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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江女儿红(第一三零回 古佛山相遇巴山虎 兴隆场义救屈矮子)

时间:2021/4/2 作者: 唐胜才 热度: 411679
  川江女儿红 第一三零回 古佛山相遇巴山虎 兴隆场义救屈矮子

  话说薛天红带着一行人轻装出发,昼夜兼行,第二天早晨过了川江,直穿古佛山,第三日傍晚,他们来到了四明山,又住进了鲜老板的栈房,鲜老板一见薛天红,兴奋地喊道:“嗨!是你呀,太好了,你那天早晨走了,也不打个招呼,耿家几弟兄来拜你作师父,却没有碰上你,他们后悔死了。”

  薛天红想起了那段往事,问道:“哦,哎,那几个假巴山虎?他们人呢?”

  鲜老板收住了笑容,说:“唉!这几个杂皮,自碰上你以后,发誓要革面洗心,重新做人。耿老大当兵去了,在前方打仗阵亡了。灰老四修白市驿机场累得吐了血,不久前才死了。耿老二在家务农,孝敬父母,因栽秧争水,跟他们保的王保长结下了八百斤的锅盖,被王保长整得无路可走,跑到古佛山投奔巴山虎去了。哎,提起巴山虎,在前不久我还真正见到了他了,听说是去四牌坊杀殷老太太没有得手,反而挂了花,受了重伤,在山上养伤,我还给他找过郎中哩。不晓得现在伤势如何?”

  薛天红一听,又惊又喜,问道:“鲜老板,巴大侠他住在啥子地方你晓得吗?我想去看看他。”

  “这个我就不晓得了!鲜老板刚说完,随即又说:“哦!我去给你找一个人来,让他带你去找,也许能找上。不过你们的人不能去多了,怕引起误会,现在的巴大侠做事很谨慎了。”

  薛天红答应道:“要得!”

  当即,鲜老板便去叫来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剃头匠,薛天红和山雀跟着他上了古佛山,约摸走了三个多小时,在一个丫口处停了下来。剃头匠学了一阵杜鹃叫,从树丛中跳出两个人来,问道:“丛大爷,有啥子事?”

  剃头匠丛大爷指了一下薛天红说:“这两个女子要见巴大侠。”

  薛天红自我介绍道:“我叫薛天红,是从四面山来的,你说我的名字,巴大侠和冷嬢都晓得。”

  暗哨说:“我们也晓得你的鼎鼎大名,只是未见过,今日一见,果然非凡,难怪我们大哥和夫人总夸赞你哟。好,等一等!按规矩我先去通报一下,请薛司令见谅!”

  薛天红说:“应该!”

  等了不到半个小时,那人又来了,说:“跟我走吧!不过,山寨的规矩,你是晓得的,得把头蒙上。”

  薛天红爽快地说:“可以!”

  薛天红和山雀被人蒙了头,跟着他们走了,丛大爷从另一条路回去了。

  薛天红被人牵着走了一程路,听见了一阵胡琴伴反二黄的川剧唱腔传来,显得一阵阵苍凉、凄苦、悲愤、激越的的歌声从峡谷中传来,这曲调是净角唱的,听得格外清晰。

  满山山,茸花儿,随风飘悠,
  卷不走,我心中,万般忧愁;
  几番番,风雨狂,松柏苍劲,
  只磨白了,那川江,女儿头。
  家仇哟!国恨哪!何时能报?
  公平世界,哪里能够,寻求?
  杜鹃啼血,泪染尽,胭脂楼。
  猛虎长啸,枉自作,困兽斗。
  男儿耕田,身无立锥寸土。
  女儿纺线,问何处,有线头?
  前方,炮声隆隆,声声催哟。
  愁煞英雄,堵断了,抗日路。
  怨天尤人,有何用呀?
  空死深山,我长恨久,长恨久。

  薛天红听出是红蜘蛛冷妍红的声音,她制止住了别人去通报,待她唱完,轻轻喊道:“冷孃!”

  “果真是你来了,还不快把布条扯掉!”冷妍红似乎是对哨兵们下命令。

  薛天红头上的黑布被扯去了,第一眼看见了眼前站着的人——妩媚、冷峻、憔悴的冷妍红。急切地说道:“冷孃,你比过去要瘦多了,巴大叔呢?”

