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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江女儿红(第一三三回 闹江津智救方露霞 三女杰怒杀广智僧)

时间:2021/4/2 作者: 唐胜才 热度: 410559
  川江女儿红 第一三三回 闹江津智救方露霞 三女杰怒杀广智僧

  笑话少说,书归正传,薛天红和山雀说话间便进了江津县城,来到了一家叫“岳记客栈”的旅社住下。

  薛天红见了店名,心生感想,问店老板:“哎,老板,你也姓岳吗?”

  客栈老板说:“不,我不姓岳,本人姓侯名丙申,是丙申年生的。我们老板也不姓岳,姓屈。为啥子取名岳记客栈,我问过他,他神秘的笑笑,没讲,我也不好再过问了。现在的有钱人心眼多,怕露富。明明姓张,开个店子偏偏叫桃李铺,明明姓王,开个酒楼偏偏叫太白楼,这太白姓李,大家都晓得嘛,跟姓王的沾得上啥子边,无非他是李太白的小舅子。”

  薛天红被逗得大笑不止,露出了女子面目。

  侯丙申惊讶地问道:“你原来是个女的?”

  薛天红脸一沉,说:“不许往外讲,我们女人出门不容易,所以装成了男人。”

  侯丙申连忙说:“我晓得!我晓得!古人云: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放屁,胡说八道。我问你,你们老板是不是叫屈贵祖?”薛天红严峻地问。

  侯丙申因为说错话,不敢摆架子,只是唯唯诺诺答应:“是!”

  薛天红说:“你叫他立即回来,我有事要找他。”

  侯丙申问:“你姓啥?”

  薛天红说:“我姓岳,快去!”

  “哦,我明白了,你们原来是一,哦,我马上就去,就去!”侯丙申叫人去了。

  薛天红和山雀又化装成一个中年妇女,也上街去了。她俩先来到何记米店。老板何金辉热情地招呼她俩道:“两位大姐买米吗?”

  薛天红说:“想买!”

  何金辉问:“买多少升?”

  薛天红说:“可是我没有钱,我男人前几天给前线送粮食被日本飞机炸死了,公婆又老,儿女又小,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光了。”

  何金辉说:“哎,大姐别伤心,实在没钱,先背一点回去吃吧,我这店子小,政府又规定不许多购多存,吃完了再来拿吧,骆二,给两位大姐各五升米。”

  薛天红说:“谢谢你这位好心的大哥了,米我暂时不要,我这个人是不会随便要别人的东西的。”

  何金辉说:“哎,我也是穷苦人出身,穷不帮穷谁人帮呀,拿回去吧,我不会向你们要一文钱的。”

  薛天红说:“何老板真是一个好人,多谢了,我代表全家人谢谢你!”

  薛天红接过大米,连声道谢后走了。走到一个转弯处,将两个五升大米一一分给了十几个要饭的乞丐。尔后又来到了一家大米店,店门上有五个镏金大字——大富源粮庄。

  山雀先走拢粮店门口,对伙计说道:“小兄弟,行行好,我男人死了,娃儿又小,给几盒米救救命吧!”

  小伙计说:“大嫂,我作不了主啊,你走吧,被老板看见了要撵你们走的。”

  这时二老板南国丁出来了,说:“这是樊县长家开的米店,现钱现货,一人一次只能买一斗,不欠不赊,有钱就买,没有钱就请走开!”

  山雀说:“可我没钱,想……!”

  二老板不耐烦了,挥挥手,大声说道:“没钱就请走远点!闲话免谈,走走走!走远点,别影响我们做生意。”

  山雀和薛天红被一阵吆喝赶走了。山雀一边走,一边骂,最后气愤地说:“下一次就抢这一家,一颗米也不给他留下。”

  薛天红说:“又当贪官又作奸商,这样的县长能为老百姓服务吗?该抢,对,一粒不留。”

  二人来到一家金店前,薛天红抬头看见了富恒二字,猛然间想起了丈夫邬云龙在白沙场遭遇伏击惨死的情景,那也是富恒金店,如今搬到这里来了,她恨不得冲进去马上杀了店里的那些人。但又怕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山雀,一旦闹起事来,便营救不了方老师了。

  她强忍悲痛,和山雀回到了客栈。这时,屈贵祖已等在岳记客栈了。

  屈贵祖见了薛天红,惊喜万分,先招呼道:“哟,真是小雪来了呀,我一猜可能是你。但又想到你没有那么大,大……”

  “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是不是?”薛天红环顾了一下周围,冷冷地问道:“带了多少人来?”

  “我一个,真的,只有我一个。你敢进城来找我,一定是有准备的,我带再多的人来也不顶用,是不是?”屈贵祖毕恭毕敬地说道。

  “坐下吧,我今天来找你,主要是打听一下方老师的事情,她被你们警察局无缘无故地抓进了监狱。”薛天红坐在屈贵祖对面,两眼圆睁,重重地说道。

  “我,我已不在警察局干了,不过,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只要她不是共产党,天大的罪都可以释放,我马上替你们去打听!”

  薛天红冷静地说:“好,我们在此等你的消息。”

  屈贵祖揩干汗水,跑出门去了,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了。催促侯丙申去找人,侯好半天才回来,说:“屈老板不会再回来了,他害怕你报复他,原来你就是杀人魔女呀,我都是双腿打着颤一步一步走回来的。你们千万千万不要杀我们哈,我们都是人家养的狗。”

  “你没有干坏事怕啥子。”山雀说。

  侯丙申战战兢兢地说:“我虽然帮屈家干事,可从来没有干过害人之事,只是挣工钱糊口。屈老板说了,方老师关在警察局的,找樊局长便可放人。”

  “好了,你去休息吧!”山雀命令似地说。

  侯丙申小心翼翼地走了。

  薛天红和山雀穿上了夜行衣,来到了警察局,避开岗哨,进入了樊开算的卧室。薛天红叫山雀在门外望哨,自己摸进了樊的卧室,拧亮了马灯,用手枪戳在樊开算的脑门上,把樊开算戳醒了,他看见面前站了一个蒙面之人,一惊而起,脱口问道:“你是干啥子的?”他这一喊叫,也惊醒了旁边睡的妻子,她失声惊叫起来。

