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最后一道鸡鸣,白沙场上宽阔的江边河坝上连更连夜搭起了一个高台子,号称十万人的公审大会在此召开。横幅这样写着:公审枪决川东南头号共匪头子杀人巨魔薛天红大会。
早饭后,驻军团长毋体亮亲自带了五个全副武装的连队前来压阵。队伍从关押薛天红的住地一直排到了川江边的执行刑场,真有针插不进,水泼不透的架势。前来看热闹的群众人山人海,五千余平方的沙滩挤得水泄不通。
屈宝骏只见了越秀一次面之后,越秀便一直躲着不见他,眼看着今天就要对薛天红执行枪决了,他开始着急了。他拉着欧阳仲勋、唐子衡、樊世真和驻军团长毋体亮一起前来见特派员越秀,在希望渺茫,危在旦夕的时刻极希望于越秀刀下留情,保住薛天红的性命,并带回四牌坊家中养着。
四个人一起到了越秀的办公室,越秀知道屈宝骏来的目的是什么,本可以一口拒绝之,却对屈宝骏说:“我知道你来干什么,你是不到黄河不甘心,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给你十分钟时间,有什么话赶快讲。执行时间是不能改变的。”
屈宝骏一听还有点希望,赶紧对越秀说:“苏,越特派员,我今天是最后一次求你了,恳求你把岳雪红放了吧,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多少钱,你开个天价吧!我决不讨价还价,不少你一文。只要能够保证岳雪红不死,你提任何条件我都答应你。”
越秀现在的地位变了,再也用不着低三下四地求他了,甚至用自己的身子去求得个人生存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看到面前这位矮子富翁这样舍死泼生地救助一个已婚女子,不但不为之感动,心头反而充满了极其的厌烦之感。她听完屈宝骏的话,心中十分好笑。看看还有点时间,权且把他当作一个老猴子,十分可笑的老猴子来戏耍一番吧。耍猴子,开开心,也减轻一下去刑场的精神压力。便信口开河地说:“哎,屈大老爷,川南一绝,杨森第二,你费这么大的精力,又费这么的多钱财买她回去想干什么?想让她继续给你家当丫环吗?还是要回去当儿媳妇?还是给你这个部长大人当部长夫人八姨太?你说给大家听听,大家还可以给你出出好主意,你还可以少费点神,坐享其成,这有什么何其不好呢?”
屈宝骏不明白越秀问话的意思,但却似乎有宽松的意思。他寻思了一阵,只好捡最靠谱的话讲。答道:“不,她是我最喜欢的女人,弄回去当然,当然只有作老婆哟!不然我费这么大的精力干啥子嘛。古代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君子。我今天来个不爱钱财爱美人难道不可以吗?你也不是这样……”他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没有说完。
越秀听了,心中越发觉得好笑,心头暗想道:这家伙长不像冬瓜,短不像葫芦,凭着几个臭钱当了土老肥,就想猪八戒娶嫦娥。她冷笑道:“你娶她作老婆,她会同意吗?”
屈宝骏说:“她能嫁给一个无钱无势的又没有长脑壳的土匪头子,就能嫁给我这个富甲一方、聪明绝顶的一个超级富豪。当然这不是唯一的办法。实在不行,就嫁给我儿子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你们不要笑嘛,世间上就是这样的嘛。当年唐玄宗不是把杨贵妃从他儿子夺过来的吗?”
越秀突然收住了笑,严肃地问道:“你有把握说服她吗?”
屈宝骏信心十足地说:“有!因为我九儿子屈贵家十分喜欢她,她也十分喜欢我九儿子。是我从中作梗才把他们给拆散了的。我知道我做错了。我现在马上来弥补。”
越秀说:“你也用不着弥补和忏悔了。你想让你九儿子回来救她也来不及了。还是照你刚才说的办吧。真的,我今天成全你,你去对薛天红讲,只要她说声愿意嫁给你,我不收你一分钱,也用不着他们几位来讲人情,我马上把她放了!让你俩回到四牌坊去花好月圆,双鸟归林,过郎才女貌的生活。怎么样?”
屈宝骏一听,高兴得差点儿蹦了起来,他想,这婆娘还算会做人,没有忘恩,一夜夫妻百日恩嘛。于是高兴地问道 :“越特派员,你说话算数?”
越秀说:“当着众人的面,我说话当然算数。来人,把罪犯薛天红押来!”
不一会儿,薛天红被押来了。看着屋中的几个人,心中觉得蹊跷,探监不像探监,审判不像审判。只好谁也没有招呼,站在屋中一言不发。
屈宝竣看着薛天红虽然还是那么漂亮妩媚,但精神疲惫,充满焦虑。心中不免涌起一阵怜悯之心。他走到薛天红跟前,对她小声说:“小雪,我是专程来救你的,八小姐给我托了一个梦,要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救出监狱去。”
薛天红听了这话心中很是感动,她动情地说:“八小姐在阴间还想着我,多谢了!我马上也要去见她了,到了阴间,我还跟她当丫环、做姐妹。”
屈宝骏说:“那怎么要得,你如今是长辈了。”
薛天红不明白地问:“我是长辈?我们是平班姐妹,怎么会是长辈?”
屈宝骏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是这样的。现,现在救你很难,非常难,越秀说,只要你,你肯承认嫁给我,做我的妻子,越特派员就网开一面,同意放你,让我俩花好月圆,双鸟归林。不然你就杀头。你看怎么办才好嘛?”