  “在里面躺着的,伤势很重。”冷妍红指了一下面前的山洞,心情不安地说。

  “是小雪贤侄女来了,快请里面坐!”巴山虎不愧称为山中顺风耳,这么小的声音,他竟能分辨出来,在里面高声招呼道。

  几个人进了山洞,见巴山虎躺在山洞的树叶铺的地铺上,胡子很长,双眼窝陷,脸色苍白,已无先前之威风了。

  薛天红关切地问道:“巴大侠,你的伤还未好吗?”

  “没有,屈家的子弹头都用毒煮过,打在身上,不被子弹射死,也会中毒而死。幸好巴大哥的体质好,还抗住了。就是身子远不如以前了。”冷妍红替丈夫作了回答。

  巴山虎坦然笑笑,说:“可惜你父亲不在了,不然我这伤早该治好了。”

  薛天红说:“我爸爸教会了我一些秘方和单方,我在山上已教会了许多人,也救了许多人,这些方子还是起了很大的作用。我身上带有成药。巴大叔,这是膏药,外贴,这是药丸,内服,一天三次,七天内准见效果。等会儿我把药方全部告诉你们,自己制成药,也好给山上的弟兄们疗伤治病嘛。”

  冷妍红接过药,说:“太好了,太好了!我大哥有救了。谢谢你,谢谢你!小雪,你真好,你胸襟开阔,像一个贤明的君子,一点不保守,有你作首领,四面山山寨是攻不破,打不垮的,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

  巴山虎说:“小雪的心愿岂能只立足于一个小小的四面山山头。大鹏展翅九万里,巾帼挥戈百万兵。川东南一带,顶天立地的英雄就是你了。”

  薛天红谦逊地说:“不,巴寨主太夸我了,我一个小小女子,黄毛丫头,说不上顶天立地,只是为了自己和兄弟姐妹们的生存而苦苦挣扎了一番。山上的生活我还仅仅只是开始,不像巴大侠前辈风风雨雨几十年,南北征战,东西纵横,从来没有大的闪失,生存的能力比我们强多了。”

  巴山虎自嘲不如,说:“我逼上山林几十年了,至今大仇未报,连一个恶贯满盈的老妇人都收拾不了。而你却能运筹帷幄,指天画地,打山骂海,扬眉吐气,将昔日之仇敌一一株杀,干得痛快,令人解气,后生可畏,巴某自惭不如呀。”

  薛天红对巴山虎和冷妍红说:“四牌坊硬打不下来,可以软攻嘛。屈家是个储粮大户,可以告他一个囤积居奇,破坏抗战的罪行嘛。金银可以往地下埋藏,那粮食不敢往地下埋的。我在他们家管过一个院子的帐,发觉仅四牌坊一座庄园内,便有黄谷几十万石,装了大小仓七八个。凭这一条,他屈家就该封门斩绝。”

  巴山虎气愤地说:“他们的粮食早已转移了,值钱的东西已埋藏在地下去了。其实我们已写过检举信,上面也去过好几拨人,对他们进行过调查,结果是雷声大雨点小,不是屈家没有问题,而是来调查的人吃了屈家的口软,拿了人家的手软,一阵风吹过,屈家屁事没有。整个政府上下串通,互相包庇,检举告状这条路是走不通的。这个世道,钱能通神,官官相护,打官司也是白耽误工夫,弄不好还要搭上性命。我想了几十年只有寻找机会打,杀,只有这枪杆子和大刀片子才能收拾他们。”

  冷妍红说:“我们有枪杆子,可人家也有枪杆子,而且比我们还多,还先进,打了几次,我们也没有占倒便宜。依我看呀,光有枪杆子还不够,还必须要人多,联合起来,形成千军万马,才能打倒他们。你们看川江的洪水,浩浩荡荡,一往无前,所向无敌。”

  “对,妍红说得对,大联合才能大发展,我早想过这个问题。人多枪少,被人家撵得满山跑。人多枪多,他们就拿我们无可奈何。小雪,我和妍红商量过几次,想来投奔你,又怕你们山寨中有王伦之辈,弄得大家不愉快,所以一直未派人来联系。今天相逢,我只有大着胆子提出来了,请薛司令不要见笑。”巴山虎十分真诚地说。

