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邬云龙同意了三寨主郑超提出的与县警察局长屈贵祖再次共谋发财保寨之事的意见,准备了一批金银财宝,叫他带了几个可靠的弟兄一起下山搞商讨去了。
到了晚上,他来探望薛天红,心想薛天红也是从四牌坊出来的人,对屈贵祖应该有所了解。他见到薛天红时,也没有多余的寒暄话,便直接问道:“天红,你在四牌坊住过一段时间,屈贵祖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薛天红觉得邬云龙问得十分的突然和奇怪,反问道:“这个畜生我当然了解,我恨不得抽了他的筋,剥了他的皮,生吃了他的肉。大寨主,你打听他干啥子?难道你想去杀了他,替我报仇雪恨?”
邬云龙听了薛天红这番话,心中暗暗吃惊,薛天红这么恨他,莫非他与她之间有什么男女间肮脏龌龊的仇恨?但又不好直问,只好很随意地回答说:“哦,有人提到他,我又不认识,只是随便问一问他这个人平时为人处事怎么样呀?”
薛天红知道邬云龙把想要说的话吞回去了,也故意说:“三寨主不是在四牌坊干过事吗,而且还是一个秘密杀人,你问他最好。我只是一个丫环,晓得的事情并不多。”
邬云龙说:“我已经问过他了,他说屈贵祖是一个花花公子,败家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就是干不成大事。你认为屈贵祖这个人是不是这样?”
薛天红进一步补充说:“大概差不多吧?但是后一句还不够完全正确,他如今当上警察局的局长了,虽然是靠钱买来的,但却可以随心所欲地乱抓人,乱杀人,草菅人命了,这不是在干大事吗?他现在不仅能干大事,还能干出许多许多的令人发指的大坏事。”
邬云龙突然醒悟道:“哎呀!你提醒得对,他有权有势,真的能干大事,干大坏事,抓人杀人那犹如屠户杀猪宰羊,厨子杀鸡破鱼一般。我刚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上呢?”
薛天红吃惊地问道:“大寨主,难道你们山寨还想和他私下搞一点啥子交往吗?”
邬云龙老实地说:“他想用枪枝弹药来换我们劫来的金银财宝和值钱的古董,我是这样想的,枪支弹药对我们非常有用,文物古董虽然值钱,却不能当饭吃,也不能保命,所以想换一点,但又担心他骗人,叫人难以相信。你相信不相信?”
薛天红冷笑一声,回答说:“我当然相信,枪枝弹药是党国政府的,丢了可以重新去领取,金银财宝进了腰包就是他们自己的了。四牌坊几爷孙的发家史是一部巧取豪夺的历史,从屈长鑫、屈宝骏到屈贵祖,一个比一个心狠毒辣,他们就是这种吃钱的本事发家致富的。屈长鑫好比一只饿狼,屈贵祖则是一只饿虎,而屈宝骏又是虎狼加狐狸,吃人不见血不吐骨头。”
邬云龙趁机反问道:“既然屈家的人这么坏,你为啥子还想嫁给屈家九少爷,去作屈家的媳妇呢?这不是是非不分嘛?”
薛天红却反驳说:“屈家的人坏,不等于所有的人都坏,八小姐就是一个大好人,只是脾气有些古怪离奇,但不整人害人。屈黎民人就更不错了,为人正直、和善,特别是对我们干人穷人非常的好,没有一点纨绔子弟的行为。我看人的标准就是,这人富不富有不是最重要的,要看他如何对待穷苦百姓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就像你一样,虽然占山为匪,但总的行为却是为了穷苦百姓着想……”
邬云龙抢过话题规劝道:“是呀,我们是穷人出身,当然要同情穷人。俗话说的对,同病相怜,同忧相救嘛。这十几年我风风雨雨走过来了,就没有看见世界上有富人对穷人好的,就是有,也是装模作样演给你看的。你千万别受骗上当!你说他老汉儿屈宝骏是虎狼加狐狸,难道他就不可以当一个狐狸加虎狼吗?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染缸里面捞不出白布。”
“我不允许你胡乱诽谤污蔑屈黎民,俗话还说过,歪竹子还生直笋子哩。”薛天红站了起来,生气地说。
邬云龙连忙让步说:“好好好,我不跟你争了,你真是一个怪人,说到屈黎民一呷呷儿不好,你就冒火连天的,不晓得你中了他的啥子邪魔。”
薛天红反问道:“屈家的人既然没有一个好的,那你为啥子还要去跟屈贵祖勾勾搭搭打交道呢,这不是引狼入室、助纣为虐吗?你们十几年没有随意杀人越货,打家劫舍,谋财害命。可这一次的劫船行动,影响太大,是不是上了别人的圈套?这么年你们没有随意杀人越货,打家劫舍,谋财害命。这次呀,你们会被别人牵着鼻子揍的,一定要小心点哟。”
邬云龙一拍脑袋说:“对呀,你提醒得对,我不该让三寨主下山去。人已经走了一天多了,已经追不回来了,这下我该怎么办?”
“你就等着黑狗子们来抓你吧!那不要钱的班房等着你去住哩”薛天红冷冷一笑,讥讽道。
“你是说三寨主要背叛我,勾结警察来抓我?我不信,我三弟绝对不是这种人,他对我比对他亲哥哥还亲,你千万不要打胡乱说,被外人听见不好,说我邬云龙为人口是心非、两面三刀。”邬云龙赶忙制止薛天红说道。
薛天红心头虽然生气,着急,但知道一时也说服不了这个认死理、死认理的专钻牛角尖的犟人,冷笑道:“哎,也许是我在打胡乱说吧,那你就伸长脖子等着,看他以后是如何对待你这个比亲哥哥还要亲的兄弟吧!看是你的脖子硬还是人家的钢刀硬。”
邬云龙仍然不相信,说:“你们女人的疑狐心就是多就是强,我与那屈贵祖一无家仇,二无国恨,他抓我杀我对他又有多大好处。要说土匪,我们这方圆三百里就有大小几十个棚子,杀人放火,拦路抢劫也不是只有我们这一家才做了的呀,为啥子偏偏专门来打我云龙寨呢?再说了,我们前次劫船,大家是通了气的,给了他好多的金银财宝,差不多拿了一半的钱财去了,他不会忘了这些吧?”