薛天红其实早就明白了屈宝骏和越秀二人各自的心思,心中不免冷笑起来。心中暗想道:你越秀忘恩负义,想让我嫁给屈矮子,从人格上来侮辱我;你屈宝骏则想趁机要挟,落井下石,想娶我为妾,也是在侮辱我。我要让你们两人竹篮打水一场空,谁也不得好死。于是她对屈宝骏说:“你靠近一点,我告诉你一个人。”于是放低了声音对屈宝骏说道:“要我嫁给你很好说,我只有一个条件,只要你一枪打死了这个苏妲己,我就高高兴兴地跟你回到四牌坊庄园去,结婚拜堂入洞房,让你美梦成真,如愿以偿。”
屈宝骏听了,又惊又怕又喜,说:“这个,好,我,我一定办到,一定办得到,但你说话要,要算数!”
薛天红肯定地点了点头,说:“人命关天,当然算数!”
屈宝骏再问道““一言为定,不许翻悔!?”
薛天红严正地说:“你杀不了她,我可要杀你!包括你老娘全家,我要作第二个张献忠。”
“这个,这个,好吧!”屈宝骏被弄得骑虎难下,只好先含糊地答应着走了。
越秀离开座位,走到屈宝骏跟前问:“你们说些什么?”
屈宝骏也不敢回越秀的问话,含含糊糊地说:“没说啥子呀,她让我先把钱拿来给你。救火要水,救人要钱。岳雪红说得对!特派员,我先走一步了。告辞!”说完便出门去了。
越秀见屈宝骏走了,认定他碰上了钢钉子。自己也未得罪这位川东南的第一富翁,因而暗自庆幸。对众位说:“你们是看见的,怪不着我不肯帮忙,是屈大老爷没有这个本事把薛司令救出去呀!”
欧阳仲勋央求般地说:“屈宝骏不是拿钱去了吗?特派员,再等一等吧!”
“没有时间了,到会场上去等吧!”越秀见时间快到了,便命令士兵们给薛天红重新戴上了脚镣手铐,将她押到江边去,接受审判,然后枪决。
薛天红带着沉重的脚镣手铐,由几十个士兵押着走出了清剿指挥部。她的脚伤还未完全痊愈,走路有点踮,但精神抖擞,表情从容,根本不像去刑场,倒象逛街一般。
人们一见薛天红出门来了,像潮水一般拥了上去,一起高声喊道:“薛司令,雄起!薛司令,雄起!”
“闻香,这是你出生的故乡,好好地多看两眼,二十年之后,你又是一条好汉!”
“又是一个巾帼英雄!”
“薛司令,好样的,你没有给咱白沙场的老百姓丢脸。”
“薛司令,我们兴隆场的乡亲们看你来了!”
“薛司令,我们朱家场的乡亲们送你来了!”
薛天红看见兴隆场的乡亲们来了,朱家场的乡亲们也来了,人们在呼喊着她的名字,赞美她的英雄行为。薛天红不断地高举着戴手铐的双手,频频向人们微笑致意。
这时,许家的族人们也涌来了,他们狂呼乱喊起来:“打死这个杀人女魔王,把她五马分尸,跺成肉酱。”并拼命挤拢去要打薛天红,结果被蔡文秀的人挡了回去。并警告威胁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杀死许家族人来祭奠薛天红。许家的族人们一听害怕了,才停止了叫嚷和拥挤,悄悄退到一旁去了。
薛天红被押到了审判台上,越秀先介绍了剿灭四面山土匪的经过和功绩,又讲了一通反共的重要性,还特别表彰了康强等人为了党国大业英勇牺牲的事迹。最后叫欧阳仲勋宣判薛天红的十大罪状。
欧阳仲勋没有办法,只好照本宣科,念了一遍薛天红的罪状。最后宣布道:“……根据薛匪天红所犯罪行,判决死刑,立即执行。”
越秀刚要命令毋体亮把人押到河滩枪决,唐子衡大声地说道:“别忙,别忙!我还有话要问她哩。罪犯薛天红,你还有没有啥子话要对大家说?”
薛天红回答道:“我没有啥子话好说的,白沙场是我的故土,我死后,请乡亲们行行好,把我的头埋在白沙场我家祖坟边,我没有给薛家的祖先丢脸;把我的身子埋在岳桥坝,我要永远陪伴我岳家的爸爸妈妈;把我的头发埋在十里冲吴家咀,我要永远守着我爹我娘不再受人欺负。还有,请你们告诉四面山的兄弟姐妹们,不要向反动的黑恶势力屈服,只要有一口气,就要为自由、民主、幸福而战斗,早日打跑日本侵略者,好日子会给我们这些穷苦人的。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跟着共产党真心去抗日,我薛天红的灵魂都要保佑他……”
“好,说得好!”人们大声地鼓起掌来,热烈地欢呼起来。
越秀听得不耐烦了,大声干涉道:“不准说了,不准说了!都要死的人了,还这么多豪言壮语,全是废话。”
欧阳仲勋突然来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勇气,大声地说:“让她说!我是法官,我才有最后的决定权。”
“法官,我还有话要说!”这时,只见一个老太婆端着一碗酒,一篮子饭菜走了上来,大声说道:“我是薛天红的亲娘,我女儿要死了,我今天是专门给她送酒送肉来的,让她吃了之后,好好上路。”她来到薛天红跟前,伤心地说:“女儿呀,这是娘给你的壮别酒,你就喝了吧!我女儿的命好苦呀,白发人送青发人,叫娘好伤心哟。”然后又压低声音说,”我们是救你的,山上的人都来了,任校长带着许多学生也来了。”
薛天红朝人群看去,果然看见了任光赞站在一大群学生中。四面山的战友来了不少,其中有甘继高、屈子元,席白成、劳登明、卢晓芳都来了,唯独不见乔银屏和方露霞。
苟三娘轻声说:“不要看了,他们都来了,我们都准备好了。你摔碗为号。”
薛天红本不想连累大家,但见众位兄弟姐妹都来了,不让他们救,他们也会救的。还不如配合好点,损失还小点。于是大声叫唤道:“叫我吃饭,我戴着手铐咋个吃。”
苟三娘对押解的士兵说:“老总,老总,把手铐给解了吧!”