  薛天红爽快而热诚地说:“欢迎呀,凭巴大侠一世的英名,我们山寨的人是绝对没有人反对的。但今天不行,我还要赶去四牌坊去……” 薛天红把救方大爷之事讲了一下,又说:“我转来之时,一定来接你们,我们一同回四面山去。”

  冷妍红听说薛天红要去四牌坊,提醒道:“屈矮子人矮心狠,和他老子一个样,你要小心提防,不要被他们的花言巧语欺骗了。”

  巴山虎说:“妍红,你干脆随小雪走一趟,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四牌坊的人太阴险,太毒辣,你们要多多提防,不能再吃亏,上当,失败。”

  冷妍红说:“可你的伤还未好呀,我走了,你……”

  巴山虎说:“去吧,我这点小伤不要紧,你走了,还有人照顾我,多带几个精明点的弟兄去。有机会一定替我杀了那个老东西,这老东西命大,我杀了她几次,一次也未成功,唉!”

  冷妍红明白丈夫说的老东西指的是殷金玉,说“别难过了,你放心,有机会我一定替你报仇。”她当即点了耿老二等十几个得力弟兄,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丈夫,和薛天红一起下了山,到四牌坊去了。

  其实薛天红到兴隆场四牌坊去要人,真正走错了地方,这中间有个大大的误会。原来,江津县城也有一个四牌坊,是县府的所在地,康强和余雪红便住在里面,而王乡长则以为是局长屈贵祖家的那个四牌坊,是屈贵祖有意把方大爷弄回家去了,以此来捞一笔钱,以前就发生过这种事情。

  康强和余雪红却对抓捕共产党并没有多大兴趣,一心只想争取薛天红下山来,兄妹相认,姐妹团圆,然后一起奔赴抗日前线,杀敌立功,报效祖国,唯有这一条他(她)们是谈得拢的。可康强对义父康策的话却是百依百顺的,不可抗拒。这天康策派人送来了密令,说反共清共是当务之急,高于抗战,务必在近期内将周边几个县的中共地下党组织一网打尽,决不能心慈手软。如果捕杀不力,留有隐患,就治康、余二人督察不力之罪。

  康强着急了,只有亲自提审方大爷了。不过他变了一个方法,不打不骂,以情理来感化人。他对方大爷说:“其实,我一开始就认为你不是共党分子,只是一个对人忠心的硬汉子。有些共党分子并不如你,一打就说,一哄就招,没有一点骨气。我就佩服你这种精神,宁死不屈,刀搁在颈子上也不喊痛。我已认定你不是中共地下党的人了,马上放你回家,上面要追查,我顶着,你放心吧,我马上派人送你回去!”

  方大爷见康强说话诚恳,不像在欺骗他,便说:“谢谢你,年轻人,将来你一定会儿孙满堂的,好事做了好事在,我方有金二天有机会一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康强气愤地说:“不用谢,他们乱打人,胡作非为,我还应该向你老人家赔礼道歉哩,等我有了机会,一定要严厉地处治他们。”

  方大爷钦佩地说:“咱中国有你这样的人来当官儿,我们老百姓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康强从身上掏出一大叠纸币,说:“你等一等,我马上去叫一乘滑竿来,送你回家,这是一点钱,拿回去治伤。”

  方大爷前面受了太多的折磨和委屈,现在碰上了好人清官,当然感动万分,眼里嚼满了泪水,接过了钱,说道:“好人,你能活一百岁!”

  康强叫来了滑竿,将方大爷抬走了。

  余雪红一直在侧边的房间里旁听,见方大爷走了,也走了出来,笑道:“康教官真有一套,老虎凳都压不屈的硬汉子,在你面前服软了。祝贺,恭喜。可你作好人可要做到底哟,通过他作鱼饵,去钓共产分子,你可不是一个好人喽!”