  薛天红厉声喝道:“不许喊叫,我是四面山女子独立师红魔女王薛天红,今天来不是要你们的狗命的,只要你马上释放一位被你们无辜抓来的女老师就太平无事了,否者马上让你们碎尸万段,全家杀绝,房子烧光,让你到了阴间都变不成鬼。”

  樊开算吓得心头咚咚直跳,但嘴上却直向薛天红表功卖乖,他说:“哎呀,你说的是方老师吧,那不是我抓来的,是余专员亲自抓来的,当时我就不同意他们抓人,可人家是上峰派下来的大官儿,我能制止吗?方老师交给我后,我一没打她,二没骂她,吃的住的都是最优待的,不信你可以问方老师本人。”

  “你先不要在我面前讨赏卖乖表功,起来跟我走!”薛天红将樊开算的手枪、匕首统统缴了,将衣裳裤子扔给了他,让他穿好,又将他老婆捆在椅子上,堵上嘴,然后押着樊开算出门去了。

  樊开算见无路可逃,也无法可想,只好老老实实去了监狱,叫醒了看守,将方露霞当即就释放了。

  方露霞被押送在警察局监狱后,以为自己这次肯定是死定了。当天被押送监狱时,就受到了樊开算凶狠的毒打,要她承认自己是地下共产党。方露霞至死不屈,反而义正辞严痛斥军警屠杀人民的罪行。正当樊开算等人束手无策之机,中统特务王积富、庞佐煊带了吴有清的供认状。这时方露霞才明白了吴有清是个彻彻底底的叛徒、流氓、害人虫,死的活该。她为吴有清的无耻行为愤恨,也为自己的不幸遭遇叹息,还为错怪了薛天红等人懊恨。

  她已经准备好了为党牺牲,但是她又挂念着幼小的儿子袁小军,不知道他身体好否?又想到老父亲现在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她这次被捕,不因为她是地下共产党,而是受到父亲的牵连,替父亲受过。她不仇恨薛明红(余雪红),只埋怨父亲畏惧权贵,重此抑彼、执法不公造成的。她甘愿替父亲受罚,但是她又很不甘心,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她希望能够出去。没有料想到薛天红竟敢在虎口拔牙,狼窝夺崽,救自己来了。

  薛天红见万霞遍体鳞伤,非常愤怒,伸手打了樊开算几耳光,骂道:“你不是毒打万老师吗?她身上的伤是啷个来的?说一套做一套,你这种人只有砍头。”

  樊开算一下子跪了下去,直喊求饶:“薛司令,我有罪,我该死,请饶了我吧!我,我一定把你们安全送出城门去!”

  “好,我再相信你一次,走南门!”薛天红又押着樊开算到了南门。此时,劳登明、关仁和等率领大队人马接应她们来了。

  薛天红将樊开算扣押在锣鼓山上,又吩咐山雀带路,将大富源粮庄,富恒金店,隆昌丝绸店进行了毁灭性的抢劫,狠狠地打击了这些土豪劣绅,无良商人。他们在撤退后,才将樊开算放了回去。

  樊开算想想事情重大,不敢怠慢,赶快去县政府向叔爷樊世真县长作了汇报,樊世真也吓坏了,急忙又打电话给当地驻军,等他们集合好队伍,薛天红的人马已回到四面山去了。

  消息传到康策那里,康策气得又拍桌子又骂娘,立即召集江津党政军警及民团的首脑们?将他们一顿好熊好骂,当众撤去了樊开算的警察局长职务,任命康强代理警察局长一职,并限期在一个月内扫平四面山,将女子独立师全部彻底干净消灭之。

  话说余雪红追赶广智和尚没有追上,返回来时,又不见了两个指路的农民,想了想,广智和尚一定是逃往四面山去了。决定追到四面山上去,不能让这样的坏人再去危害别人了,特别是不能让姐姐薛天红上当受骗。但自己穿这一身服装去,肯官会引起山上人们的误会,于是找到一家大庄园,向主人说明来意,向他们借三套姑娘的服装穿。

  这家主人是一位保长,姓迟,别人都叫他迟保长,他不敢得罪政府的国军,但更不敢得罪山上的土匪,一旦他们晓得了自己帮助过国军或警察,自己这个家就难保了,甚至连性命都有危险。赶忙推说自己家没有姑娘,没有女人衣服,欲打发余雪红三人快些走。恰恰这个时候,从后院走出来三个年轻女子。

  余雪红冷笑一声,指着三个女人问道:“迟保长,这三个女子是谁家的?”

  “这,哎,是,是……!”迟保长被眼前的尴尬弄得面红耳赤,话不成句,十分狼狈。

  余雪红愤怒地指责说:“你身为一保之长,还是中国国民党党员,竟敢欺骗本党军人,这是啥子行为?你说!”

  “我错了,我是害怕帮助了你,得罪了山上的棒客,所以,请长官宽恕。”迟保长赶紧认罪求饶。

  余雪红不仅不责怪土匪,反而愤怒地指责起一些官员来:“现在世上这么多土匪,都是你们这些贪官污官太多了。官清吏廉,百姓太平,会有这么多人上山去当土匪吗?你认为山上的日子好过吗?你在山下住着宽敞的青砖瓦房,穿着干净的细布衣裳,收着成千上万的租子,可以吃大米干饭,鸡鱼酒肉,她们在山上住的啥子,穿的啥子,吃的啥子,你上去看一看呀!”

  “你,你不是国军吗?怎么?喔,难道你是四面山上的棒……”迟保长弄不清眼前的人是啥子人了,怀疑的问道。

  余雪红骂道:“放屁,我们能是土匪吗?不跟你们哆嗦了,把衣裳通通脱下来!”

  三个女人都不肯,说:“我们就是这一套当家衣裳,要出去走人户。”

  余雪红说:“又不要你的,只是暂时换一下,用完了就还给你们。快,别哆嗦,不然就让你们吃一点苦头。”

  三个女人不敢犟了,只好进内院去对换了衣裳。

  余雪红换了便装,直接去了四面山,他们避开岗哨,下午时来到了老虎岩前,一看关口守得很严,越不过去,只好对山上喊道:“山上的兄弟,请给你们薛司令传个信,就说她的妹妹来了,我叫小双,我要马上见她。”

  “你等一等,我马上去报告!”山上传来了答话声。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山上又传来了喊话声:“喂!小双,是不是你来了!”

