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屈宝骏趁父亲离家出走的时机,将四牌坊庄园内部整顿了一下,并亲自主政,进行全面管理,收到了很好的经济效益。在除夕夜那天,亲自去收帐,帐未收上,却落了一身的水,被屈忠诚舍命相救并背回了庄园,换洗好衣服后,见时间已经不早,只好带领全家大人小孩去正堂屋礼孝堂、奉世堂敬神拜祖,从珍妃庙祭拜回家后,吃了一顿极不愉快的除夕团圆饭后,也没有心思像往年那样搞守岁活动,给儿孙们发压岁钱了,各人耍各人的去了。
屈宝骏无心闲耍,心头总想着掉水之怪事。特别去了大太太住处,想通过私聊待把心中的晦气赶走。
大太太黄富玉是个非常迷信的人,听丈夫讲了经过,主张丈夫子时时再去吴家寺给珍妃娘娘烧子时香还愿,并许诺在吴家咀山坡上建一座七层白塔。
屈宝骏想想也对,子时前和大太太黄富玉一起,叫上张丽群、岳雪红、屈贵兰等几个女子去了吴家寺,给珍妃娘娘敬香还愿。一为保佑自己今后平安;二为观察岳雪红是否真的是吴月珍的女儿闻香。如果岳雪红真是吴月珍的女儿,他就应该虔诚的对待死人吴月珍。诚心烧香拜真佛,通过恭维死人保佑自己这个活人。
岳雪红听说要到吴家寺去进香,祭拜珍妃娘娘,当然愿意去,她想借此机会好好地向死去的母亲进行一番心里的祈祷。便把女儿玉霞也带去了。
今天,屈宝骏叫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三牲祭品、鞭炮、挂红之绸布等。亲自带队去了吴家咀。进了娘娘庙,屈宝骏见五弟屈宝驹正在油灯下聚精会神的写什么东西,也没有惊动他。
屈宝骏指挥大家摆好了祭品、点燃了香烛,烧起了纸钱,然后对众人说:“你们快向珍妃娘娘叩头作揖。”然后偷偷地看了一眼岳雪红,看岳雪红是什么表情,只见她两眼已经闪着晶莹的泪花,他明白了岳雪红的心里状态了。又对史玉霞轻轻说道:“玉霞呀,向菩萨娘娘作揖叩头啊!保佑你妈妈一生平安吉祥。”
童言无忌,史玉霞突然天真地说:“妈妈,你看,这菩萨好像你哟!真的,好漂亮啊!”
岳雪红心头吃了一惊,连忙制止道:“哎!别乱说,乱说了菩萨娘娘不保佑你的。”
“我说的是真话嘛。”史玉霞见妈妈不支持自己的意见,有些委屈地说。
张丽群见状,连忙抚摸着史玉霞的头,说道:“好了,乖幺儿是说的真话,你妈妈就像这菩萨娘娘,对你多好!玉霞长大了一定要对你妈妈好哟,把妈妈当菩萨娘娘一样供养,好吗?”
史玉霞点点头,坚决地说:“嗯,我知道!我一定这样做!菩萨娘娘,您一定要保佑我妈妈一辈子平安吉祥、幸福美满,做事顺利,不受别人的嫉妒欺压……”
众人听见史玉霞天真无邪的祈祷,都仿着她的样子,认真作了揖,叩了头。而后又一起去了慈冢,敬了吴月珍的坟山。
屈宝骏却故意在小雪面前表白说:“小雪,你才来不久,对这两观坟墓恐怕不大了解。你看这一观叫慈冢,这一观叫义冢。这慈冢的主人是一位非常美丽、贤惠、善良的好嬢嬢,叫吴月珍,是我的五弟媳妇,平时叫五嫂,贵兰她们叫吴三嬢,也叫五娘。我平时非常敬重她,乡亲们也非常喜欢她,可惜她被一个万恶的歹人烧死了。为此,我伤心了好几年,也派人寻找了这个凶手好几年,可至今仍未找上这个凶手,我曾对天发过誓,不管啥子时候抓住凶手,我要亲手将他押到这坟墓前,点他的天灯,替我最尊敬的珍妃娘娘报仇……”
岳雪红到底没有忍住,她不听则罢,一听“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向着慈冢跪了下去,在心底大声喊道:“娘,娘啊!您死得好惨哟,女儿无用,至今没有抓住凶手,为你报仇雪恨啊!”