  康强苦笑道:“有啥子办法,主任逼得这么紧又这么急,不想一点巧办法,共产党一个也抓不到。我们是特训队出来的,连那些草包都比不过,这也太丢人了嘛。”

  余雪红讽喻般地说:“要说比抓人多,杀人多,应该到前线去比呀,在大后方比这个,算啥子英雄。要想抓人多,到学校,工厂,军营去,只要乱说一声,说他们通通都是共产党,要暴动,要造反,便可以一下子将他们抓了,杀了。保证你立头等功、特等功。”

  康强反驳道:“你不要在这里嘲讽人了,抓不上共产党,你和我一样,照样脱不了手,如今吃上这碗饭了,就要好好干噻。走!马上跟踪上去。看看他周围到底有没有共产党。”

  二人立即带人暗中跟上了方大爷的滑竿。

  方大爷并未防备这一点,指挥滑竿直奔三合场而去。下午未申交接时分到了家里。迎接他的人很多,其中有一个人叫余雪红吃惊不小,那人就是万霞。她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呢?看来,她肯定是共产党无疑了。前次,她听从了父亲余剑棠不要去乱抓共产党为好的教诲,故意放跑了她,今天却在这里又碰上了,怎么办?她拦住了一个小男孩,悄悄问道:“喂,小朋友,那个留短头发,穿蓝布裙的女人是谁?”

  “是我们老师,叫方露霞,对我们学生可好了。”

  “方公公是她父亲吗?”

  “不是,方老师才来不久,经常来方公公家耍。”

  “哦,谢谢你了!”

  康强也注意上了方露霞,他打量了她一阵,走到余雪红跟前,悄悄地说:“你看那女人很像一个人。”

  余雪红问:“像谁?”

  康强说:“像欧阳文彬。太像了,她是他女儿?不对,一定是他妹妹。你不是要抓欧阳文彬吗,可以问一问她嘛。”

  经康强这么一提醒,余雪红这才恍然大悟,她以前刚见到她时,总觉得她很像一个人,但却没有与欧阳文彬联系起来,一个姓万,一个姓欧阳,扯不到一起呀。这一下,她彻底醒悟了。但却对康强说:“人的长相有相似的,不要乱去问,问拐了要挨骂的。”

  “我可以问旁人呀。余雪,我们分别行动。发生了紧急事情,打枪联系。”康强说罢,便离开了方大爷家门口,到乡公所去了。

  康强找到王乡长,专门打听起方露霞的情况来。王乡长见是上边来的特派专员,哪敢撒谎,只有实话实说:“方老师的情况我并不了解,只晓得她是从綦南小学那边过来的,嫁给了王广和的儿子当婆娘,在三合场小学教书。介绍人是县教育科的谢老师。谢老师以前曾在我们学校当过校长。”

  康强知道余雪红在綦南小学代过课,一定认识方露霞,便又去找余雪红去了。

  余雪红心头知道方露霞是啥什么人,而且敢肯定那首歌就是她写的,本想去告诉她,叫她赶快逃走,因为她十分佩服万霞这样的共产党员。但是,另一桩事又紧紧纠缠着她,她想起了十几年前为了替生母、义父申冤报仇,在泸县县城的苦难遭遇,那个贪官县长不正是欧阳仲勋吗?正是他贪赃枉法,把罪人屈长鑫包庇过去的。在女子特训队,又是这个恶人的儿子欧阳文彬利用职权侮辱自己的姐妹,差一点将康强杀死,所作所为与他父亲一样凶残,阴险。假如这方露霞真是欧阳仲勋的女儿,她又能好到哪儿去呢?老话说:“乌龟脱壳变不成蛇。欧阳仲勋没有弄翻,欧阳文彬又逃走了,这仇这恨应该找他女儿报,找他妹妹报,也让他们也尝一尝亲人受苦受难是什么滋味。她什么也没有思考顾忌,径直找方露霞去了。

  方露霞见余雪红突然到来,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因为她已晓得薛明红是国民党的高级特工人员了。但她并不惊慌,做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招呼来人:“薛老师,你来啦!”

  余雪红直接了当地说:“万老师,我有一事不明,你一会儿姓万,一会儿姓方,还有人说你姓严,本姓叫欧阳,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露霞很自然地笑了笑,说:“这并不奇怪,人的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他不喜欢了就可以改一改。鲁迅先生原本姓周名树人,却以鲁迅闻名天下。听说你过去也并不姓余,也不姓薛,而是姓屈,还是屈贵祖的堂妹,这又是为啥子呢?”