  余雪红一听是姐姐薛天红的声音,高兴地回答道:“吖姐,是我来了!快让我上去!”

  姐姐薛天红却冷淡地说:“你来干啥子,听说你已当了国军的军官,你来认亲,是要影响你的前途的,请不要为我这个无关紧要的姐姐断了自己的前程。回去吧!”

  余雪红大声说道:“不,姐姐,山上有一个人是我们的仇人,我是专门来告诉你的。”

  薛天红以为小双说的是方露霞老师,说:“我晓得你说的是谁了,你认为她是仇人,但与我无仇,你想杀她,休想!快走吧!不然,我就不念昔日之旧情了。”

  余雪红说:“姐姐,你好糊涂,难道咱们爹娘的仇就不报了吗?”

  薛天红回答道:“我做梦也想着为爹娘报仇雪恨,但为给爹娘报仇也用不着去杀一个好人呀”

  余雪红高声说:“他不是好人,是……!”

  薛天红也高声回答:“你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我可要用枪撵人了。”

  余雪红劝说道:“姐姐,你好糊涂,引狼入室,迟早要吃亏的。”

  薛天红批评妹妹说:“你为虎作伥,忘记了自己受的苦难了,给魔鬼当刽子手,吃亏的是你自己。你真正的坏人不去抓,不去杀,却拼命捕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这算啥子本事,有本事的你去把屈贵祖杀了,把樊开算杀了,这才是真正的女杰女英雄。”

  余雪红见一时说服不了姐姐薛天红,只好说:“姐姐,我也奉劝你几句,你被逼上梁山做了匪首,这一点我可以原谅你,并愿意想尽一切办法不让他们来围剿你,但你要收留广智和尚这样的坏人,我是不会原谅你的,爹娘的仇你都忘了,可以说你是真正的堕落了,成了真正的土匪了。”

  薛天红听了,一时不明白,但却坚决否认道:“你胡说,我啥子时候收留了广智和尚,我要看见他,非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不可。我就是为咱爹娘报仇才走上这条绝路的。”

  余雪红说:“被你们掩护上山的那三个男人,其中有一个便是广智和尚,不相信,你马上回去问他。”

  薛天红听说广智和尚来了,千仇万恨立即涌上了心头,立即说:“你上来,我们一起去问!但有一条,你如果欺骗了我,你就别想活着回去了。”

  余雪红顺着陡峭的山路爬上了关口,心中暗想道:难怪多少年来屡攻不破哟,原来这关口的确险峻,一人把关,万夫莫进。到了关口之上,薛天红见了妹妹,心头虽然激动,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姐妹相逢的热情。

  薛天红表情严峻地说:“按照山寨规矩,把武器通通交出来,然后蒙上双眼。跟我走吧!”

  余雪红已几次与姐姐相逢了,但一次也未说上话,这次专程来访,本来与姐姐好好亲热一番的,见姐姐一副冷面孔,也不好多嘴多舌,只好被蒙上了双眼,被别人牵着去了云龙寨。

  到了云龙寨,他们一起去了广智和尚的住处,推门一看,广智和尚人已不见了?问甘吉高,他说广智和尚下午便到南边去了,一直未回来。

  余雪红已认出了甘吉高,说:“你是甘五爷吧?哎呀,你人还在呀!甘五爷,你说那个老头子是不是广智和尚?”

  甘吉高看着余雪红,问道:“你,你认识我?你是谁?”

  余雪红说:“我是小双呀。”

  甘继高认出了小双,高兴地说:“你是小双,哎呀,真是小双。长这么大了,你怎么晓得你姐姐在这儿?”

  “我……!”小双看着姐姐,欲言又止。

  薛天红干涉道:“谈正事!”

  甘吉高见余雪红难堪,向薛天红说:“小双说的对,那个老一点的确实像广智和尚。糟糕,上午我向他们讲了你是兴隆场十里冲的人,是薛振川的女儿,他们晓得了你的底细了,肯定是逃走了。哎呀,我要晓得他是广智和尚,我当时就把他砍成八大块了。闻香,小双,那现在怎么办?”

  “追!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他抓住。”薛天红斩钉截铁地说。

  余雪红说:“我赞成,马上出发!追!”

  于是薛天红叫上山雀、席白成,加上余雪红三个人,一共六个人,骑上快马,连夜朝南方奔去,等乔银屏和方露霞、冷妍红赶来时,她们已经走远了。

  乔银屏说:“广智和尚可能是投奔大娄山柯云豹去了,天红姐去的人少了,万一打起来,天红姐会吃亏的。我马上再带三十个人去。”

  冷妍红说:“让我去,我刚到山上,也该做一点事情嘛。”

  乔银屏说:“不,我们大家都去,吕晓芳在家守寨子。”

  吕晓芳说:“我不行,我从来没有当过官。”

  乔银屏说:“事在人为,怕啥子,家里还有甘五爷,屈三爷帮助你哩。”

  吕晓芳答应道:“好吧,你们快去快回!”

  乔银屏马上点好二十名战士,带足了武器弹药,跑步声援薛天红去了。

  广智和尚的确是逃走了,上午他和甘吉高在一起摆龙门阵时,听甘吉高介绍了薛天红的身世,知道了薛天红原来是薛振川的女儿闻香,当时吓得背梁上直冒冷汗。心想:刚离开虎口,又进了狼窝,真是倒霉透了。我不能做菜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得赶快逃走。他是个逃匿老手,在甘吉高面前未露一点声色,还一个劲儿夸赞薛振川是条好汉,死得可惜。吃过中午饭,他要去黄龙庙敬香,甘吉高怕他们找不着,还派了一个战士专门带路作向导。到黄龙庙敬了香,三个人还要往南走,带路的战士招呼道:“前面是关口,不能再走了!”