越秀在一旁听见了,大声干涉道:“不行!坚决不行!”
唐子衡发言说:“开就开吧,这个老人七八十岁了,量她也逃不掉这重重叠叠的包围圈的。”
越秀四周看了看,没有什么异常现象,说:“那就开吧!别耽误我们行刑的时间!快点吃!”说罢走到主席台上坐下了。
薛天红被打开了手铐,端起酒碗,大声喊道:“我不喝!我就是不喝!我不能死,我要活,我要上前线去打日本鬼子!”说罢,将碗往地下狠狠摔去。
随着这一声碗响,人群中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越秀刚一站起身来,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身上便中了两枪,受了重伤,一时动弹不得。
方露霞、乔银屏带着马队从江边飞快奔来,对薛天红喊道:“薛司令,我们救你来了!”
毋体亮见特派员越秀被打伤了。正在惊愣之即,听见了乔银屏的喊声,这才回过神,急忙掏出枪来,朝薛天红射击,苟三娘一见有人向薛天红射击,忙挡了上去,一梭子全打在了她的身上。苟三娘只说了一句话:“天红,我的好媳妇……”慢慢倒地,闭上了双眼。
受伤的越秀还在挣扎,欲举枪射杀薛天红,被方露霞看见,用身子挡了上去。双方同时扣动了扳机,双双同时中弹倒了下去。
白狗雪里飞蹿上台去,咬掉了毋体亮的手枪,把手枪叼走了。跑了不远,被一群士兵乱枪打死了。后来收尸时,那只枪仍然在它嘴里咬得死死的,怎么也拔不出来,只得随枪安埋了。
“干娘!方老师!雪里飞——”薛天红只喊了一声,便被乔银屏抓上马去,朝西边的山里急驶而去了。
毋体亮见自己惹上了大祸,上面肯定要追究自己的责任,忙命令士兵追赶,这时蔡文秀等人冲上了台子,用手枪逼着毋体亮,命令道:“叫你的士兵赶快撤回兵营去,不然我打死你!”
毋体亮是个怕死鬼,见如此场面,连忙下令所有士兵撤回营区去了。剩下的那些警察,民团武装更不敢轻举妄动了,只得眼巴巴看着薛天红被劫走了。
所有的文职官员们更是束手无策,有几个胆子小的,还吓出了一裤子的屎尿来。这一切都是在几分钟内发生的,等人们醒悟过来,会场顿时一片混乱,互相拥挤、推揉、践踏,乱成一片,当即就踩死踩伤了许多弱小老残之人。
屈宝骏此时也挤在人群之中,他慢慢靠近了越秀,正准备朝她打枪,然后救走薛天红。没想到四面山女子独立师的马队却领了先,他大声狂喊着叫屈忠诚带人去追。可人群骚乱,无组织的群众四散奔逃,这潮水般的人流,令屈忠诚寸步难行。因为屈宝骏人矮,奔走又慢,还没有把话讲完,就被人流冲倒在地,不是屈忠诚等人舍命相救,恐怕也当场见阎王爷去了。
屈宝骏他被踩成了重伤,昏迷中还在喊:“越秀是我打死的,越秀是我打死的,小雪,你要跟我走哟!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到了第二天,康策才亲自带领大批的队伍赶到了白沙场,亲自指挥清理劫后的现场,给康强、越秀以烈士待遇,召开了隆重的葬礼。当即下令全川通缉薛天红、乔银屏等要犯。
毋体亮为了保住自己的官职,首先告发了欧阳仲勋、唐子衡、蔡文秀和屈宝骏等人行贿受贿、互相勾结、通共向共的罪行。
康策怕蒋委员长批评他反共清匪不力,不敢把此事作为政治事件来处理。就将屈宝骏屈矮子作为这次劫法场的首犯带到了重庆关押起来,罪名是说他为贪美色,发动了这场刑场劫人之战。
在事实面前,聪明绝顶的川南一绝这次也百口难辩了,被关押了整整一年零三个月才被释放了,释放的原因不是他没有罪,而是家里人用尽了所有的人际关系,耗费了家中很大一部分财力,才买通了上面所有掌握实权的官员们,定了一个美人劫场案从案犯的罪行而保释出来了。
他被送回到四牌坊庄园后,见钱财散尽,美人无归,心中冷淡。便成天以喝茶、赌博、嫖娼、吸大烟来消遣人生,打发光阴。
新中国成立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见儿子屈黎民和儿媳薛天红成为了正式夫妻,却心生嫉妒,曾多次组织民团与土匪暴乱,抗拒征粮、减租退押和土地改革,组织策划了多起杀害工作团的干部战士的暗杀行动,妄图推翻新生的人民政权。拼命与解放军对抗。活捉后,经人民政府审判,被已是人民政府副县长的儿子屈黎民枪决于吴家咀的山坡上,同时也为薛振川、吴月珍与所有冤死的和受尽苦难的乡亲们报了仇,雪了恨。
后人有人写诗叹曰:
苦心经营四牌坊,白骨累累建天堂。
