配寶弓,弓弦不緊也不鬆。
  兄弟骨肉需親近,疏遠有如反弦弓。

  「二章」
  君王不親眾兄弟,下民學樣惟你宗。
  身傳言教以爲榜,蔚然仿效定成風。

  「三章」
  骨肉相親家和睦,天寬地闊任西東。
  兄弟反目窩裡鬥,你爭我奪鬧哄哄。

  「四章」
  不知反躬來自省,凡事都把對方轟。
  爭權奪利無想讓,誰知到頭一場空。

  「五章」
  自不量力以爲是,哪管後來中不中。
  吃飯不要太過飽,喝酒不能太貪鍾。

  「六章」
  無需教猿來攀樹,泥外塗泥瞎廢功。
  但凡君子有美德,小人追隨將你擁。

  「七章」
  茫茫大雪厚幾許,太陽曬過了無蹤。
  君王不肯行善政,讒佞屢屢來逞兇。

  「八章」
  白雪皚皚厚積重,太陽一曬流溪中。
  萬民無仁如夷狄,看在眼裡悶在胸。

  注釋:
  「1」 騂騂(xīng):弓與弦調和得恰到好處,弓的效力得以最佳發揮。翩:弓背反轉過來的樣子。
  「2」 兄弟:指宗族中的叔伯和叔伯兄弟。昏姻:即婚姻,指姻親關係的親戚。胥(xū),相互之意。遠:疏遠。
  「3」 爾:你,君王。遠:疏遠(宗族親戚)。胥:皆,都。然:有樣學樣。
  「4」 教:言行之教。傚(xiào),同“效”,仿效,效法。
  「5」 令:善,即(兄弟)相親相愛。綽綽:寬裕舒緩的樣子。裕:寬大。有:用在形容詞前做詞綴。
  「6」 不令:不親不愛,毫無骨肉之情。交相:互相。瘉:交惡,你說我壞話,我就到處造你的謠。
  「7」 良:善。無良,指天下人都丟掉了善心。相怨:相互埋怨,憎惡。一方:對方。
  「8」 爵:功名利祿。已:自己、自身。斯:連詞,就(表示承接上文,得出結論)。亡:滅亡。
  「9」 駒:年輕力壯的小馬。
  「10」 食:按毛鄭之解,則讀爲sì,拿東西給別人吃的意思;若按朱子之解,則讀爲shí,吃的意思。饇:飽。孔取:量力而取,吃多少取多少,不要“眼睛大肚子”。
  「11」 猱(náo):猿類,善攀樹。塗:第一個爲名詞,意爲“泥土”,第二個爲動詞,意爲“用泥土塗抹”。
  「12」 徽(huī):形容詞,美好的、善良的。猷(yóu):道、品德。屬(zhǔ):連屬,依附,跟隨而聚集。
  「13」 雨(yù):動詞,下雪之意。瀌瀌(biāo):形容大雪紛飛,因而積雪很厚。晛(xiàn):日氣,大晴天的太陽。曰:語助詞。
  「14」 遺:遺棄。式:因此。居:自居傲慢。婁(lǚ):通“屢”,多次,屢次。驕:驕慢。
  「15」 浮浮:相當於上一章的“瀌瀌”。流:相當於上一章的“消”。
  「16」 蠻、髦(máo):南蠻與夷髦,是古代中原地區對西南少數民族的蔑稱。用:因此。憂:擔憂、憂心。

  2021年4月15日星期四,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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