薛天红说:“人家没有把你那点金银财宝看在眼里。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看他们多半是冲着我来的。”
邬云龙一时不明白,问道:“冲着你来的,这是为啥子?你能值那么多的钱吗?”
薛天红指了一下邬云龙的脑袋,白了他一眼,说:“笨蛋!真笨!你们都是男人,他是咋个想的,难道你不清楚,非要我说明白不可吗?”
“喔,我明白了,这狗日的东西,真不要脸!”邬云龙先是气愤尔后坚决地说:“我是坚决不会把你交出去的。我就是拼死了,也是不会的,这狗日的敢上山来,我一枪打死他。天红,你放心,有我邬云龙在,谁也别想动你一根毫毛,也不敢动你一根毫毛,我才是你真正的保护神。”
薛天红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又返了回来,干脆而严肃地说:“你还是把自己保护好吧。云龙大哥,你假如真正是为全山寨的弟兄们着想,就应该痛定思痛,把三寨主郑超杀掉,他存在一天,你的危险就存在一天,我今天已经把话彻底挑明了,信不信由你。”
邬云龙听了大吃一惊,愣了半天,才说:“你疯了是不是?叫我杀郑超?!凭啥子?!我问你,你究竟安的啥子心?想把我的左手右手都砍掉?真是歹毒不过妇人心,你这种人讨上……”他把下面的话未说出来,嚥进了肚子里。
薛天红明白他要说什么,抢白道:“你是说我比乔银屏还要狠毒是不是?你既然这样恨我怕我,为啥子死皮赖脸的还要娶我?我这个心肝宝贝哪里比得上你那患难兄弟亲哟!”她说完,倒在床上,扯上被子盖住了脸,不再理睬邬云龙了。
邬云龙在屋子中央转了几圈,发了一阵恨,跺了一脚,气呼呼地走了。到了同心堂,对师爷韩其柱悄悄吩咐说:“韩师爷,你赶快下一趟山,追上三寨主,叫他不要……”他悄悄把话对他说了一遍。
韩其柱听了,赶忙说:“事情重大,我马上去!”
邬云龙说:“多带点钱在身上,好打点!骑我的青龙马去!它跑得快!”
“好,我走了!”韩其柱说声告辞,便立即下山去了。
这时乔银屏回来了,她已在门口听了许久他俩的对话了,进屋对薛天红说:“天红姐,你这样毫不顾忌的顶撞大寨主,万一他真的生气了,把我们撵下山去怎么办?”
薛天红说:“我巴不得,我从心头就不喜欢这个木脑壳人,要真正嫁给他,我连这个想法都没有。”
乔银屏说:“万一他把我们杀了呢?”
“你放心,他再气也不会杀我们的。我向他挑明了,他肯听,去杀了郑超,替我父亲报了仇,我就无怨无悔的嫁给他作妻子,一辈子跟着他。”薛天红长满信心又语气坚定地说。
“牺牲自己的贞洁来换取一个仇结,这划得来吗?天红姐,你一定要想好哟!”乔银屏难以理解,但又无法把这个犟牛脾气的铁性女子劝醒过来,深深地叹息道。
薛天红感叹地说:“这笔账一辈子也算不清,一个人既然可以为了爱情赴汤蹈火,为啥子不可以为了亲情去杀身成仁呢?没有父母便没有我们儿女,父母死得冤枉,作儿女的就应该去报仇雪恨。我妹妹小双并不是我的同胞妹妹,可她为了替我父母报仇,历尽了千辛万苦也在所不惜,我一个亲生女儿还能顾全自己的生命和名誉吗?女儿泪尽红尘里,北望荒冢又一年。”
“千年史册徒无名,一片丹心报父恩。”乔银屏赞佩地说:“天红姐,你真伟大,要是我早就没了主意了,我这生虽然落难,遭遇不幸,但碰上你这样的好姐姐,也是我人生的大幸。”
薛天红说:“不,其实你比我有主件,行不苟合。我有些像我母亲的性格,听不得别人说好话,软话,一听别人求情、讨饶,我就没有了主见。”
乔银屏小声地说:“天红姐,我们还是逃跑吧!”
薛天红坚决地说:“不,我现在不能逃走,我还有仇人在山上,必须把他杀掉之后才能离开。”
乔银屏说:“天红姐,你对我这么好,我也留下来帮你。”
薛天红感激地说:“银屏,谢谢你!如果你能走,最好还是走,去把书读完,现在国家动乱,又遭日本的侵略,需要有文化的人去拯救。我和你不一样,我从小就在血海仇恨中泡大的,屡屡失去亲人,心中只装着仇恨。”
乔银萍说:“天红姐,我真的很佩服你,一个仇深似海的女子能够这么坚强的活下去,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是我的人生大课堂,比读几年书还管用,是死是活我都跟定你了,绝不离开。”
薛天红没有再说什么话,紧紧地拉住乔银萍的双手,激动的拥抱在一起。
第四天,郑超回来了,他对邬云龙说:“大哥,屈局长把枪和子弹都送到山下来了,枪共三十杆,其中短枪四杆,子弹一千发。都是全新的好枪,卡宾枪三杆,汉阳造十杆,毛瑟枪二杆,川式枪十二杆,盒子炮一枝,左轮两枝,刚好三十杆。”
邬云龙听了,欣喜万分,连声夸赞道:“好好好!三弟真会办事。他要多少钱?”
“他不要钱!”郑超小声而神秘地答道。
“不要钱?!他要啥子?”邬云龙奇怪地大声问,同时一股阴影已飘进了脑海,只是要等对方点醒一下。
郑超迟疑了一阵,才结结巴巴说:“大哥,我,我说出来,你可,可不要生气哈!”
邬云龙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地吼道:“不用说了,我晓得了,是不是要人?要女人?要薛天红?”
“大哥,你,你啷个也晓得了呢?” 郑超满脸胀得通红,难为情地问道:“这个事情你,你啷个看?……”
邬云龙两眼闪着刺人的凶光,大声地问道:“你先别问我怎么晓得,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答应没有?”