自恃庄园铜铁筑,负隅顽抗太猖狂。
饱暖思欲胆走邪,亿万资产化命殇。
罪恶昭彰谁能保,螳臂当车见阎王。
欧阳仲勋因为这个案子则被撤了职,一个人悄悄去了峨眉山,拜原兴隆场观音乡乡长,也是屈长鑫的六儿子屈宝骅为师,当了一个不问时世的出家和尚。
唐子衡辞职后安然地回到老家去了,不久之后参加了民盟,继续为民众的民主自由而工作。
其他官员有撤职的,降职的,调离的,处理了一大批。这件惊动全川的刑场劫美案以此而告终。
蔡文秀也不敢在白沙场呆下去了,处理好了方露霞等人的后事后,带领几个好姐妹,到重庆投奔女袍哥大爷杜文娟去了。解放前夕偶遇薛天红,在薛天红的帮助启发和领导下,为共产党和新中国建设做了许多有益的工作。
再说薛天红被大家救走后,先来到十公里外的斑竹林一座庄园内暂避。
薛天红对乔银屏说:“银屏,这次劫法场是你组织的吧?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哩。”
乔银屏把她拉到一位中年妇女面前,说:“我呀,还没有那个大本事,这是谢昭容老师,还有方露霞老师,她们才是这次劫法场的真正的组织者,指挥者。”
薛天红看见谢昭容突然想起了什么,兴奋地问道:“你就是谢昭容老师,你真是一个共产党?”
谢昭容紧紧握住薛天红的手问道:“怎么,你认识我?”
薛天红说:“不认识,只是听我表哥成国龙说过,他一直夸你是个女豪杰、女英雄。”
谢昭容惊喜地问道:“哦,你是成国龙的表妹?你还记得十年前他为了渡我过川江,被民团抓走的事吗?”
薛天红说:“记得,当时我还跟大人们一起去过朱家区公所,我舅舅家里还花了不少的钱才把我国龙表哥救出来。后来我两个表哥都参军去了前线打日本鬼子,但都牺牲了。”
谢昭容动情地说:“我也听说了你们两家人的情况,难得的好人呀,至今我心头还十分难受。你舅舅有消息吗?”
“没有,我问过周围的人,有人说我舅舅组织马帮到大洪山去了,有人说他帮远征军去了。我哥哥死前说他们在云南抗日前线,这应该是真实可靠的。我经常在想念他,我活着的亲人,长辈只有他一个人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面哟。”薛天红说到这里,眼圈有些红了,眼里饱含着晶亮的泪水。
谢昭容安慰说:“不要紧,你舅舅命大,会胜利归来的。哎!我们只顾说话,看你还带着脚烤,来,把薛司令的脚镣砸开!老何,拿铁锤来!”
薛天红苦笑着说:“谢老师,你不要拿我开心了,我这个司令还不如人家一个特派员,杀你没商量。”她一看见了何金辉,奇怪地问道:“何老板,你怎么也在这里?我原以为你是一个共产党呢,哎,害得你们蹲了几天大狱。”
何金辉爽朗地笑道:“嗨!我是共产党呀,一位真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这的确一点不假。”
薛天红不明白地问:“那你们为啥子不敢承认呢?”
何金辉说:“我一句话给你解释不清,这是党的斗争策略,不该暴露的时候一定不要暴露。”
“隐蔽精干,长期作战。这是我们党的地下工作方针。”方露霞替何金辉作了回答。又说:“象你这个共产党,大喊大叫的,早被敌人当靶子打了,这样要牺牲多少革命同志呀。”
薛天红说:“既然变成了共产党,就要勇敢地去斗争呀,大家一起上,敌人不就很快被消灭了吗。”
何金辉说:“不是那么简单,现在是国共合作,统一战线的党的法宝,不能随便乱用呀,现在是敌强我弱,硬拼乱杀会牺牲很多人的。”
薛天红精神饱满,满有把握地说:“我晓得你们人少,力量不大。我现在出来了,准备重新上山,请你们参加我们的共产党吧!大家齐心协力干,肯定能打败他们的。”
乔银屏拉了拉薛天红,说:“天红姐,他们才是真正的中国共产党,女子抗日联军只能算一个民众武装,与中国共产党的宗旨还相差甚远,要好好改造才能真正成为共产党,成为党的武装力量。”
薛天红吃惊地说:“你说我不是共产党?我不是谁是?你前次跟我谈话后,我认为共产党的主张对头,我也同意把女子联军办成共产党的队伍。再说,人家苗大哥可是真正的共产党,我们都听他的主张,难道我还不是共产党吗?”
谢昭容见薛天红一时明白不了,便说:“天红,这个道理你一时还未彻底弄懂,我以后再告诉你吧,你坐了许久的牢,受了不少的苦,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商量一下下一步的工作。”
薛天红问道:“这是啥子地方?”