  余雪红沉思了一阵,说:“我现在没有时间与你扯那些令人怨愤上午往事,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欧阳仲勋,就是那个曾经当过泸县县长,枉判十里冲几十条人命的欧阳仲勋的女儿?”

  方露霞冷笑一声,说:“我也坦率地告诉你,我以前曾经是,现在早已不是,我只是一个靠自己的能力去拼搏求生存的一个普通女人,不像有的人想依附别人的权势去生活。”

  “好,你也是个干脆人,我也告诉你,我和你的父亲,兄长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我在十里冲薛家当女儿时就发过毒誓,长大了一定要杀尽世上的恶霸劣绅,贪官污吏,你父亲是我第三个要杀的人,可一直没有机会杀他。今天碰上他的女儿了,我也绝不会放过的,我要让他尝一尝失去亲人的痛苦。走吧!”余雪红认真而严峻地说。

  方露霞沉静地说:“你如果仅仅为了报复过去的冤仇抓我去作人质,说明你的气量太小了。我父亲,我兄长害死的人太多了,要将他们如何处死,恐怕就是用尽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来处死他们,也满足不了人们仇恨的心理,我也希望人们能有机会把他们处死,哪怕是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我决不掉半滴同情的眼泪。可是这浩浩大世界,何止只有欧阳仲勋,欧阳文彬和时纪斗几个坏人,受苦受难的何止只有你亲生母亲和义父义母及你几个兄弟姐妹,你就是把我打一顿,或者处死,这世界并不因为少了我一个人改变了它的龌龊和黑暗。”

  余雪红说:“我不想听你说那么的多大道理,我只想着报仇。走吧!你的同党已经出卖了你,供出了你的真实身份。今天我并不以你政治身份逮捕你。要是被别人当作地下共党分子抓起来,可不是我对你这么简单了。走!”

  方露霞看看不能走脱,为了不让更多的同志受到牵连,于是说:“我要去向方大爷告辞一下。”

  余雪红语气不容置否,说:“不用了,我会叫人告诉他的。”

  自己目前的处境,还是要想办法让别人晓得,好把信传出去。方露霞正在着急,正巧碰上两个学生,她对两个学生说:“曾伟,你告诉方公公,就说我到县警察局去了。”

  “你不给我们上课了吗?”曾伟不安地问道。

  方露霞镇定地说:“要,我会很快回来的。”

  方露霞被带到了县府后,余雪红并没有虐待她,而是追问她父亲和兄长现居何地?怎么通知他们来取人。方露霞老实地告诉她,她背叛家庭已经十几年了,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根本不知道父兄之现状。要报复他们,你们派人去找吧!我支持你!

  余雪红也不为难她,但也不放走她,将她软禁在一间房子里,等待着她父兄的出现。而康强则认为方露霞既然是地下共产党,应该抓到警察局去关起来,严加审问,将共产党一网打尽。可余雪红死活不同意这样做,她抓她完全是私人成见,为十里冲的乡亲们讨回公道,与政府无关。康强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听之任之。

  再说薛天红带着自己的队伍,走小道,抄近路,第二天下午便到了兴隆场,为了不引起屈家的注意,住在了川东古桥乡的一个客栈里,然后派关仁和去观音乡乡公所去作交涉。

  乡长屈贵威听了关仁和说明来意之后说:“这件事我不清楚,我摇一个电话回去问一问。”

  当即屈贵威摇了电话,向父亲屈宝骏问起了此事,屈宝骏失口否认家中来了啥子方大爷。如若不信,可以到四牌坊来搜查。

  关仁和见屈宝骏不认帐,只好亮出了薛天红的身份来。屈宝骏一听吓坏了,赶忙说:“我要亲自去向你们薛司令解释清楚,我家的确没有藏人。”并叮咐儿子好好款待来人,千万别惹毛了薛天红。赓即坐上滑竿,一阵飞跑来到了兴隆场茗香居茶楼。