  三个人马上翻了脸,露出了凶相,杀死了向导,悄悄越过了关口,向南逃去了。他们跑了一天一夜,又饥又渴又困,看着前面有一座规模不大的庙子,急忙奔了过去,走拢一看,却是一座尼姑庵,广智和尚啥子也不顾了,上前就使劲敲门。

  门开了,一个老尼姑出来了,问道:“阿弥陀佛,施主这么急有啥子事?”

  广智和尚说:“我们三人碰上了恶人抢劫,一天多没吃饭了,又饥又困,想向大师讨一点吃的。”

  老尼姑毫无疑心,说:“原来如此,那请几位施主进来稍坐片刻,我们立即准备一些斋饭端来,慧心,来帮我烧火!”

  慧心原来就是桂静娴,她告辞薛天红下山之后,又在周围寻找了许多庙寺,仍不见仇人的踪影,前不久她来到了夜郎镇境内的一座柳荫庙时,又病倒了,好心老尼姑觉善大师收留了她。现在她的病已康复了,正在看一本劝戒录的佛学书,这是觉善听了慧心的往事后,专门送给她看的,劝她忘掉过去的恶梦,忘掉过去的耻辱,不要去报复,不要去杀人,一切与人为善,重新开始宁静的生活。她虽然听不进这些劝戒,但仍然在认真潜心阅读,企图从中能找寻出可以摆脱这积储了十年之久痛苦的真谛,可哪里能找出现成的答案。她的奇耻大辱在这庙宇里消除不了,在这书籍中也消除不了,她的仇恨是根深蒂固的,永远长久的,无非她死去,仇恨之心方才可以一下消去。

  桂静娴帮觉善大师做好饭,一起给三个遇难人送去。她招呼三个人吃饭时,无意中看了广智和尚一眼,顿时吓得心惊肉跳,差点儿喊了出来。她放好饭菜,急忙跑进了卧室,对觉善说道:“那个老家伙就是我的仇人,我一眼就认出他来了,觉善师父,你说咋个办?”

  觉善安慰说:“你先别慌,让我去对付他们。十余年了,也许他们被佛主感化成了好人,不然怎么会被恶人追杀呢?”

  桂静娴说:“不会的,这种人永远不会被感化成好人的。”

  “在佛主面前,顽石可以炼成赤丹,朽木可以变成轻舟,何况是一个肉身凡体之人呢,你别担心,我去看看再说,希望你不要动复仇杀人的邪念,要以善化恶。”觉善千叮万咐之后,才出去了。

  广智和尚三个人吃饱喝足之后,又有精神了,这才注意起这座尼姑庵来。

  柳荫庙不大,一殿二堂五室,前门面临一口天然水塘,周围柳树成荫,后坡是一片松柏树林,两面是一片田园,景色非常优美。庙里有七个尼姑,年龄二十岁至六十岁不等,靠种庙子周围十余亩土地为生,这个庙子据说已有八百多年的历史了,庙子大门前的几棵大柳树传说还是陈圆圆进云南时路过此地栽的哩。

  随从麦文才看了一下庙子说:“大哥,这地方不错,山清水秀,柳树成荫,又安全又清静。大哥,咱们干脆就在这里安家落户吧,不要再东奔西走的啰。”

  艾印金说:“刚才那尼姑好漂亮,大哥可以弄来做夫人嘛,柳荫庙变成《柳荫记》,大哥就可以作梁山伯了噻,哈哈哈!”

  广智和尚说:“哼,老子在大城市跍不住,在小城市也跍不住了,这穷山沟里总跍得住了嘛?要得,要得,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去了,老子不走了。打死了都不走了。就在这里安家了落户了。古代有个桃花源,今天有个柳树庄,妙哉妙哉!”

  这时,觉善大师出来了,听了几个人的谈话,又惊又气,说道:“几位施主,切莫动此邪念,这是佛法之地,叫人学善行善,普渡众生,做一个好人善人,过去有罪过不要紧,只要在佛主面前虔诚悔过,便可以回头是岸,立地成佛。”

  麦文才放肆地说:“我们几个人从来就不是啥子好人,也不想作好人,这个世道作好人,只有自己吃亏的。”

  艾印金凶狠地说:“咱大哥看上你这个地方了,是你们的福气。你们庙里有多少人?老的滚蛋,年轻的留下。”

  广智和尚说:“不,老的也给我留下,年轻的陪我们睡觉,老的给我们洗衣做饭带娃儿,我们要在这里建小皇宫,做大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是不能少的嘛。”

  觉善气得双手发抖,怒斥三人道:“你们太无礼,真是一伙禽兽,不可救药的魔鬼。”

  “别哆嗦,你立即给我把他们叫出来,惹得老子不高兴,一刀一个,叫你们通通见阎王去。走,我们进去看看!”广智和尚抓住觉善往后院走去。

  “我要杀死你!”慧心突然从后院冲了出来,手持一把菜刀,高声怒吼道。

  广智和尚慌忙丢了觉善,伸手抓住了慧心的右手,怒喝道:“你是啥子人,胆敢杀老子?”

  慧心也不答话,左手接过刀去,又要砍,可还未砍下去,刀便被对方夺了,顺手一挥,正好砍在觉善的脖子上,顿时鲜血直流,缓缓倒了下去。

  “觉善师父……!”慧心痛苦地喊道。

  这时,正在忙事的五个尼姑听见哭喊声,都跑了出来,见觉善大师被杀倒在地上,满脸是血,一起扑了上去,悲痛地呼喊着她,觉善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手指着广智和尚愤怒地说:“杀人魔鬼,你不会有好报的。坏人不可宽容,不可施善!”话未说完,圆瞪双眼,振臂伸指,溘然咽了气。

  慧心见觉善大师死了,心中更是燃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憋足了一股劲,朝广智和尚撞去,一下子把广智和尚撞了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她高声喊道:“打死他!打死他!大家快打呀!”