郑超见邬云龙凶巴巴的样子,哪敢说实话,急忙掩饰着说:“答,没有,这种事打死我也不敢同意的。真的,我明晓得大哥爱天红,薛天红爱得如命,我能答应吗?大哥,你说是不是?”
邬云龙心中之气还未消,继续逼问道:“你说,屈贵祖他龟儿子的人呢?”
郑超悄悄地说:“在断魂崖下面等倒起的。他要等大哥亲自去接他,他才敢上来谈合作的事情。”
邬云龙说:“只要他不打咱天红的主意,就是我的朋友,走,我们去接他。”
这时师爷韩其柱回来了,他在邬云龙耳朵前不知道嘀咕了一阵什么话,邬云龙突然改变了态度,厉声吼道:“他妈的,这混世魔王还打起老子的主意来了。去,马上集合弟兄们,打他龟儿子一个屁滚尿流,脑壳开花。看他二天还敢不敢在老子面前狗屁胡闹,欺山压海,跟老子过不去。”
“这,大哥,你不能去……!”郑超欲加制止却又不能,心头非常的着急。
邬云龙指着郑超的鼻子问道:“你龟儿子是不是有啥子软处被人家拿着了,不敢得罪姓屈的是不是?告诉你,你害怕,我邬某人不怕。想要弄走我看上的人,除非把我打死再不投胎做人。否则,我就一直要找他血拼到底的。走,老子去杀了他!”
邬云龙大踏步走出门口,骑上青龙马朝断魂崖狂奔而去,到了断魂崖关口,对守卫在那里的人们一声狂喊:“弟兄们,这屈狗日的屈贵祖想来洗涮我们,想给老子麸醋吃,欺人太甚了,给我打,狠狠地打!打不死也要让他带一个老残疾走。”
屈贵祖此时正坐在一棵大松树下的一块石头上坐着乘凉,等待郑超带来好消息,能早一点见到他日夜思念又三番五次未弄到手的大美人儿。他自从追踪薛天红并逼她跳下长江那天起,便一直认为她已经淹死了。因当时被土匪突然袭击,只顾自己逃命去了,逃回局里后,一直惋惜了好长时间。因为劫船事件,沿江几个县的县长,警察局长都挨了批评,处分及撤职查办。屈贵祖虽然在父亲的多方帮助下,保住了职务,但却被上峰责成要在两个月内把四面山的劫匪一网打尽。屈贵祖哪有这个本事,他心中十分明白,四面山的土匪是什么样的角色,别说两个月把他们全部剿灭,就是用两年时间能把他们赶跑,也算得上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了。他找到驻军的团长,师长商量,他们都借口前方抗日战场战事紧火,没时间顾及后方而推卸了之。他又去找县武装自卫大队,县大队推说经费不足,兵力不够而不愿意调兵谴将去深山老林与山匪交火,况且他们都即便是兵强马壮,去了也不一定能取得胜利。
屈贵祖只好靠自己的力量组织了两次清剿,第一次去了一百多人,行直紫荆山,见一群农民为争水打架,以为碰上了土匪,转身拔腿就逃了回去。第二次和县大队、驻军联合派了二百多人,兵分两路向四面山开进。在三道河天来山口,屈贵祖与郑超猝然相遇,双方都吃惊不小。屈贵祖仗着人多,将郑超一行六人全部捕获,当即带到蔡家场进行突审。这郑超在四牌坊时,和大少爷屈贵祖就非常要好,一个横行霸道,无恶不作;一个狐假虎威,仗势欺人。没费多少口舌,郑超便把山上的全部情况像竹筒倒豌豆,一五一十全告诉了屈贵祖。
屈贵祖一听岳雪红并没有死,还呆在四面山上,顿时改变了主意,和郑超密谋,在八月十五偷袭四面山,杀死邬云龙,抢走薛天红,一箭双射。大功告成后,封郑超一个警察局科长。没想到八月十五子夜,怀玉洞发生了惨案,惊动了整个四面山,偷袭计划宣告失败。
这一次,欲通过以枪换人,企图再次达到自己的目的。没想到邬云龙不吃这一套,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提起枪便打。屈贵祖听到枪声,躲避已经来不及了,肩膀上连中两颗子弹,将他击倒在地。众警察见局长受了重伤,背起他便拼命的逃跑,一直逃回了几江镇。
邬云龙乘胜追击,撵了五六里路才收兵回去了,这一仗,缴获了警察局送来的三十多支枪外,还另外缴获了长枪二十支,子弹二百余发,战马一匹,打死一人,俘获重伤员一名,还未抬拢山寨便死了,被扔进了狼窝掌,喂了野狼。
从此,屈贵祖与邬云龙结下了深仇大恨,一心欲置邬云龙本人死地而后快。
邬云龙初战告捷,也认为屈贵祖没有多大能耐,得意洋洋,大摆宴席,庆贺胜利。
郑超为了挽回局面,在邬云龙面前又吹捧开了,他谄媚道:“大哥,你真是一个军事天才,那屈狗儿只是一个酒囊饭袋,哪里是你的对手,哪里是咱忠义团的对手。要是退回去几年,刘湘、杨森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邬云龙纠正说:“你这话说大了,退回去几年,我也不过是他们手下的一个连长或营长,虾兵虾将,干不成啥子大事情。不过对付这几个黑狗子嘛,我这点本事还是绰绰有余的。”
韩其柱在一旁鼓动说:“大寨主,趁着今天高兴,你和薛姑娘的事还不如一起办了,来一个双喜临门。”
“不,我不能委屈了她,将就不得,九月初九也没有几天了,我要大操大办,让山寨热闹三天。”邬云龙一兴奋,便当众决定了结婚的日子。
众人的欢呼声惊动了玫瑰园的薛天红,她问乔银屏:“银屏,他们在闹啥子,声音这么大?”
乔银屏在外面听了一阵,回来说:“他们在喝酒,好像在说九月九喝你的喜酒。”
“得意忘形,脑壳发昏,大英雄真正变成了一个大土匪了。没想到他竞是这样一个人。”薛天红心中生气的说道。
乔银屏不安地问道:“天红姐,你真的要嫁给大寨主吗?”