史玉霞见妈妈伤心流泪,也伤心的哭了起来!
张丽群心一酸也哭了起来,她平时最要好的姐妹,这么漂亮,这么善良,死得这么悲惨。
屈贵兰见大家痛哭流涕状,忍不住也哭了起来,在场的人们无不声泪俱下,呼天号地的哭了起来。
屈宝骏望着大家伤心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一个人默默地撕着纸钱,心中暗暗地猜想:这岳雪红哭得这么伤心,百分之百恐怕就是薛振川、吴月珍的三女儿毫无疑义了。我该怎么办?以后还是要小心提防她才是。
祭奠了珍妃仙子吴月珍,岳雪红又提议应该去祭一祭八小姐屈贵珠。岳雪红去祭奠八小姐屈贵珠是真,同时想借此机会祭奠福娃哥更是真挚之希冀。
走到路口,屈宝骏却说:“你们去吧,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一趟兴隆场,贵兰跟我走一趟吧!这事一刻耽误不得的。”
“我要回家去守岁!”屈贵兰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跟着父亲去了兴隆场。
刚要分手,慈冢方向传来了怪怪的嚎叫声:“天呀!地呀!人呀!你们听我说,听我说呀。除夕夜祭心仪人,阴阳两隔仍有情。阴间可有除夕夜,子时香中显真身。”
“屈五爷的新诗又出来了,亏了他这番心思哟。小雪,走吧!”张丽群轻轻说道。
小雪揩去了眼泪,牵着玉霞往回走去,
路上,岳雪红忍不住把女儿训斥一顿,说:“玉霞,你刚才是怎么搞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啥子非要胡说八道呢?”
史玉霞被训懵了,说道:“妈妈,我没有乱说啥子呀。”
小雪指出:“还没有乱说呀,你说菩萨像我。”
史玉霞仍然坚持说:“本来就像嘛。婆婆都说像,婆婆,你说是不是?”
小雪用手指点了一下玉霞的额头说:“本来就像?我不允许你这么说?”
张丽群见状,对小雪责备道:“哎呀,把话说清楚了就是了嘛,向小娃儿发啥子火嘛。”又对玉霞说:“来,我告诉你!你听了不准向第二个人讲,只有我三个人晓得就是了,你记住了没有?”
史玉霞点了点头,说道:“记住了!婆婆,你说,啥子事?”
于是,张丽群就详细说道:“你妈妈其实就是月珍娘娘的女儿,她小时候的名字叫闻香,那时你妈妈才六岁,家里有你薛家爷爷、奶奶、大姨、舅舅、小姨,一家人五口,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只因为……。”
张丽群悲愤地将经过讲了一遍,史玉霞听了已泣不成声,抱住岳雪红伤心地哭起来。”妈妈,我说我遭孽,你比我更遭孽,我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敬你老人家的。”
“好了,我女儿真乖,妈妈等着你的孝顺!”岳雪红给女儿揩去眼泪,牵着她的手往屈家大坟坝走去。
三个人给八小姐和福娃烧了香后,一路默默无言,挪着沉重地脚步回到了四牌坊。这时庄园内灯火辉煌,小娃儿们都川流不息地乱跑乱窜,一片喜庆的守岁景象。史玉霞害怕给妈妈惹来无端的麻烦,一个人孤单地在一旁耍。后来被几个年纪小的女孩拉去玩丢手帕、唱山歌的游戏去了。
岳雪红回到住处,尽力平静了一阵紊乱的心绪,又将史德灿的书信翻出来看了一遍。心头想道:他今天晚上也在过新年么?也在思念我么?给他寄去的照片该收到了吧?想到这些,内心不由得心乱如麻,百感交集起来。提起笔来随手写了一首伤感诗,诗曰:
青梅竹马两相好, 半途飞来乌鸦鸟。
误传兄长阵前亡, 情倾恶少也烦恼。
恶少虽恶情亦真, 强哥虽强义断了。
初恋好似梦中梦, 如今恶梦何时了?