  几个尼姑一时找不着武器,棍棒,只好用拳头,指甲,脚尖去打,去掐,去踢。可哪里是几个武功高强的男人的对手,不一阵便被一一制伏了。

  广智和尚抓住慧心的手厉声问道:“看你样子温温柔柔的,心却这么狠毒,竟敢杀人。你说,你为啥子要杀我?我们前世无冤,今世无仇……”

  慧心几乎是在愤怒的吼叫:“呸!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十年前你离间大骗子屈宝驹抛弃了我,杀害了无辜之人薛振川,又糟害了我的清白,我寻找你已经十年了,要报仇雪恨。”

  广智和尚突然想起来了十几年前发生在雨坛寺的往事来,毫无羞耻地说:“哦,你是桂小姐,你还没有死啊?哈哈哈!咱们真是有缘分,十年前咱们有个短暂的欢乐,今天咱俩可要作长久的夫妻了。老天爷真会安排,谢天谢地谢菩萨。两位兄弟,把大门关了,你们也找上一个年轻一点的当夫人。老一点的就做饭洗衣伺候我们。哈哈哈!第二个雨坛寺又诞生了。”

  麦、艾二人各抓了一个年轻尼姑往后院拖去。

  尼姑们的求救声惊动了正巧在庙子外面过路的薛天红和余雪红。

  余雪红说:“姐姐,你听,庙子里有人喊救命,我们去看一看!”

  “还是追广智和尚要紧。”薛天红说。

  “不耽误,庙子里肯定是混进坏人了。”余雪红说罢,翻身下马,一个箭步冲到了大门口,推门推不开,只好纵身跳上了围墙,跳了下去,一看几个男人正在抓抢几个尼姑,欲施无礼之举,气得大喊一声:“住手!”随即便跳了下去。

  薛天红听见喊声,立即施展糍粑功,把庙门推倒,冲了进去。

  慧心正和广智和尚在扭打,渐渐不支,危急关头,突然见了薛天红,大声呼喊道:“天红,快来杀广智和尚!”

  广智和尚看见突然钻出来两个武功高强的女子,心头一慌,丢下慧心便与二人对打起来,麦、艾二人也丢下女人前来帮忙。混打了一阵,余雪红掏出手枪击毙了麦文才,薛天红一发糍粑功,把艾印金推到石碑上撞死了。两个人又一起来对付广智和尚,最后将他逼到了门外的水塘边。广智和尚欲跳水逃走,薛天红和余雪红一起开枪,一枪击中了手臂,一枪击中了大腿,倒在了一棵柳树下。

  慧心手持菜刀冲了出来,高声喊道:“让我来杀了他!”她冲到广智和尚跟前,挥起菜刀朝广智和尚的脑壳狠狠砍去。

  薛天红和余雪红异口同声地喊道:“等一等,先别杀他,我们要问问他雨坛寺的事情。”

  可是已经晚了,慧心手起刀落,这个作恶多端的广智和尚的头被劈成了两半,终于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烧!把他们也烧成灰烬!”薛天红和余雪红又几乎是同时喊了出来。

  后续部队在乔银屏的带领下赶来了,他们搬来柴禾,将三具死尸烧成了一堆黑灰。

  薛天红和余雪红二人面向西边跪了下去,朗朗地而言道:“爹,娘你俩的仇人被我们杀了,请你们在九泉之下瞑目吧!”

  仇人除掉了,姐妹俩应该团聚了,和好了,可余雪红看见方露霞之后,对薛天红首先说:“姐,你不应该收留这个人,你晓得她是谁吗?她是欧阳县长的千金小姐,她父亲枉判冤案,害死了十里冲那么多的乡亲,她兄长欧阳文彬强抢民女,逼死了兰花姐,她本人做的坏事也数不清,她先抛弃了袁永泉哥哥,包庇纵恿二流子区大升,还有……”

  姐姐薛天红说:“别说了,这些事情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虽说她出身在一个官僚家庭,可却没有享受到官僚家庭的一点温暖,但女人身上的所有苦楚,她却一一品尝到了,我同情她,相信她,她不会给山寨带来危害的,不会杀戮山上贫穷苦难的姐妹兄弟的。不像有的人,嘴上兄弟姐妹喊得万分亲热,却带领国军民团警察专门围剿捕杀山上的落难之人。”

  “姐,你是说我吗?”余雪红真挚地说,“姐,你如果不喜欢我干这一行,我马上就可以辞掉不干,我早也厌倦了这种无聊的军旅生活,我们学了几年的本事,不到前线去打日本鬼子,却窝在后方与自己的同胞干,没意思,真没有意思。很想找一块干净和平的地方过一辈子,可惜这偌大的一个世界竟没有这样的地方。姐,纵然是我不干了,但也解除不了国军和警察对你们的围剿。因为你们所杀的那些人与政府当局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的所作所为,尽管是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但无论事情大小,都是在动摇着统治者的基础。所以,统治阶级是不容许你们生存下去的。姐,我站在姐妹的立场上劝你几句话,现在我们的仇人也杀得差不多了,下一步应该考虑一下如何离开四面山的事了,跟我一起去重庆,我们啥子工作都不干,天天在一起读书、写诗、回忆童年的故事,我也是薛家的人,我怀念我们的爹娘、哥哥、姐姐。我们的亲情任何人都是无法代替的。”

  薛天红深情地余雪红说:“小双妹妹,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刚才也说了,世上没有一块干净和平的地方,难道重庆就有了吗?那片灯红酒绿的地方,官僚成群,军警成堆,比起这山沟沟来,大城市更龌龊,更肮脏,我是不会去的。我纵然就是不干山匪这行当了,也不会离开大山,也不会离开川江。因为我是喝川江的乳汁长大的,沐大山的风雨成长的。我应该回四面山去了,我要好好地训练一批人,到前线去杀日寇,向你一样去前线。杀尽屈宝骖那样的汉奸卖国贼,为史德灿这些壮士们报仇。”

  “去杀屈宝骖,为烈士们报仇?姐,我还没有机会告诉你,屈宝骖已被我们处决了。史德灿的确是屈宝骖指使蔡大汉等人杀害的。他埋葬的地方我们还没有找到便撤退回来了。当时为了找到烈士的坟墓,我还受了伤。我还想要问你,我们从屈宝骖的信件中,还看到了你写给屈宝骖的一封信。”

  薛天红莫名其妙地问:“你说啥子?我给屈宝骖写了信?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我和他从不认识,一丁点关系都没得,为啥子要给他写信呀?”

  余雪红看着姐姐,眼露信任的目光,说:“我相信你不会写那样的信,但那封信的的确确落的是你的名字,岳雪红。”

  薛天红急切地问:“写的啥子内容?”