乔银屏回答说:“这是斑竹林唐县长的老家,很安全,军警暂时还不敢来搜查,你放心休息吧!这次营救你,他是立了大功的,他十分同情咱们共产党,为了救你,得罪了上司,现在已经辞职不干了,留下来参加保护你的工作。”
薛天红担心地说:“我们住在这里,会不会连累他哟?!”
谢昭容说:“不会的,唐督办是位老资格的国民党员,有很高的声望,一般人是不敢轻易来惹他的。军警也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里。”
薛天红说:“我们还是上山去的好,这样会带挟唐督办的。”
谢昭容说:“没有关系,所有问题我们都考虑好了的,不会给唐督办带来影响。叫你不要上山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有新的任务等着你去做。”
“啥子任务,快说呀!”薛天红急切地问道。
谢昭容顿了顿,说:“党为了培养更多的青年妇女干部,决定选派部分苦大仇深,立场坚定的青年妇女到革命圣地延安去学习,到了延安,你们就会更加懂得啥子是真正的共产党了。”
一听说到延安,薛天红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她原来和屈黎民在一起的时候,常听他谈起延安的故事,心中早已对延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听说自己能亲自去延安,当然万般高兴哟。
谢昭容开玩笑道:“这下说不定还可以见到你的朝思暮想的黎民同志哥哟。”
“真的吗?太好啦!”薛天红脸上出现了一片红晕,也不怕旁人笑话她了,说道:“我被关押这段时间,又想大家,特别想黎民哥,你们看,这是黎民哥送给我的抗日军人纪念章,我一直带在身上的,看见它我浑身就充满力量。但有时候又特别恨他,他为啥子一走了之,赵巧送灯台,一去就不归了,也不带人来救我?”
乔银屏说:“人家也许还不晓得你如今当了大司令了,要不然也许会来个千里奔单骑,英雄救美人哟。”
薛天红刚笑了一下,脸上又阴沉起来,喃喃地说:“我已经嫁过人了,黎民他还喜欢我吗?”
谢昭容怕勾起她对那段痛苦的往事的回忆,引起心中不快。赶忙说:“哎,屈黎民如今是革命队伍的同志,革命战士就要遵守革命纪律,哪里能说来就来了呢,如果他是孙悟空就好了,又有分身术,还可以一跟斗翻十万八千里。哎,你们别着急,明天晚上你们就可以出发了,坐汽车去重庆集中。”
薛天红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谢大姐,我不能走,我走了,山上的兄弟姐妹怎么办?”
这段时间,薛天红虽然身陷囹圄,心中却时刻惦念着山上的兄弟姐妹。特别挂念一起被掠抢上四面山的姐妹们。敖枝芳,为掩护大家牺牲了;包昌莲、柴顺华在这次劫法场的战斗也牺牲了;艾如平、曹礼琴、柏贤莹、宾长芬、窦晓云都身怀有孕,生活不便;邝淑玉、赵春梅、付明霞、车方素四人都是都是警卫队的骨干,协助丈夫做了许多工作,在法场上见了她们一眼,不知近况如何;过婕在行军时掉到岩下摔死了;陈世君、达兴琼等人表现如何啊?这些人这些事都让她牵肠挂肚,坐卧不宁。
谢昭容安慰薛天红说:“天红啊,你放心走吧!山上的事情就全交给我们地下党组织了吧,乔银萍同志已经山上所有人的全部名单给了我了,我要根据他们的性别年龄,文化程度、工作经验、身体状况,安排好他们的工作和生活的。请相信我们一定能做好!”
“谢谢您考虑的那么周全,这样我就放心了。”薛天红说完又问:“谢老师。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延安吗?”
谢昭容微笑说:“我已经去学习过了,这次是何老板跟你们一起去,不过他要要先走一步,打前站,作安排。明天会有专人人来给你们带路去萱花镇的。”
薛天红说:“不,我要参加了方老师和我干娘的葬礼才走,她们都是为了救我而牺牲的。我不能一走了之呀。”
谢昭容知道薛天红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只好说:“我们这次牺牲了五位同志,在蔡老板的帮助下,把尸体都抢回来了。我们要特别感谢一位重庆来的警察袁大远,是他冒着危险把方老师的遗体转移出来交给我们的。他说他本来是协助方老师劫法场的,可惜来晚了一步,没有保护好方老师,他非常痛苦。国民党里有这么好的警察真是难得。”
乔银屏说:“我听方老师说,袁大远对我们的工作帮助不少,这次为了能够救出天红姐,方老师已经动员了一切能够动员的力量了。”
谢昭容说:“唉,死得太年轻了!这次我们一共牺牲了五个同志,加上山上牺牲的十五位战士,共二十位烈士。我们要找一个秘密的地方好好安葬他们。”
乔银屏补充说:“还有雪里飞,是它要走了敌人的枪。”
“我是两次被狗救了,”薛天红感叹了一阵,又说:“我干娘生前曾对我说过,她死后希望能和她儿邬云龙埋在一起,方大姐是为我牺牲的,是咱四面山最大的英雄,也埋在四面山吧。”
谢昭容答应说:“好吧!乔银屏,你先带人上山去侦察一下,没有意外情况我们都去!”