薛天红生气地吼叫道:“你问了几十遍了?我早就说了,我不愿意,不愿意。可这些男人能听你的吗?能听我的吗?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
乔银屏被薛天红吼懵了,委屈地哭道:“你让我死了算了,你一个人也好逃走。”
“人都混到这步田地了,大仇未报,我能一走了之吗?别哭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过桥门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只要能报仇,杀了仇人,我愿意吃尽天下苦。”薛天红这样说,似乎是在安慰乔银萍,又似乎是在安慰她自己。
乔银屏说:“可三寨主如今防备森严,你靠不拢他呀。”
薛天红沉着坚毅地说:“吕四娘为了替父报仇,皇宫大院都敢闯,这四面山就是龙潭虎穴,我也不怕它。”
这时,邬云龙来了,说道:“天红,叫你去吃饭,你硬不去吃,弟兄们可开心了,要敬你的酒,我都替你喝了。今天没有喝酒算了,九月九那天你一定得喝。”
薛天红把头一扬,严峻地问道:“邬云龙,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想娶我?”
邬云龙拍拍胸脯,庄严地说:“当然是真的,在这世界上我只爱你一个人。当然我以前爱的是白玫瑰,可是她已经去世了。”
薛天红咬咬牙,坚决地说:“好,你真心要娶我,我也没有啥子好说的,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邬云龙心中一阵惊喜,问“啥子条件?”
薛天红一字一板的庄重地说:“在我们结婚以前,把郑超杀了。”
邬云龙心中的喜悦一扫而光,不明白地问:“这是为啥子嘛,你为啥子总想着杀死他?他和你究竟有多大的冤仇?”
薛天红说:“这个你不要问,反正恨大如山,仇深似海,你放心,我决不会让你去滥杀无辜的。”
邬云龙仍不情愿,说:“那也……”
邬云龙话未说完,师爷韩其柱来了,说:“表哥,大寨主,你不要打梭脚牌,大家还要敬你的酒哟。走吧!”
邬云龙推辞说:“今天就算了吧,我想和天红说说话。”
“不行,三寨主非叫你去不可,不然他就亲自来请你了。”
“这个郑超真是的……”邬云龙被韩其柱连劝带拉的弄走了。
二更时分,邬云龙又被几个人送了回来,师爷韩其柱说:“今天大寨主高兴,多喝了几杯,怕他半夜呕吐,送到你这儿来,让你照顾一下他。”
薛天红毫无掩饰地说:“送到我这儿来,难道你们不怕我杀了他吗?”
“不会的,这是三寨主安排的。”韩其柱毫不担心地说。
薛天红听了,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对韩其柱说道:“韩师爷,你们休息去吧,我会照顾好大寨主的。”
人们走了,薛天红叫乔银屏帮忙,把醉得烂泥一般的邬云龙弄上床躺下了,给他脱了鞋子和外衣,让他安睡了。
乔银屏把薛天红拉到外面,小声地说:“天红姐,看来他们越逼越紧了,干脆把他杀了,我们一起逃走吧!”
薛天红说:“杀死他没有多大用处,真正阴险毒辣的人是三寨主,他这是要借刀杀人,想先把我激怒,将沉醉中的邬云龙杀了,再借口把我们杀了。这家伙真阴险狡猾,心狠手毒。我才不上他的当哩。银屏,你看好大寨主,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乔银屏害怕地说:“你走了我一个人害怕。万一大寨主醒来了,要,要……我怎么办?”
“不会的,大寨主喝得太醉,一时半时醒不来。你把门关好,其他任何人不让进去。”薛天红叮咐道。
“好吧,你快些回来哈!”乔银屏十分胆怯地说。
这么晚了薛天红还要到哪儿去呢?
原来,白天,邬云龙听了郑超的一番话后,骑上战马便打屈贵祖去了。
郑超没有跟着去,却返回新的住处芳香阁去了,他本意是要收拾东西一个人悄悄地逃下山的。
薛天红也怕他逃走了,二天难以寻找,一个人悄悄地去了芳香阁,伺机除掉仇人。她卢晓芳在溪边洗衣裳,未看见丈夫回来,郑超一个人进了房子。薛天红见机会来了,她迅速跑了过去,刚一触到门板,就被郑超发现了。
郑超开了门,一见是薛天红,感到很意外,问道:“是你,薛姑娘,有啥子事吗?”
薛天红见郑超的警觉力那么强,也不好再下手,忙掩饰说:“我是想找晓芳谈件事。”
郑超指了一下溪边,说:“晓芳在哪儿,难道你没有看见吗?”
“咳!我眼睛只顾看这边,还未看见她哩,对不起,我走了。”
“等等,薛小姐,到屋子里坐坐看,晓芳一会儿便回来了。我正有一件事想问你一下。”
薛天红只好停住脚步,返了回去,走进了郑超的房子,被示意坐在了一张竹椅上。
郑超问道:“薛姑娘,听说你和屈家九少爷已经定了婚了?”
薛天红不知道郑超问话的目的,只好反问道“是呀,难道你还不晓得?”
郑超惊讶地说:“嗨,大寨主怎么一直没有告诉我呀。真是这样,你就不应该再上山来,同意和我大哥结婚哟。我大哥也是,怎么去夺人所爱呢?”
薛天红听郑超说话奇怪,故意说:“我可从来都没有同意过,都是你们乱吼乱嚷,一厢情愿的嘛,怎么怪到我的头上来了呢?”
郑超突然变得神秘起来,小声地说:“哎,原来是这样的呀,都怪我们不晓得底细,薛小姐,你千万别多心。我一定劝大哥放弃这个念头,放你下山。再说我大哥已三十五六了,你才十七八岁,年龄相差太大。堂堂男子汉,也不能夺人所爱呀。我觉得乔银屏还像一个真女子,忠贞不二,至死不从,我就佩服她这样的女中豪杰。”
薛天红虽然感到郑超说的话云里雾里的,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她没有再搭话,听他一个人继续往下说。
郑超停了停,又说道:“我们都是从四牌坊出来的人,最晓得啥子叫幸福,美满,自由,这山上哪怕是天堂,但毕竟座落在偏僻的角落,给人的是孤独和寂寞。还是想办法下山吧,有啥子困难我可以帮助你。今天我对你说的这些话,请你千万别对别人讲,大哥也不要讲。我都是为了你好。”
他看见卢晓芳从溪边回来了,忙跑了出去,接妻子去了。
薛天红见无机会下手了,就返了回去。准备寻找新的机会再下手,不除掉这个仇人,就对不起死去的父亲,自己活在世上也没有什么意义。
现在薛天红走在月色朦胧的路上,暗自想到:白天当着我的面那么说,刚才却叫人把邬云龙扶来玫瑰园过夜,言行之间反差如此之大,令人惊诧不已,郑超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一个头绪来。她在夜色里走了一圈,又来到了郑超的住处,见外面安了好几个游动哨,哨兵见有人走来,马上问开了:“哪一个?口令!”