  在茶楼的大厅八仙桌前,薛天红与屈宝骏见了面。两边的人马都荷枪实弹,从店门口站到了谈判桌前,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屈宝骏见薛天红比起从前要少了一些妩媚,多了一些成熟,少了一些热情,多了一些冷竣,但仍秀丽端庄、光彩照人,令人倾慕不已。从这位丽人身上,怎么也无法与”杀人女魔”联系起来。屈宝骏哪敢大意,虽然有儿子屈贵威,乡团总屈贵才带领六十多个武装团丁为他壮胆,但毕竟心头畏惧,只怕薛天红六亲不认,二指拇一抠,自己就命归黄泉了。所以见了薛天红,尽量做出一副恭让热情的态度,说:“哎呀,小雪,是你回来啦!应该到家里去呀!贵威你为啥子不说清楚嘛,小雪可是你的九弟媳妇。你不要陪我了,赶快叫张丽群孃孃准备几桌上等酒菜,好好招待远道来的贵客。”

  薛天红说:“不用客气,我今天一不是来做客的,二不是来寻仇的,我今天来是向你要人的,请把方有金方大爷交出来!交得痛快,大家相安无事,否则,你今天的日子不好过。不怕你带来这么多兵,你也休想活着出去。”

  屈宝骏大呼冤枉,赌咒发誓地说:“小雪,你一定是搞错了,我们家并没有关押啥子人,屈贵祖也没有回家来,他的一些作为,我深恶痛绝,不愿他回家来惹事生非。你要相信我的话,如果我在你面前说了半句假话,遭天打雷轰,出门遭冷炮打死,或者干脆被小日本的飞机炸死。”

  冷妍红厉声说道:“谁不晓得你屈矮子人矮心眼多,死人都能骗活。但今天却休想过关。”

  屈宝骏见两位女人一左一右将自己夹在中间,这个时候,他倒没有任何信心去欣赏和追忆她们的美丽多姿了,尽管脸上堆着笑容,显得镇静沉着,但心头却十分紧张,见对方不相信他的话,心头就更加慌乱了,说:“众位大姐,大哥,我说的全是实话,没有一句假话,如若不信,我再向你们赌一次咒。”

  “呸,赌咒有啥子用,我们要的是人!”山雀高声叫道:“屈矮子,你赶快把人交出来!不然,本姑娘的大肚匣子可认不得你王二麻子姓张。”

  屈贵威也大声回击道:“黄毛丫头,对人不要太无礼,这里不是四面山,由不得你们胡作非为。”

  冷妍红厉声说:“小矮子,想动武吗?我们死了草民一个,足不可惜,可惜你们万贯家财之身,一命呜呼,难道不感到遗憾吗?”

  屈宝骏赶忙对屈贵威厉声喝道:“贵威你少说两句,你不开腔,别人不会说你是哑巴。枉自你为官多年,这点涵养性都没有。小雪,妍红,你们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哈。如果你们不信任我,总该信任你干爹,不,你干妈吧,你问问她吧,看这几天我们庄园关人没有。我晓得你们不好惹,我都夹起尾巴做人了,前次巴大侠来攻打庄园,我都喊了庄丁们不要开枪的,可人多招呼不过来,误伤了巴大侠,我在这里表示歉意,我已经将那个庄丁撵走了。贵才,快去把张孃孃请来!”

  “不用去请,你做了坏事,难道要他来证明,我不想难为她,你也不要难为她。既然你没有关押方大爷,那请跟我们走一趟四面山,等警察局放出了方大爷,我们就放了你。”薛天红说。