乔银屏随即带了几个人去了,第二天下午,乔银屏回来了,说山上军警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可以去。人们立即行动,将烈士们的遗体抬上了山,埋在了邬云龙坟墓周围,追悼会开得十分仓促,但气氛却十分凝重。特别是薛天红,想到方露霞的对自己的无私帮助,想到干娘的救命之恩,情绪突然失控,放声大哭起来,在人们努力的劝说下,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坟茔,下山去了。
薛天红又安排甘吉高等人把从四牌坊带回的隐藏在各处的钱币挖出来,全部以抗日募捐的名义交给了谢昭容,让她上交八路军办事处,支援前线。
这一切办完,回到住地,已是黎明时刻了。由于紧张、疲劳、悲痛,人们洗浴之后,倒床便睡了。
薛天红却没有一点睡意,她对乔银屏轻声说:“银屏,走,到外面走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乔银屏说:“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二人来到天井旁的石栏杆坐下,薛天红真挚向乔银屏表示了谢意,她说:“银屏,由于我的感情用事,给山上带来了巨大的损失,牺牲了这么多的兄弟姐妹,我心里非常的难过。欧阳大姐为我牺牲了,她还那么年轻,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我袁永泉大哥。整得你和甘五爷、江花、水花大姐,还有晓芳、吕秀莲、达兴琼、黎洁、水莲吃了那么多的苦,不是你们舍命相救,我早死了。我真糊涂!”
乔银屏劝慰说:“天红姐,你不要自责了,你也是为了舍身去救自己的姐妹而被捕的,营救你是应该的,听说你被捕了,女子独立师的人谁不着急呀,就连我们平时最看不惯的干娘也一改常态,要拼着老命来救你。”
薛天红十分遗憾地说:“我第一眼看见干娘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们来了,可惜干娘就这样走了,她老人家还没有享到福咧。”
乔银屏握了一下薛天红的手,认真的说:“大家都说你对得起干娘了,吃的穿的,没有一样简慢了她。你又在他坟山前哭了这么久,啥子心意都表达了。老人家心中还是最疼你的,只是嘴上不愿意输给你罢了。”
薛天红沉默了一阵,说:“我心中还有一个遗憾,就是不好讲出来。”
乔银屏说:“我晓得你说的是啥子?就是你小强哥哥的事情对吗?”
薛天红好像是喃喃自语般地说:“还是你了解我,理解我。哎,我真不知道,小强是那么一个人,我原早认为他对我的感情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可最后竟用生命来换取我的生存,就在那一刻,我感到了世界上最大的震撼。小强还是我的好哥哥,小强哥哥的死,我是最大的罪人,我对不起我最尊敬的爸爸和妈妈,我不应该让他死,他是我爸爸妈妈唯一的儿子。我不理睬他,拒绝他,痛骂他,就是要他远离我,不要为了我毁了自己的前途。他真傻,为啥子不理解我呢?我也真傻,为啥子不跟他明明白白地说呢?到死的那一刻,他也不知道我其实心中还爱着他。银屏,我想回岳桥坝去,给小强哥哥垒个坟,哪怕是一座空坟也要认真垒好。”
乔银屏说:“我已经叫甘五爷和晓芳他们去办这件事了,这也是谢昭容大姐的意见。”
薛天红感激地说:“谢谢你,真谢谢你,啥子事情你都替我想到了。谢老师真好,不嫌我小强哥哥对我们女子独立师犯下的罪过。”
乔银屏说:“谢老师说,康强不管犯了多大的罪过,但他是一个抗日英雄,有民族功绩,这一点就该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地位。谢老师比我们看得远。天红,谢老师还说,根据你在监狱中表现,表明你是一个充满正气,光明磊落,顾全大局,视死如归的好同志,真正的共产党组织拍着巴掌欢迎你,但不知道你的意见如何?”
薛天红激动得整个身子几乎僵直了,经过这几天谢昭容老师对她详细的解说,她基本上明白了中国共产党是什么组织了,而且知道了乔银屏才是她们女子独立师里面真正的共产党员。天天生活在一起,竟是如此情况,叫薛天红又吃惊又羡慕又嫉妒。她故意说:“银屏,你不够姐妹,对我也守口如瓶,没意思。”
乔银屏说:“天红姐,你可不要乱责怪我哈,这是党组织的纪律,不能保密的人是不能加入共产党的。”
薛天红笑道:“我那敢乱责怪你哟,我还要请你做我的入党介绍人呢。”
乔银屏高兴地问:“你同意了吗?”
薛天红庄重严肃地点了点头。
乔银屏兴奋地跳了起来,说:“好,谢老师还在前面屋子里等着我们的。”
薛天红问:“你说找我有事就是这个吗?”
乔银屏也庄重严肃地点了点头。
二人来到谢昭容的屋子里,只见菜油灯下,谢昭容正在认真写什么,见薛天红与乔银屏二人进来,忙起身迎接让座。她拿出一张纸来,说:“天红,你先把这张表填写好,然后我们就宣誓,你是特委特办的第一个人。”
薛天红看是入党申请书,心情顿时激动起来,接过谢昭容老师手中的笔认真地填写起来,可是自己的姓名和家庭成员一栏却叫她为难了。因为她有几个姓名,两个家庭。该填哪一个呢?谢老师看出了薛天红的心思,说:“天红,你是一个特殊人物,有啥子填啥子,毫无保留,我们都了解你。为你复杂的身世称道,为你出色的人生喝彩。”
“好的!”薛天红很快填写好了。
谢昭容又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一面红旗,亲手钉在了墙上,问薛天红:“薛天红同志,准备好了吗?”