“我是薛天红,找三寨主有事!”
“三寨主今天喝醉了,不见任何人,回去吧,有事明天再来!”
“我有急事!”
“有急事也不行呀,他睡死了,叫不醒。”
这时卢晓芳出来了,说:“天红姐,对不起,郑超真的喝醉了,我喊了半天喊不应,正在给他做冷敷,催他早一点醒。对不起哈!”
薛天红只好返回玫瑰园,见邬云龙吐了一地,酒气熏天,乔银屏在一旁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束手无策。薛天红因作过一段时间的丫环,侍侯人这一套还是很内行的,她先撮来了一些泥土盖住了秽物,又端来了一碗凉水让邬云龙喝了。
邬云龙喝了凉水,头脑有些清醒了,见眼前站着两个女人,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咧,喃喃自语道:“白玫瑰,辛苦了,又让你操心了!对不起,我一高兴……”
“银屏,我们出去,让白玫瑰来侍侯他吧!”薛天红听邬云龙这么说,有些生气,拉着乔银屏出去了。
乔银屏说:“他正需要人照料呀!”
薛天红说:“别管他,他有白姑仙子保佑哩。”
走到门口,又听到邬云龙喊道:“你们别劝我,我不能难为她,他不喜欢我!不,我喜欢她,只喜欢她!九月九喝我的酒!喝!喝他妈的一个痛快!喝他妈的一个一塌糊涂,没有苦恼!只有欢乐!我没有醉!酒醉心明白!你郑超这一套骗不了我,你和四牌坊有旧情,我没有,天红也没有,妄想,想把天红弄走!办不到!办不到,一万个办不到!屈贵祖你是一个啥子狗东西,想跟我夺美争人,呸!你是好色假喜欢,我是需要人才真喜欢,哈哈哈!真喜欢!”
薛天红见邬云龙酒后吐真言,--下道出了自己的真情实意,也不好去指责他,一个人默默地走出了玫瑰园,迎着呼呼的山风向黑夜深处走去。现在她又处于极度的矛盾之中,从她内心来说,她肯定是不愿意嫁给邬云龙的,总认为在这山上呆着的就是土匪,给土匪头子当夫人,这肯定是最不光彩的事情。可是得不到邬云龙的支持,要杀掉郑超是非常困难的。杀不掉郑超,无论如何也对不起自己最尊敬最崇拜的父亲薛振川。想到头痛时,她突然大声喊了起来:“啊!啊!啊!黎民啊,你快来帮帮我啊!”
这呼叫声在深夜中特别响,群山回荡,群鸟惊飞。呼叫声惊醒了沉醉中的邬云龙,他翻身爬起来,朝外跑去,边跑边问:“天红,你别叫喊!这样会招来野兽的。”
“野兽?!你们才是野兽,把人都逼疯了。我偏要吼,偏要叫,啊!啊!啊!”
邬云龙说:“不信,你听,野兽来了!”
这时只听见远处的山洞里传来了一阵接一阵的野狼的嚎叫,那声音越聚越多,越吼越大,越来越近,好像山洪爆发的一般惊心动魄。薛天红想起那次遭遇野狼的情景,吓得心惊肉跳,不由自主地靠近了邬云龙。
邬云龙拉着她便往回跑,跌跌撞撞,一口气奔回了玫瑰园。
邬云龙责备道:“天红,你晓得你去的那个地方叫啥子地方吗?叫狼窝掌,白天我们都是绕道走,晚上就更不敢去了。有人估计过,这山沟里的狼大约有几千只,但它们从不越界乱蹿,伤害人畜,井水不犯河水,这是最令人想不通的,但一旦侵犯了它们的领地,你就该招来劫难了,让你霎时间血肉成片,尸骨无存。”
乔银屏听了,吓得呆呆的,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心想要逃离这个地方真跟登天一般难哟,
邬云龙看了一眼乔银屏说:“你不是胆大包天吗,那天晚上我就想把你送进狼窝掌去的,不是你天红姐求情,你早进了狼中之腹了,恐怕都变成了狼粪了,可以烧狼烟了。”
乔银屏骇怕地说:“大寨主,你别说了,我不会再杀人了,我一定在山上好好干。报答大寨主的大恩大德。”
邬云龙说:“你不要报答我,薛天红才是你真正的救命恩人。哎,你们女人的心就象那天上的云彩一样,一天就有七十二变,鸡猫狗虎、马牛龙象,想变啥子就是啥子,叫人捉摸不透。”
薛天红说:“那是孙悟空、二郎神一个七十二变,一个七十三变。云龙大哥,你别再吓唬乔银屏了,吓出毛病来了,我可不依你,你要我作压寨夫人,我总该有个贴身丫环嘛,银屏又聪明又漂亮,我就喜欢这种人。”
邬云龙一阵惊喜,问道:“你真同意作我的压寨夫人了?那好,从此以后我一切都听你的,好吧!?”他一阵狂喜,掏出手枪,朝天上连放了三枪。
众人听到枪响,慌慌忙忙跑来集合,探问发生了什么事?
邬云龙还在亢奋之中,一见这么多人来了,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反问众人:“你们跑来干啥子?”
众人说”刚才不是你在打枪吗?发生了啥子事?”
邬云龙这时才彻底醒悟了,说:“哦,哦!九月九喝喜酒,我的,真的。”
“还早呀!明天白天告诉不行吗?害得我们裤儿鞋子都穿反了。”众人善意地责怪着大寨主,又兴奋地祝福着他。
邬云龙笑嘻嘻地说:“对不起,我太高兴了,好 !大家回去睡觉吧!”