  余雪红说:“信很长,主要内容是以你的名义控告了史德灿的许多骇人听闻的罪行,要求军方立即枪毙他。”

  薛天红十分震惊,奇怪地说道:“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简直是无中生有,欺人太甚。”

  余雪红说:“史德灿的惨死与这封信是有直接关联的,起到了推波助澜,落井下石,罪上加罪的作用。我当时就不相信这封信是你自己写的。”

  薛天红气愤地问:“信呢?”

  余雪红回答说:“我看完后就马上烧了,当时康强也在场,他叫我赶快烧掉。这种信一旦落在别有用心的人手里,你就成了铁杆汉奸了。军统、中统就会派出大量的杀手来追杀你的,共产党八路军一时也难以接纳你的,你抗日救国的抱负就不能实现了。”

  薛天红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与汉奸卖国贼这些可怕的字眼搭上了界。她愤怒地吼道:“是谁打着我的名义写的?我要把他五马分尸,碎尸万段,让他到了阎王殿都做不成鬼,变不成人。”

  余雪红关切的问:“阿姐,谁与你结仇最深?”

  薛天红心头极不平静,气愤地说:“这社会太黑暗,陷阱太深,你想摆脱它,推翻它,自然仇人就多,是不是屈贵祖这家伙?他想霸占,陷害我很多次了。”

  余雪红说:“不像,他城府没有这么深。这个写信人老奸巨猾,是个老狐狸。”

  薛天红以说带问道:“难道是屈长鑫?”

  余雪红说:“这个我仔细想过,时间上有出入。”

  “一定是他,屈矮子!这家伙这么坏,当初我就该一枪毙了他,更不该冒着熊熊大火去救他,让他被日本鬼子的飞机炸死,烧死。”薛天红很后悔地说。

  余雪红说:“你对屈家的确打了许多次让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这样做,都是为了咱们死去的娘,不想惊动她在太平世界里的太平日子。可你明白吗?娘在阴间也仇恨屈家的所作所为啊。”

  薛天红点头回答说:“是呀,在这个问题上,我是很犹豫、迟疑的,拿不定主意,跟母亲一样,处处与人为善。这几年我的心情很孤苦,找不到人商量。我没有你果敢,义无返顾。”

  余雪红敬佩地说:“不,我没有你那么有耐性,为了复仇,啥子苦都敢吃,啥子罪都能受,啥子困难都不怕,阿姐,我从心里非常地佩服你。”

  薛天红叹息道:“我是无可奈何,不是你说的那样有目的、有计谋?”她看看天色不早了,邀请说:“小双,你们跟我到山寨去看看吧,我们好好叙叙旧。”

  大家见姐妹儿和好了,便都进了尼姑庵休息去了。

  余雪红却说:“谢谢阿姐,我从这里直接回重庆去,我要去孝敬抚养我长大的义父义母,请相信我,我不会再来四面山了。但我希望你能尽早下山去,寻找新的出路。你可以去找九哥呀!他是那边的人,明白吗?我和你最后的出路恐怕都在九哥那一边。”

  薛天红追悔道:“为了替父母报仇,我背叛了我和他的爱情,我对不起他,怎么好去找他呢。”

  余雪红劝说道:“这不是问题,九哥是个肚量似海的谦谦君子,一定能理解你当时的处境和想法的。在冀鲁豫战场上,我听说了他许多抗日救国的许多故事,我从中也了解了九哥的为人。阿姐,你相信我的话吧,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

  薛天红拉住余雪红的双手,感激地点了点头,说:“谢谢你小双妹妹!哎!我的婚姻与我娘一样,是很不幸的。我倒希望你与小强认真地好下去。”

  余雪红轻轻冷笑了一声,说:“那是不可能的,我不喜欢他。他的心胸不如一个女子。特别是现在更不可能了,对待康泽,就是我们主任的问题上简直就是背道而驰的。阿姐,但有一点,他似乎没有忘记你,我能强烈地感觉得到这一点。”

  薛天红摇摇头,说:“跟你一样,我和他也是不可能的。跟你说的一样,心胸太狭隘了,结合了也是一辈子的痛苦。可惜了我爸爸妈妈这么好的人,小强太不争气了!”薛天红说到这里,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余雪红沉默了一阵,说:“好了,别说他了,姐,祝你保重身体,今后遇到啥子困难,请来找我,我一定舍命相助,因为我们是永远的亲姐妹,再见!”说罢,拭去泪水,跨上白马,带领两个随从,一扬马鞭,朝山下飞奔而去了。

  薛天红突然想起了什么,说:“等一等!小双,姐想托你办一件事情,你愿意不愿意?”

  小双立即跳下马来,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只要是阿姐吩咐我做的事,都答应,而且办好。”

  薛天红放低声音说:“为了山上几百号的穷苦兄弟姐妹们着想,我想通过你去找八路军重庆办事处的领导,通过他们接我我们去前方打日本鬼子。在这大后方与国民党政府是无法说清楚的,恐怕只有找共产党帮助我们了。”

  小双兴奋地说:“好啊!这是九哥走的正道,也是他要求你要走的正道,你应该去!我也支持你们去!好,我下山后马上去联系他们,给你找好前进的道路。”

  薛天红问:“你这身份你敢去么?”

  余雪红微微一笑,说:“小问题,敢去!”她打了一声口哨,两位马弁随即骑马跟了上来。她又问道,“阿姐,还有话要吩咐吗?”

  薛天红略一沉思,说:“我把舅舅对我说过的话送给你,我们一起共勉吧!”