薛天红第一次看见党旗,激动的脸上顿现一片红晕,泪水已禁不住滚了出来。她使劲点着头,连声说:“准备好了,准备好了!”
谢昭容讲述了一下入党宣誓的要求,乔银屏念了一遍入党誓词。
薛天红举起了右手,一字一句念了三遍:“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坚决执行党的纪律,不怕困难,不怕牺牲,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
谢昭容兴奋而真诚地:“天红同志,真诚的祝贺你!从今天起,你就是一名真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了,希望你按照你的誓言去做,成为一个优秀的共产党员。”
薛天红郑重地点了一下头,坚决地表示:“谢老师,请组织放心,我一定会做到的。”
宣誓完毕,三个人紧紧拥抱了在一起。
第二天,已是晌午十分,谢昭容忍不住把大家喊醒了,对人们说:“姑娘们,大家起床了,马上该吃中午饭了。吃了饭,我给大家上地理课,讲一讲去重庆,尔后又去延安的一路上的地形地貌,风土人情,关卡哨所的情况。你们了解了,以后才好应付突变事件,但真正的能给你们讲清这些道理的则是八路军办事处的首长们。到了重庆八办,首长们还要给你们作更加详细的旅途介绍。”
薛天红昨天晚上一夜未眠,她入党宣誓后,心潮澎湃,与乔银屏谈了一宿的话。不想睡过了头,她急切地问:“我们马上走呀!我真想立刻就能见到他们?”
薛天红这么一说,大家立即嚷嚷说:“是呀,我们马上走吧!”
谢昭容招呼大家坐下来,说:“大家别慌,坐下来好好学习!就是这几天,晚上有人来接你们的。第一批只能去七人,剩下的人将分散到各个地方去,四面山的武装暂时取消,大家也不能再回去了。有小孩的队员由我和李老板安排去处,男女队员由唐乡长、甘吉高负责安排去处,老人由何金辉负责转移,反正一句话,我们不会让大家饿着冷着,没有立锥之地的。你们现在起,都是革命战士了,一切行动要听从指挥。”
到了晚上,果然来了一个十分精明的中年妇女,把薛天红、乔银屏、江花、水花、吕秀莲、达兴琼、赵小英、黎洁她们八个人带走了。
他们走了近百里的山路,直到天快亮时,才到达了永川县城萱花镇,住进了城里庙子旁一个小院子里。大家太疲倦了,到了目的地,饭也不想吃,倒头就睡了。直到快吃午饭了,大家才醒来。
这时,主人潘麟和夫人汤毓华看望大家来了。事先,大家都听谢昭容、何金辉介绍了一番潘师长夫妇的为人,心中已充满了敬意,见他(她)俩进来,都站起来,很有礼貌地向他(她)俩打招呼问好。
潘麟挥着双手,请大家坐下,说:“大家请坐下,自己一直在外瞎忙,今天早晨就该亲自去接你们的,可昨天晚上日本的飞机又来偷袭我们的军营,我又指挥打仗去了,这下才刚刚结束,实在对不起!”
“飞机打下来了吗?”众人问。
潘麟说:“打下来一架,唉,我们的飞机少,高射炮也少,装备落后哇!落后就要挨打,这可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像我们的川军,论士气不为不高,论战斗力不谓不强,可就是装备太差,川造步枪去对付日本的飞机大炮,你是一枪只能打一个人,人家是一颗炸弹炸一大片,我们的一点胜利,那完全是将士们的血肉之躯堆起来的。如果当时我们有日本鬼子同样的武器,他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王团长、李师长,他们也不会轻易牺牲的。”
“潘师长,你是个抗日英雄,远近闻名,能不能给我们讲一讲前方打仗的故事呀!”薛天红要求道。
潘麟说:“哎,其实也没有啥子好讲的,到了前线就筑工事,挖战壕,等着日本鬼子来进攻。来了就开始打,打退了一次又一次,子弹打光了就拼刺刀,刺刀拼断了就用枪托,枪托打断了就用双手去掐去摁,或者用嘴巴去咬,直到战死为止。”
“你打死了多少日本鬼子?”乔银屏问。
“记不得了,反正不少。”潘麟答道。
汤毓华说:“听他的卫士说,潘师长上战场两年时间,亲手打死五名日本鬼子,自己也十次负伤。不是他大腿伤残,至今恐怕还没有回后方来哩。”
薛天红又问:“潘师长,日本这么小的一个国家,我们中国这么大,人口又这么多,为啥子这么长时间还打不败他们呢?其中究竟是啥子原因呢?”
潘麟笑道:“这个问题问得好,但我却不能很好的回答你们,刚才我说了一句话,说我们落后,装备落后,其实这仅仅是问题的一方面。为啥子落后,人家为啥子就先进?我看最大的问题是中国人民不齐心,不团结,社稷动荡,人心背向。象汪精卫这样的人物也会作汉奸,给中国人泼了多少冰凉的冷水,又给日本鬼子增加了多大的气焰。这是中国的悲哀,也是中国人的悲哀。其实我这种哀叹是没必要的,因为中国内部就有几大阶级,立场不同就必然导致走向不同。我们川军刚刚到前线时,就因为是军阀军队变过来的,国民政府就十分歧视我们,钱借不到,粮借不到,连上战场用的枪弹都不给,冬天还打着赤脚,穿着单衣,不是八路军伸出友谊之手,大力支援我们的各种物质,不然,我们不被日本鬼子打死,饥饿和寒冷也会把我们逼死的。所以,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共产党,八路军。我愿意为共产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你看,保姆都站了好久了,吃饭!吃饭!”