当晚,邬云龙又来到韩其柱的住处,对他说,”韩师爷,你明天去找一批能工巧匠来,给我赶做一些新家具,把新房子也要好好布置布置,我不能委屈了薛天红。”
韩其柱说:“要得!我亲自抓,一定把新房布置好。大寨主,我给你们的新院子取了一个名字,你看要得不?”
邬云龙高兴地说:“你想得周到,人有姓,狗有名,房子也该有个号嘛。取的啥子名字,快说来听听!”
韩其柱说:“木樨园,木樨树也叫桂花树,花开八月,天红姑娘八月生日,身上又天生带一股香味,那香味犹如八月桂花。”
邬云龙兴奋地说:“好,不错!不错!就叫木樨园吧。不,得先问问天红,看她满意不满意。”
第二天,邬云龙来到玫瑰园,高兴地对薛天红说:“天红,韩师爷给咱们的新房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木樨园,你看如何?”
薛天红想了想,说:“木樨园,不错,好听呀!我乳名闻香,就是取名与我老家门口的一棵木樨树。这韩师爷真有水平,知我根底。云龙大哥,我们去看看吧!”
邬云龙看见薛天红自上山来,还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看来我这个新郎倌可以稳稳的当了。他兴奋地说:“好,我陪你去!”
木樨园建在离同心堂不远的悬岩的半山坡上,一面靠着云柱峰山顶,两面环崖,另一面靠水池。这地形不错,风水也不错,据说千多年前是东巴王苗颂的王宫,苗颂失败后,退到贵州大山里面去了。后来奢王在此基础上进行了扩大,成了皇宫。奢王失败后,皇宫被焚毁了。再后来山里来了白莲教,又把此处培修起来成了作战的指挥中心。白莲教失败后,房子被烧得一塌糊涂,只剩下一片片瓦砾。现在又把它重新修好了,因为要赶时间,砖用木板代替,瓦用茅草代替。不管怎么说,远处看去,还是一座庞大的庄园。庄园从西边进去,进大门要转三个弯,人称三道拐,每个拐有二十七级梯,称为八十一梯。进了大门,把门一关,犹如到了另一个世界。这木樨园共有四十八间屋子,分内城和外城,外城有四十间屋子,两个大天井,天井中央栽了两棵碗口粗的桂花树。内城有一个天井,共八间屋子,作为新房。其余的准备拿给老弱病残者和警卫人员居住的。薛天红四周转了转,觉得挺不错的,心想:这也是一座很不错的庄园了,虽然不如四牌坊、嫦娥山庄豪华,但却另有一番特别的山野风味。
时间转眼到了九月初九,这一天,四面山天高云淡,万里晴空,群山苍翠,绚日普照,和风吹拂,处处是一派幽美迷人的景象。云龙山寨则是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喜气洋洋,欢欢喜喜参加大寨主邬云龙和薛天红的新婚大典。婚礼是十分隆重而热烈的,附近几个山寨的棚子都派来了代表前来祝贺,并送来了好多稀奇的礼物。为了防止军警前来偷袭,邬云龙在五十里之外就布置了眼线,准备了快马快哨,一有动静,好及时报信,准备迎击。
婚礼在三寨主郑超的主持下,按照大户人家的礼节,一丝一扣地进行着,进行完毕后,新娘去了木樨园进了洞房,新郎邬云龙陪着前来祝贺的其他山寨的寨主,棚首及管事们喝酒。这时,师爷韩其柱前来通报说:“大哥,门外有一个长胡子老头指名要见你。”
邬云龙问:“谁,哪儿来的?”
韩其柱回答说:“他不说,非要见了你本人才说。”
“谁这么行势呀,敢与师爷叫板?好,我马上去,众位兄弟你们先自己喝着,我去去就来!”邬云龙本不想理睬来人,又觉得不妥,便告辞了众人,来到了大厅门外,只见一位飘鬚老者,手持一根木拐杖,身背一个旧布袋,站立在门口,看姿态倒有几分仙风道骨。
邬云龙一看不认识,忙上前施礼道:“老先生,今天是本寨主的新婚大喜,请到里面坐吧,边喝酒边叙谈!”
老人说:“多谢了!请问贵寨主讨的是哪一家小姐,山寨搞得如此隆重热烈,你看耍狮子的,舞大龙的,演大戏的,唱车车灯的,把一个小小山寨挤得水泄不通。比起山下那些大户人家来说,还要略胜一筹哇。”
“老人家夸奖了,不瞒您说,我讨的这位姑娘,虽说不是名门闺秀,书香碧玉,但却是一个天下第一,世上无双的第一位绝色美女,她不仅美色倾人,而且人品,技艺也是天下难寻的。你既然碰上了,就好好喝上几杯,为我祝贺一番。”
老人说:“那是当然,可我没有礼物送与你们,我是白吃哟。你们八字合过没有?如果没合,我免费给你们合一张,就算我送给你们的礼物。”
邬云龙呵呵一笑,说道:“老人家,实话告诉你吧,邬某是个军人出生,铁血男儿,命硬!对八字算命占卦抽签这一类事是一点不相信的,只相信两口子结婚之后,感情好不好,生不生娃儿。只要她对我忠贞不二,生个九男二女,我就说她是个好婆娘。俗话说,家中有好妻,十辈不断祠堂。八字大八字小我都不在乎。老人家,我看您像个相面的,对不对?在我面前今天就免开尊口,你只管喝酒吃菜便是。好酒好肉,今天管够。”
老人见状,只好说:“哦,对对,喝酒!喝酒!恭贺,恭贺!”
邬云龙把老者安排在韩师爷一桌之后,又到其他桌去了。
老者对韩其柱说:“你们邬寨主不信易经八卦,这是好的。可人的命运是逃不过易经八卦准确的预测。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人的命运全都装在了这八卦之中。也就是说,我们每个人的生死荣辱、福祸贵贱、褒贬升降、悲欢离合都是命运事先安排好了的,你盼不来,也逃不脱,根本容不得你信与不信!”
韩其柱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大寨主会有啥子灾难祸患发生吗?”