  “舅舅?我们舅舅回来啦?”余雪红惊喜地问。

  “不,吴月良舅舅被国民党政府害死了,我岳家的舅舅。他说,小雪,国难当头,和前线相比,家庭的一点牺牲也没啥子值得大惊小怪的。你如今已长大成人了,应该走出大山去,走出川江去,为国家生死摇旗呐喊,为民族存亡敢于牺牲。不应该圈在这狭小的天地里,作儿女情长的可怜虫,作为衣食而奋斗的寄生虫。”

  “说得好,我记住了。阿姐,再见!”余雪红骑上马,两眼含着泪花,向姐姐薛天红频频招手再见,渐渐远去。

  “小双,再见!再见!妹妹!”薛天红见妹妹余雪红渐渐远去,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竟放声恸哭起来。

  大家劝了许久,薛天红才返回柳荫庙,帮助尼姑们安埋好了觉善大师。其间,她多次劝诫慧心大师,希望她重返凡尘,为民造福。她说:“慧心大师,您还是跟我回四面山去吧,那里人多,我们好照顾你,也会少许多的凶险的。”

  但慧心见大仇已报,不再念及红尘之事,决心在柳荫庙修行一生了。她以诗作答,说:“刀兵之地血光灾,尼知凶险时时来。出家本为行善事,佛经权当米盐柴。勿劝!”

  薛天红看着慧心大师瘦弱的身躯,很是放心不下,还想继续劝说她离开这里,不待他开口,慧心大师却又说道:“人生无奈遁空门,早把混沌看得清。六根净化此处好,庙宇清香度残生。勿念!勿念!再勿念!”

  薛天红见劝说不起任何作用,只好作罢,于此告别。慧心大师没有起身相送,她端坐佛堂之中,以诗明志,以诗别友:

  严夜警,铜莲漏迟迟。清禁肃,森陛戟,羽卫俨皇闱。

  角声励,钲鼓攸宜。金管成雅奏,逐吹逶迤。

  荐苍璧,郊祀神祗。属景运纯禧。

  京坻丰衍,群材乐育,诸侯述职,盛德服蛮夷。

  殊祥萃,九苞丹凤来仪。膏露降,和气洽,三秀焕灵芝。

  鸿猷播,史册相辉。张四维。卜世永固丕基。

  敷玄化,荡荡无为。合尧舜文思。

  混并寰宇,休牛归马,销金偃革,蹈咏庆昌期。

  薛天红向慧心大师深深鞠了一躬,挥泪告别,带领队伍返回四面山云峰寨去了。

  余雪红回到驻地,向康强讲了自己报仇杀僧的经过,她说:“我私自杀了广智和尚,康主任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因为他们是利益相通的金钱朋友,主任有权,广智和尚有钱。我不能在这里呆了,更不能回特训班去。我想好了,我要重返前线去。我走之前,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你一定要保护好我姐姐薛天红,你不能去打她杀她,别人要去打她杀她,你要千方百计地保护她,宁肯自己牺牲了,也不能让她死。我从前线回来后,如果看见你还活着,而我姐姐却死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康强赶忙答应说:“你放心走吧,你的姐姐也是我最亲最亲的妹妹,我和你一样,爱她喜欢她,就是自己的脑袋掉了,也要保护好她。”

  余雪红说:“我相信你能说到做到不放空炮。”

  康强说:“我决不食言!不放空炮!”

  第二天一早,余雪红一点行李都没有带,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江津,回重庆去了。

  回到重庆家里,把自己目前的情况和今后的想法全部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亲和母亲,并征求二老的意见。

  父亲余剑棠听后,沉默了一阵后,谆谆教诲道:“雪儿啊!我和你母亲原来都不主张你去报仇的,怕你有个啥子闪失,我们不想失去你。你既然现在替恩父报了仇,雪了恨,愿望实现了。现在就应该去报国家的大仇了,这才是君子作为。我们不阻拦你去前线,那是你该去的地方。日本侵略者与广智和尚一样,是一群凶残的人民公敌,只有把他们赶出中国去,咱中国人民才能屹立东方,扬眉吐气过上中国人民应有的好日子。”

  余雪红听后,眼泪直流,哭诉道:“我一定要尽快赶赴前线去,战场才是军人大限本市的地方。可是我仍然放心不下我的闻香姐姐,她坚持不下山,迟早会被国军剿灭的啊。我不愿意她年纪轻轻地就死在那荒山野岭,我希望她出来干大事。可我又劝说不了她,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母亲也着急了,说:“是呀,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呀,你为啥子不强迫她下来?我们这里也是她的家呀!”

  余雪红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情极为不安地说:“爸爸、妈妈,我和姐姐生活时间虽然短,但她倔强的性格我是了解的。我能劝她下来肯定就劝了。我已经尽到最大的努力了,但她不听,他始终想到是山上的兄弟姐妹们。难道这社会真的容纳不下她们这群人吗?上战场去拼杀拼死都不行吗?”

  “这是肯定的,国民党政府与共产党合作都是被形势所迫的,何况与他们作对的民众武装呀,他们更不会放过。因为这群人一旦上了战场,就一定会跟共产党走,这是毫不含糊。老蒋时什么样的心胸,我们这些老家伙早就领教过了。”余剑棠沉思了一会,说:“要劝说你姐姐下山,我看只有求他们了。”

  余雪红急切地问:“爸,您说谁?快告诉我!”

  余剑棠说:“你不是说,你姐姐和屈黎民很好吗,你何不叫他回来劝说呢?无辜牺牲这么好一个人材,这是国家的损失呀。”

  “对呀!不对!” 余雪红刚说完,马上又自我否定了,说:“听说屈黎民九哥在延安学习,也许已经到前线去了,哪里能轻易回来,他是有组织的人,是不能随便乱走的。再说,国军围剿四面山迫在眉睫,远水也救不了近火,不行,不行!真急人!”

  母亲端了一碗醪糟过来,安慰说:“雪儿,坐下,坐下!慢慢谈,心里急没用,要静下心来想来,想个最妥当的办法。吃吧!这是我亲手做的,昨天,吴老革命还夸奖我做得好吃哩。”

  余雪红问:“妈,哪个吴老革命?”

  母亲说:“你爸说他以前是个老同盟会员,你爸爸的忠实朋友,后来参加了共产党,现在在红岩村做事。”

  “嘿,你妈妈不说,我还忘掉了。” 余剑棠兴奋地站了起来,继续说:“你可以找他们的人帮忙呀,既然屈黎民是共产党的人,他们就一定会帮你姐姐逃过这场劫难的,对,他们才是最可靠最可信赖的人,这下好了,你姐姐有救了!”