众人进了客厅,潘麟说:“今天,何老板和薛司令要坐上席,我还要好好敬你们的酒。”
薛天红推辞道:“不,何老板坐上席应该,我不能坐,请汤孃孃坐!”
潘麟说:“不,你是司令,她只是一个秘书,要说论名气,你比我还大得多,这周围几百里,谁不晓得四面山出了一个女司令嘛,那才是真正的远近闻名哩。原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天相见,一扫传闻中的杀人女魔之凶恶形象,原来却是一位美丽绝伦,顶天立地的绝代佳人。连你们的部下都如花似玉,仪态万方,一个比一个漂亮。要是让我去当剿匪司令呀,那子弹就打不出去了。围剿女子独立师,这不仅是在践踏人权,也是在践踏美丽。四川出了这么多奇女子,是全体川人的荣耀,为啥子偏偏要去赶尽杀绝呢?”
汤毓华说:“潘麟,你今天的话特别多!”
潘麟说:“嘿,我见到共产党的朋友高兴呀!在太行山抗日前线,我们的日子最难过的时候,是共产党、八路军支持了我们。我们现在招待共产党的客人就要热情,特别是这群巾帼英雄,更要满腔热情了。”
薛天红说:“感激潘师长对我们女性的尊重,不过,我要谈明的是,你不仅是我们尊敬的抗日英雄,还是我的长辈,我至今仍然深深爱着屈黎民,就是四牌坊的屈九少爷。按辈份,我应该叫你表姑父,叫汤老师为表姑,我只是一个晚辈,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这上席的。”
潘麟说:“既是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和何老板坐上席,你和毓华表姑坐下席。没想到我和薛司令还成了亲戚了,九娃子好福气啊!”
汤毓华更是兴奋,说:“我有这么一个美丽无双的表侄媳妇,我好高兴。咱俩该好好摆摆龙门阵了。你知道老九最近的情况吗?”
薛天红说:“听谢老师说,他现在在太行山八路军129师当一名参谋,经常参加战斗。前次要派他回川来的,碰上战斗频繁,道路堵塞,便没有回来成。”
汤毓华说:“一定是回来做你的工作的,真是那样,你们之间的故事就更生动活泼了。桃花应该到前线去前线需要热血青年,热血青年报效祖国义无反顾勇往直前。我时刻想作巾帼女子可恨那病魔缠绵,曾想与你一路同行共赴疆场抗击敌顽。”
薛天红惊奇地问:“表姑怎么也知道桃花的诗?”
汤毓华说:“我是在一张抗战报纸上看到的。桃花未尽的愿望只有靠你去完成了。”
薛天红说:“我还不知道屈黎民喜不喜欢我这段经历哩。”
汤毓华说:“有了这段离奇痛苦的经历,你们的友谊会更加的牢不可破,爱情会更加的纯洁美满。去吧,去勇敢地追吧!战火中的爱情才是更有价值的。”
汤毓华诗一般的话引起大家一片掌声,赞扬汤毓华的话说得好。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小时,大家边吃边说,十分愉快。
第二天,潘麟派了一辆军车要亲自送薛天红她们到重庆去。为了逃避检查带来的许多麻烦,要求姑娘们都换上国军女兵服装。姑娘们都恨死了国军,哪里肯穿这种军服。
潘麟对大家说:“我晓得你们的心情,这只是为了减少路上带来的麻烦,不是叫你们长时期穿它,就当我们化装进城见亲人吧!”
何金辉也说:“穿啥子服装,并不真正代表一个人的思想和良知,穿这种服装的人也出了不少的民族英雄嘛。天红,你小双妹妹不也是穿的这种衣服吗,可她仍然做有良知的事情。”
薛天红想想也是,便带头说服了大家。姑娘们换上了新的军装,都调皮地开起玩笑来。汤毓华看着这群年轻活泼可爱的姑娘们,羡慕地说:“我要是再年轻几岁多好,就可以和你们一起去了!”
“汤老师,你和我们一起去吧!”众人说道。
汤毓华笑道:“我是非常想去呀,到陕北去看看延安,看看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潘师长常常夸八路军如何好,把我羡慕死了。可是岁数不饶人呀,只有把我们这颗心交给你们了。你们放心去吧,到了延安,代表我们四川的大后方人民向毛主席问好,向朱总司令问好!”
一席话把姑娘们感动得热泪盈眶,她们告别了慈善的汤毓华夫人,在参谋长陈锋的带领下,乘上一辆美国造军车,飞快地朝重庆急驶而去。
这陈锋曾经是余雪红的武术教官,后来随学校转移了到重庆,偶然遇到了潘麟,便参加了川军,作战勇敢,被潘麟提升为参谋长。他听说薛天红是余雪红的姐姐,感到任务很光荣,但肩上的担子也很沉重,不免暗暗在努力。
姑娘们是第一次坐这种大卡车,都感到很新鲜惊奇,指着远处的山水田园说个不停。
离重庆越近,麻烦事情就越多,危险就离她们越近。
欲知她们的处境如何?详情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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