“老夫不敢随便乱说,我就是真真实实说出来,你们也未必要相信。请问韩师爷,你说话邬寨主肯听否?”老者轻轻地问道。
韩其柱如实说道:“不敢说言听计从,但一般的大事和小事都是要听一些的。”
“那好,我就实话对你说了,你可要一定转告邬寨主知道和明白,我从邬寨主的五官形色来判断,他近日有血光之灾,在这半年内不能近女色,近之则败运,淫之则亡命。薛姑娘的底细我可是非常的清楚哟,人之命运,不听不行哟!”接着,老者把薛姑娘的身世悄悄告诉了韩其柱。
师爷韩其柱则是一个非常迷信的人,还没有听完老者的话心头便十分慌乱了,说:“这么厉害,大寨主就不能结婚了呀,我马上去告诉大寨主,请他和你好好谈一谈。”
韩其柱惊慌失措的把邬云龙叫出了大厅,找了一个背静处,把老者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邬云龙听了,不以为然地说:“骇人耸听,完全是胡话八道,疯话连篇,我不信,你也不要去信,给他一点钱,打发他走,快走!我不喜欢有人在这个时候来烧阴阳火,再不走,我就要把他当作雄叫鸡杀了来敬菩萨。”
韩其柱还想劝告下去,说:“哎!他说得活灵活现,不得不令人相信呀,古人的话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薛姑娘曾经放过几次人户,还未结婚,就把男人克死了,我的好表哥,你可要三思而行呀。”
邬云龙不满地质问:“表弟,韩师爷,你啷个就这么相信这些鬼话?难道你想让我打一辈子光棍?”
韩其柱说:“不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那老头算得太准了,不得不叫人信服呀!”
“你信是你,我可不信,好了,今天是大喜日子,你别扫我的兴了。还是那句话,你再不劝他走,我真要把他当作雄叫鸡杀了来敬菩萨。”邬云龙说罢,转身回大厅去了。
韩其柱叹了一口气,说道:“人一旦入迷,驷马难追,不,一百匹马也拉不回来的。”
再说薛天红在乔银屏的搀扶下,进了新房——木樨园。此时的新房布置得十分豪华,雕花楠木床,红木椅子衣柜书案,桌上摆满了许多古色古香的奇珍异宝,看来邬云龙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薛天红进入洞房后,她的心情是极其沉痛的,她拜堂时,先拜天地,后拜祖宗,再拜父母,可是双方的父母都死了,只有拜干娘苟三娘,此刻蓦然想起了自己的生身父母和义父义母、舅舅舅娘,不觉潸然泪下,幸好是被红盖头遮住了的,未被人们看见。
拜完堂,她被乔银屏扶回洞房后,静坐了一会儿,叫乔银屏拿来了香烛和一碗酒,摆在梳妆桌上,然后点上香烛,在桌前叩了六个头,自言自语地说:“敬爱的四位父母大人,舅舅、舅娘,今天是女儿的大喜日子,也是女儿最痛苦的日子,我心头纵然有千言万语,也表达不清我此时的心情有多么痛苦,我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曾经拥有美好家庭,幸福童年的充满梦幻的少女,竟会成为一个土匪婆子,你们别骂我没有出息,我也是为了替你们报仇雪恨才走上这条路的呀,邬云龙原本可以成为一位大英雄的,可世道却和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让他变成了一个土匪,逗官府军警仇恨的大土匪。我愿意嫁给他,也是经过自己一番深思熟虑的,他虽说是土匪,却很仗义气,象巴大侠那样,一身充满正气。但他却很糊涂,被义气牵着了鼻子,我不嫁给他,让他作靠山,我是不容易杀死郑超这个杀父仇人的。我重返山寨的那一刻起,我就有这个思想准备的,只要能报仇,我就是当了土匪婆娘也无怨无悔的。我现在感到唯一不安的是,我这样做,实在对不起我真正心爱的也是深爱着我的黎民九哥你,我们之间的爱情才是最真挚的,虽说我不是初恋,但却与你一见倾心,那么投入,那么纯洁,就是我成了人妻人母,也会怀念你一辈子的。小强哥呀,我原本是属于你的,我俩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别人都说我们是一对金童玉女,能结为秦晋之好,千年之美,不仅是我俩的共同心愿,也是父母双老的殷切希望,可你却听信别人的胡言乱语,将我抛下,自个儿去了,实在令人伤心。令人又爱又恨的史德灿大哥,你我也有一段铭心刻骨的恋情,现在想来虽觉得十分荒唐,但却道出了你对我痴情的一面,你舍弃爱情,走上抗日战场,并为此捐躯异乡,我从内心深处还是十分佩服你的,你也是一位男子汉,我请你原谅,我没有带好玉霞,让她一个人在外吃苦了,我有时间一定下山去找她,把她带在我身边。玉霞,我的女儿,我好想念你哟,你在哪里呀,赶快给我托个梦吧,玉霞!”
薛天红想到此,不禁喊出声来,声泪俱下,悲痛万状。
乔银屏见薛天红如此悲伤,劝道:“天红姐,别伤心了,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了,伤心也没有用了。”
薛天红拿出抗战纪念章,捧在手里,伤感地说:“我不是为我伤心,我是为屈黎民伤心,我这样做,对他是不公平的,对他的打击有多大,我不敢想下去。我觉得我自己太自私了,一切以自己的心愿来办事。”
“你也是为了冤死的父母在地下得到慰藉,是个大忠大爱的孝子,孝女,你这样做,应该是值得的。”乔银屏放低声音说道,“天红姐,你虽然拜了堂,进了洞房,但还未同床,现在逃走还来得及,你学过功夫,会跑会躲,他们抓不住你的,天一黑你就跑吧!”
