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初娶表妹唐婉,伉俪情深,琴瑟甚和。然唐婉不称陆母之意,以至听信谗言,强迫夫妻离异。陆游不忍决绝,让唐婉居于别馆,被陆母发现,遂绝。后陆游另娶,唐婉也改嫁赵士程。一年春日,陆游心怀郁闷,踽踽独游,至城南禹迹祠附近的沈园,恰与唐婉相遇。唐遣家人送酒肴致意,陆游满怀伤感,借酒浇愁,挥毫在园壁上题了一首《钗头凤》词: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唐婉见后,也和词一首: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妆欢。瞒、瞒、瞒!
不久,唐婉怏怏而卒。
陆游47岁时,奉诏入蜀,一日宿驿馆中,见壁上有题诗一首云:
玉阶蟋蟀闹清夜,金井梧桐辞故枝。
一枕凄凉眠不得,挑灯起作感秋诗。
询问知是驿卒之女所作,遂纳驿女为妾。方半年余,遭陆游后夫人嫉妒,竟将其驱逐。妾又有《生查子》词云:
只知眉上愁,不识愁来路。窗外有芭蕉,阵阵黄昏雨。
晓起理残妆,整顿教愁去。不合画春山,依旧留愁住。
陆游晚年,居故乡浙江绍兴镜湖边的三山,每入城,必登禹迹寺眺望,回想往事,不能胜情。68岁时赋诗一首:
枫叶初丹槲叶黄,河阳愁鬓怯新霜。
林亭旧感空回音,泉路凭谁说断肠?
坏壁醉题尘漠漠,断云幽梦事茫茫。
年来妄念消除尽,回向蒲龛一炷香。
1199年,陆游已75岁,离他初游沈园已过去40年,唐婉去世也已40年,他又到沈园,抚今忆昔,感慨万端,写下了两首感怀诗:
一、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二、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又过6年,陆游已81岁,即去世前5年,梦中游沈园,醒来作诗两首:
一、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
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
二、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
玉骨从尘泉下土,墨痕犹鏁壁间尘。
陆游赴蜀途中在驿中所见《题壁诗》,《蜀中广记》、《宋诗纪事》、《历代诗馀》、《词苑丛谈》等多种书中均有记载,但清代王士祯在《池北偶谈》中说:“按《剑南集》,此诗乃放翁在蜀时所作,前四句云:‘西风繁杵捣征衣,客子关情正此时。万事从初聊复尔,百年强半欲何之?’‘玉阶’作‘画堂’,‘闹’作‘怨’,后人稍窜易数字,辄附会,或收入闺秀诗,可笑也。”我查了一下《陆游诗词全集》,还真有这首诗,诗题为《感秋》,《题壁诗》是此《感秋》诗的后四句,改动三字。但我倒更愿意相信,《题壁诗》真是驿女所写,王士祯道明真相,却毁掉了一个美丽的故事。或者,是陆游在驿女的《题壁》诗上又续写了4句,成为一首七律,后来陆氏后人在编《陆游全集》时,删去了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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