  “你要我作人质呀?我才不去咧,我怕你们……!”屈宝骏脸色陡变,说话都哆嗦了。

  “你怕啥子怕?我们又不杀你!”关仁和吼道。

  “你扑街啦!谁敢保证?你们杀了多少人了?落在你们手头还有活的吗?我叔爷不能跟你们走!”屈贵才坚持说。

  这一下激怒了薛天红,她大喝一声:“混蛋!屈贵才你再说一遍,我们杀人多吗?你翻开你们屈家祖宗三代的历史看一看,是我们杀人多还是你们杀人多,远的不说,就说你屈家搬来兴隆场那一天起,九里冲和十里冲死了多少人?他们是咋个死的?全都是你们杀死的,整死的,害死的。我父亲是咋个死的?我母亲是咋个死的?我姐姐又是咋个死的?还有我哥哥,我舅舅,我舅娘,洪孃孃,区家四兄弟,曾家三代人,董家一家人,我一口气可以数出几十条人命来,他们是咋个死的,难道你们不清楚?真正的元凶就是你们祖孙几代人。你们不但杀外人,也杀自己人,甚至连自己的儿子、孙子、兄弟姐妹也要杀。你们才是真正的杀人魔鬼。的确,你们都是我要杀的贪官污吏,土豪恶霸,但我决不报私仇。如果你们仅仅只是因为杀了我家中的人,我今天来杀了你们,都算我薛天红杀人无道。可你们扪心自问,是不是只是与我薛天红一家才有仇恨?你问问外面满街的乡亲们?他们与你们有冤有仇有恨没有?”

  这时茶馆外面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他们听说薛振川、吴月珍的三女儿闻香回来了,以为是来替父母报仇的,一定会杀尽屈家之人。有胆子大的人就喊:“薛司令,杀了屈矮人!屈家没有一个好人!”

  马上就有人呼应:“杀了屈矮子!杀了屈矮子!为十里冲的乡亲们报仇!”

  薛天红说道:“屈大老爷,你听一听外面众人的喊声,在你的地盘上,人们都敢直呼杀了你,可以想一想,你坑害了多少人?不过,今天我有言在先,我是专门来要人的,不是来报私仇的。”

  屈宝骏已吓得大汗直冒,浑身哆嗦了,但仍坚持说:“我真的没有关押方大爷,你杀了我也交不出这个人来呀!我愿意跟你们到江津走一趟,但希望不要在半路上杀我!”

  薛天红说:“只要你老实,我们是决不会杀你的,走吧!”

  众人正要动身,忽听得天上传来一阵嗡嗡的声音,有人喊道:“日本飞机来了!”

  人们呼啦啦四处奔逃起来。屈贵才带来的团丁们也争先恐后朝外奔逃。

  薛天红对手下人喊道:“大家不要慌,从后门往山上跑!大人保护小孩,男人保护女人,不许只顾自己逃!”她指挥人们迅速逃离开了茶楼,自己和冷妍红走到最后,见屈矮子无人帮助,惊慌地往街道上跑,也没有去管他。

  人们刚刚撤到山上,五架日本飞机便呼啸着冲了过来,扔下了一枚枚的炸弹,眨眼之间,美丽的兴隆场便变成了一片火海,一两里的视觉内只能听见炸弹的爆炸声,房屋的坍塌声,人们的哭喊声。

  薛天红看着日机疯狂的样子,恨得伸手把它抓下来撕得粉碎。她夺过来一杆机枪,朝天打了一梭子弹,有一架可能受了伤,吓得直直地逃走了,另外四架扔光炸弹后才飞走了。

  “快下去救人,先救老人和小娃儿!”薛天红见飞机刚离去,便大声命令道。

  她自己也率先冲了下去,她跨过炸塌的瓦砾,穿过浓浓的烟尘,来到了茗香居茶楼门口,见大街两边的房屋已基本炸垮,瓦块木头撒得满街都是,没有来得及逃走的人们,横七竖八倒卧满街,有的被炸死了,有的被炸伤了。薛天红看见一个人有半截身子被埋瓦砾里,旁边有一堆燃烧的木头即将要垮塌,一旦掉下来,那人肯定是要被砸死无疑。薛天红一个纵步跳了过去,把那人从烂瓦中拉了出来,背上身子就跑走了,刚一离开,那几根燃烧的木头就倒了下来,正正压在那人躺的地方。

  薛天红背起那人来到安全之地,放下来一看,竟然是屈矮子屈宝骏,刚才烟雾大,看不清,早知道是他,让他被大火烧死算了,还为兴隆场的老百姓除了一个大祸害。可眼下已救出了他,就应该好事做到底,叫人给他包好伤口,送到乡公所他儿子屈贵威手头去。

  冷妍红想不通,说:“对这种恶人,我们不应该同情他,坏事做多了,这是应得的报应,他儿子都不管他,何况要你管!”