薛天红解说道:“在这种情况下逃跑,邬云龙这个草莽会迁怒于所有的女人的,跑走了我一个,会害了一大群人的,我不能这样做,再说我大仇未报,临阵逃脱,真正辜负了父母亲对我的一片苦心,我不能走。我现在根本不能走,走了就没有了做人的信义。邬云龙只能占去我的身,却占不了我的心,只要我心中有他就行了。”
乔银屏拉住薛天红的双手说:“天红姐,你真勇敢,真伟大,真了不起!好像希腊神话中的智慧女神雅典娜,我佩服你,二天我愿一辈子侍侯你。”
薛天红说:“不,你是读书之人,过一段时间,我一定说服大寨主放你们下山去,重返学堂,继续去完成你的学业,今后作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女状元。”
乔银屏一下子跪了下去,哭说道:“天红姐,你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我一辈子会记住你的。”
这时日头已经偏西,时间已是下午五点钟了。人们还在尽情地喝酒喊拳,闹得一塌糊涂。
三寨主郑超向邬云龙建议道:“大哥,今天你应该少饮一点酒,二哥的惨死你不能忘了。你新房周围我已布满了重兵,一旦有变,我马上可以支援。”
邬云龙很不高兴地说:“三弟,你这是干啥子嘛,大家今天高高兴兴的,提那些卵事干啥子?你对天红也太不了解了,你别看她平时态度不冷不热,气质逼人,性情刚烈,又有一身好武艺,一般人是靠不拢她的。可她这个人讲义气,重感情,说一不二,我就是利用了她这个优点,其实也是个弱点,才将她彻底征服的。你呀,小看你大哥我有几把钢刷子了。”
郑超说:“大哥真了不起,我晓得你对漂亮的女人有一套,不然,白玫瑰嫂子怎么会死了都钟情于你呢。”
邬云龙批评道:“你这个人今天怎么怪怪的呢,大喜的日子尽提死人干啥子?好好喝酒,不要胡说八道了。”
郑超连忙道歉说:“大哥,三弟不该胡说八道,你不要见异。我是担心她心头没有象白玫瑰嫂子那样真正爱你。”
邬云龙笑道:“只要今天晚上一过,她就从姑娘变成了媳妇,就是我邬云龙正式的婆娘了,我撵她走,她也不会走的,这就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狐狸满山走。哈哈哈!”
“大哥真有一套,祝贺!祝贺!哈哈哈!喝酒,干杯!”众人捧起场来。
郑超又提议说:“大哥,借着今天高兴,你该跟大嫂比试一下功夫,看她有多大的能耐,二天也好想办法对付她呀。”
邬云龙也有这样的想法,害怕薛天红胜过自己,忙赞成说:“对,对,新婚比武,这个办法好,出门要观阴晴,下水要看深浅。婆娘对男人好不好,要看她疼不疼心。周二娃去请夫人来!我要和她比武入洞房!”
不一会儿,薛天红在乔银屏的陪同下,来到了同心堂。
邬云龙对薛天红说:“夫人,弟兄们都说你身怀绝技,大家都想亲眼见识见识,你就跟大家比试一下真功夫如何?”
薛天红明白大家的心思,如果她真的功夫好,以后就不招惹她,少给她出难题,如果不怎么样,那以后的梯子就有你爬的。薛天红也想借比武的机会锄掉郑超这个杀父仇人,所以很痛快的来了,但却故作谦虚地说:“云龙大哥,你不要信口乱说,小女子只跟父亲学了一点花拳绣腿,不堪一击,根本说不上绝技二字。实在要比赛,请众位手下留情。不可伤了小女子的性命。”
众人说:“哪里敢伤你性命呢?还是友谊比赛,不是打擂,把人往死里打,点到为止。夫人,请上!”
薛天红说:“今天比试啥子?”
“对打!”邬云龙说。
“谁上?”郑超喊道。
张太富大吼一声:“我来!”
两个人一交手,才三个回合,就把张太富打倒在地上,久久爬不起来了。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张太富面红耳赤地从地上爬起来说:“我多喝了几杯酒,身子是虚的晃的噻。”
薛天红微笑道:“那就等你那天酒醒了再来比好吗?”
在众人的一阵嘲笑中,张太富脸红筋胀地挤出了人群。
孔万银、邵光华、饶永钦、解天烈四条汉子一起冲上,也被薛天红一阵拳脚,打得来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四个人狼狈地败下阵来。
武师关仁和不服气,也脱衣上阵,格斗了一阵,尽管变换了许多花样,拿出了最后的看家本领,但最后还是被打败了。
薛天红见机会来了,指名要和三寨主郑超比试,郑超推脱不了,只好硬着头皮上阵。说道:“三弟技艺肤浅,望大嫂手下留情!”
薛天红想起父亲的惨死,想起雨坛寺大火烧人的场景,恨不得几步冲上去,一阵重拳狠脚,将这个人面兽心的万恶之徒打死。可郑超毕竟不是等闲之辈,算是川东南的武林高手。特别自学了一门陈氏飞虎拳,那一般人是对付不了的。两人格斗了好一阵,不分胜负,薛天红取胜心切,恨不得将郑超置于死地,急发糍粑功,将郑超一掌推出好几丈,直往悬崖边退去。
邬云龙叫声不好,一个纵步跳了过去,使劲抓住郑超,又往旁边一闪,靠在了一棵大松树下,才没有被推下悬崖。
郑超吓得脸色苍白,大汗直冒,连说:“大嫂厉害,小弟不是你的对手,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众人热烈地鼓起掌来,经久不息。
邬云龙摆手叫大家息掌,说:“夫人的功夫的确不错,今天我也来领教一下,如果夫人赢了我大家就鼓掌,我要是赢了,大家就多喝二两烧酒,喝麻了就去看耍狮子,舞龙灯,今晚大家闹个够。”
“要得!”众人分成两边,一边给薛天红鼓劲,一边给邬云龙鼓劲。
这两个人,论功夫,邬云龙虽说勇猛,也拜了不少名师,综合运用了名师们不少的长处,练就了一身过硬本领,特别是一套峨眉山猴拳练得精而又精,在川东南一带可坐头把交椅。虽说三十六七的人了,仍然跳跃自如,敏捷异常,抓拉扯拍,撕咬蹬踢,点戳抠拽,三十六套套路,七十二个动作,样样精通,个个熟娴。此时此刻真想在夫人面前露上一手,以此来征服夫人。更能征服全山寨得弟兄姐妹们。但是,他并不了解薛天红的功底究竟是什么水平?如果真打,怕伤了夫人的身体,如果假打,又难以服众。
要问邬云龙是否能够打败薛天红?
欲知详情,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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