  余雪红却故意忧虑地说:“爸,其实山上已经有共产党的人了,就是那个欧阳县长的千金,我真想杀了她,替十里冲的乡亲们报仇,可姐姐偏偏要阻拦,还舍命去救她。”

  余剑棠赞扬说:“你姐姐做得很对噻,一人做事一人当嘛。你可不能任着性子来呀,幸好你姐姐把欧阳小姐救出来了,不然你就做了一件大蠢事,大错事,还有啥子脸面再去求人家共产党。当年委员长杀死了这么多的共产党人,人家共产党还没有搞报复哩,毛泽东一家就被杀害了四五口人。自国共两党合作抗日以来,连我这样的旧军人也成了他们的统战对象,吴老革命还经常夸奖我思想进步哩。雪儿呀,你受到党国这么严格的训练,都没有忘记过去的苦难,没有忘记过去帮助过你的恩人,是非分明,良知高洁,忠孝两全,为父感到十分的欣慰呀。我的好女儿啊!”

  余雪红看见余剑棠满眼的泪花,扑进父亲怀中,激动地说:“感谢爸爸,感谢妈妈!我有三位好爸爸,好妈妈,再混的水我也能看得透,再难的山我也能爬过去。我知道我姐姐是啥子人,从小看到大,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中豪杰,我一定想办法帮助她们。”

  余剑棠故意问道:“那你知道你爸爸现在是啥子人啦?”

  余雪红兴奋地说:“您呀,我当然晓得。我晓得我爸爸是个没有党籍的共产党人。不是你们的倾心培养教育,我真有可能成为一个是非不分的杀人女魔。告诉你们吧,我还替共产党杀了他们的叛徒哩,不然,他们的损失就更大了。爸,妈,我马上去红岩村!”

  父亲说:“我陪你去吧!”

  “不用!尽量缩小目标,你是个大人物,目标大,容易引起特务的注意。”余雪红说着,丢下碗就跑走了。

  母亲喊道:“哎,雪儿,吃完再去吧!”

  “回来再吃!”余雪红说话间已经跑出屋子很远了。

  余剑棠兴奋地说:“让她去吧,放心,这孩子真有出息了!”

  余雪红匆匆忙忙来到红岩村,爬完一个长坡,来到一棵黄桷树下,眼前却出现了两条路,余雪红正不知如何走时,从右上方走下来一个人,她刚要张口问他,却惊喜地叫喊起来:“郑老师,是你呀!”

  来人先愣了一下,随即也认出了她,兴奋地:“是你呀,小双,你可把我吓了一跳,人生地疏的地方谁还认识我呀!我还以为又碰上叛徒了哩,你准备到哪儿去?”

  余雪红毫不掩饰地说:“我要到红岩村去找周恩来叔叔、吴玉章伯伯,想让他们救我姐姐。就是我闻香姐姐,你是认识她的。”

  郑天翔关切地问道:“闻香她最近怎么哪?”

  余雪红急不可待的将薛天红的情况全告诉了郑天翔,又补充说:“郑老师,我看你是从那上边下来的,肯定认识他们,给我引引路吧,我要救我姐姐。”

  郑天翔看看有人靠近,小声说:“注意密探,请不要说话,跟我走!”

  余雪红没有再说话,跟着郑天翔转了几个圈子,最后来到了红岩村八路军办事处,周恩来、吴玉章当时不在这里,郑天翔把余雪红说的事情告诉了曾大姐。曾大姐经过反复核实,确信余雪红没有反共的特务嫌疑,才热情的接待了她。

  余雪红把情况一说完,曾大姐笑着说:“谢谢你来给我们讲了这么重要的一个情况,这下我们这才算是真正搞清楚了四面山上的情况啦,原来是一群巾帼英雄闹红了半边天。好哇!好哇!我们一定派最好的同志马上去做这个工作,劝说你姐姐早日下山来,我们共产党需要这样有本事的同志啊。”

  余雪红见曾大姐说话中肯,坚决,这才放心地告别了曾大姐和老师郑天翔回家去了。

  曾大姐见余雪红是个思想纯洁,注重情义的女子,很有兴趣,对郑天翔说:“老郑呀,你是负责青年统战工作的,我看那余雪红是可以争取和培养的呀,把她培养成我们的秘密党员,打进敌人的内部,为我们提供更多的准确情报。”

  郑天翔说:“好的,其实我也有这种想法,如果组织上批准了,我马上去做这个工作。”

  曾大姐坚决地说:“这件事交给你去办最妥当,她的真实身份以后只有周副主席和我们两人知道就行了。你现在的任务是劝她回她原来的部队去,受处分也没有关系。国军培养这批人员是不容易的,就是给了处分,也是会重用她的。有了这批钉子在国民党心脏里订着,胜过一个连、一个营,甚至一个团的力量。”

  郑天翔接受了任务,以拜访余剑棠老师长为名,与余雪红整整面谈了一晚上,还是没有说服了她。余雪红再不想回到那肮脏龌龊的队伍去。郑天翔只好回去向曾大姐和周副主席汇报,看上级领导有什么新的办法。

  周副主席听了汇报,说:“天翔同志,你不要着急,作人的工作,来不得半点急噪情绪。通过内线我们已经了解了余雪红的全部情况了,她有很深的阶级仇恨,这一点是与我们是一直的。但我们要把她引向民族仇恨上去,作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这个任务还是交给你去完成,从思想上多引导她,生活上多关心她,允许人家思想有反复,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要轻易暴露她。”

  郑天翔保证说:“是,请周副主席和曾大姐放心,我一定坚决圆满的完成任务。”

  第二天,郑天翔又去了一趟余剑棠师长家,把周恩来副主席的意见告诉了余雪红,余雪红听说是周恩来副主席的命令,不再推辞了去征求父亲的意见,在爸爸余剑棠的启发教育下,最终想通了,作出了最后的决定,并愉快地返回了女子别动队。

  康策见余雪红这么长时间才返回部队,大动肝火,把她大骂了一顿,给了一个记大过处分。然而又觉得余雪红是个难得的人才,开除了可惜。决定把她下放到基层去锻炼一下,于是将她分到川陕联络站当副站长去了。

  余雪红带着公干与秘密使命,走马上任去了,但是心中仍然时刻惦念着姐姐薛天红,祝福她消灾祛难,化险为夷,以后早日相见。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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