  薛天红说:“我们不能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借刀杀人呀!他是被日本飞机炸伤的,我能不救吗?民族仇恨大于我们个人的恩怨呀。如果他是被咱中国人打伤的,我就不会管他的了。”

  冷妍红由衷地赞道:“高风峻节,小雪,我佩服你!”

  这时,屈宝骏的二儿子屈贵宗跑来了,见小雪她们在救助自己的父亲,非常感动,说:“小雪,你不计前嫌,反而救助仇人,高风亮节,令人钦佩。把他交给我吧,谢谢你们了。小雪,我还告诉你一件事,”他把薛天红叫到旁边,说:“九弟前不久给我来了一封信,说他现在在延安读抗大军校,他要我寻找你,让你也去延安,我给你筹备了一些盘缠,可就是无法与你联系上,问我父亲,他不说,问我大哥他也不说。你看,如今商店也炸掉了,信也烧掉了。不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咱中国人民是过不了好日子的。我先背我父亲回去了,等会儿来再接你们去家里坐,你们是我父亲的救命恩人,我们一定要感谢你们的。”

  “我们救了火,马上就回去。”薛天红说。

  “不,有恩不报非君子,一定要去。”屈贵宗说。

  屈宝骏强忍着疼痛,低沉地说:“一定要去,千万别推辞,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冷妍红心中有事,想借机锄掉殷金玉,劝说道:“小雪,去吧,既然大老爷这么有心。”

  山雀早听别人说四牌坊如何如何豪华,想去看看,也劝说道::“天红姐,既然来了就去一趟吧!”

  众人也七嘴八舌怂恿薛天红去。

  冷妍红、山雀力劝薛天红去四牌坊,当然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山雀想去庄园看屈贵祖究竟在不在家,她时刻想着要亲手杀死屈贵祖,为大寨主邬云龙报仇;而冷妍红却想亲手杀死老太太殷金玉,实现丈夫多年未了的夙愿。

  其他多数人则是想去开开眼见,看看闻名半个四川的四牌坊庄园的华丽堂皇,看看这座宫殿般的庄园里面的人们是怎么生活的。

  薛天红想了想,答应道:“好吧!我也想去看看我的干娘和干爹!”又向部下下了一道命令,只准救火,不许抢夺,凡私拿私藏别人的钱物者,一律斩首示众。”

  几十个人忙了几个小时,才把大火扑灭了。这时兴隆场已面目全非了,东南两条大街已不复存在,就是那座重新修复的古桥又被飞机炸塌了一半,从此繁荣了几个世纪的兴隆场再也没有兴旺昌隆了,过桥费从此没有再收,川东川南的世代冤家也无法继续打下去了。

  屈贵宗也真守信誉,安排好了父亲之后,便赓即又返回了兴隆场,专门前来邀请薛天红一行人到四牌坊庄园做客,同时来的还有干娘张丽群,保长屈子林等人。

  薛天红见了干娘张丽群,犹如见了亲生母亲一般,喊了一声干娘后,抱住她先是一阵欢笑,随后情不自禁地痛哭起来。

  张丽群趁机劝说道:“女儿呀,跟干娘去吧,今天晚上咱娘儿俩好好摆一摆龙门阵。四牌坊不是龙潭虎穴,就算是,有干娘在,你害怕啥子?去吧!”

  薛天红见推辞不了,也想亲自去看看真实情况,以后好向方露霞老师交待。便同意去四牌坊去走一遭。她清点好队伍,见无人违反纪律,心中高兴。对张丽群说:“干娘,他们救了半天火,人也累了,肚子也饿了,去吃了饭,休息一会儿就走。但有一条,你要给干爷说好,不许他们耍手段暗算我们,不许收缴我们的枪支弹药。我们要吃住都在一起!”

  屈贵宗说:“小雪,我以我的人格保证,决不会伤害你们的。我们只是设宴酬谢你们,枪支弹药我们允许你们全部带进去,而且可以弹上堂,刀出鞘,发现我们稍有不轨,你们便可以开枪打死我。”

  薛天红见屈贵宗说话真诚,集合好队伍,宣布了十条纪律后,便跟着屈贵宗去了四牌坊。

  要问薛天红她们一行人去了四牌坊庄园后,又碰上了什么风险,这一夜她们是如何度过的?

  欲知详情,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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