想过了史德灿,又自然想到了哥哥岳书强,他作恶史公馆之后,又跑到四牌坊来,神奇地救走了小双妹妹和韩小姐,如今他们又到什么地方去了呢?小双说好了要等她回来的,这一次,她无论如何要和她相认,姐妹俩应该团聚了,可情况变化得太快太无常了,转眼间又不晓得她跑到何处去了?什么时候能和她再见面呢?着真令人焦灼忧虑不安呀!
我和小强不可能再有恋情了,小双却十分合适,希望她俩天作良缘,恩恩爱爱,成为一对幸福美满的伉俪,也实现了她对哥哥心底的最良好的祝愿。
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史德灿回来了,他骑着高头大马,身上佩戴着满满的勋章,见了她,跳下马来,快步冲了上来,拉住她看了一阵,便紧紧地拥抱她,她兴奋异常,自己主动地去吻他,去脱他的衣裳,裤子,男人的阳具直直地对着她,而且很快倒在地上做起那丢人的又十分爽意的事来。正在舒适无比之时,她突然醒了,只觉得脸上赤红发热,心头怦怦乱跳起来。真羞死人了,怎么又做起这种梦来了?她将玉霞的大腿移开,摸下床来,点亮了灯,小解时发现自己来了潮了,忙用草纸将其兜起来。回到床上,看见熟睡的玉霞那可爱的模样,忍不住亲了两下,想起刚才做的梦,又开心又害羞!闭上双眼胡思乱想起来!这时的岳雪红真正进入了美妙的少女青春期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雪刚起床,殷金玉笑吟吟地走来了,说是给玉霞送压岁钱的,她拿出各四十块钱来,分别给了小雪和玉霞,小雪竭力推辞,坚决不要。殷金玉说:“哎,这是压岁钱,钱虽然不多,但你必须收下,这是咱当地的风俗,也是我们屈家的规矩。我是一个行善之人,平时积蓄很少,只是表示一下心意。小雪,你是不是还在怨恨我呀?哎,过去我对你可能有些误解,你是个好女子呀,这一点我不如我的孙女贵珠的眼亮呀,那个老东西更不如,有眼不识金镶玉。比不得呀,一比之下,你才是一个贞节之女呀。昨天晚上我把庄园里的所有丫环都过了一遍,觉得还是你活得最有骨气,我从心里佩服你呀。过去的事情你就把它当作一阵风吹过去了,从此以后,我会喜欢你的,真正的喜欢你们的。”
殷金玉把钱往小雪手中硬性一塞,拄着新的桃木拐杖慢慢的出去了,嘴里还念念有词:“若诸世界六道众生,其心不淫,则不随其生死相续。淫心不除,尘不可出。当观淫欲,犹如毒蛇,如见怨贼。贪爱淫欲甚鄙秽,能生苦恼丧天趣……”
小雪还没有把殷金玉的话回味过来,大老爷屈宝骏又喜滋滋地走来了,他给了史玉霞六百六十六块压岁钱,并给了两套新衣裳。岳雪红见这么多钱,一下想起了她所碰见的几件往事来,觉得这钱有些棘手,不知如何是好。
屈宝骏见状,笑着说:“这没有啥子,我只是喜欢玉霞,她家遭了大难,这点钱对她来说,是车薪杯水,对我来说,只是大海中的一滴水,也不伤毫毛。再说老话说得好,仁义值千金,金钱如粪土。人与人若是有了感情,这钱又算啥子东西。小雪,我这话对吧?你有文化,我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大老爷,你太谦虚了!”小雪不想与他继续说下去,只好违心地对史玉霞说:“玉霞,收下吧!说,谢谢屈公公!。”
屈宝骏赶忙摆手说:“哎!叫我屈公公,我没有这么老吧?叫我……”
史玉霞何等聪明,说:“按辈份应该叫你公公呀,没叫错,谢谢屈公公!谢谢屈公公!”
屈宝骏无奈,只好夸赞说:“对,我是公公!玉霞好乖,长大了更乖。”
史玉霞见妈妈脸色严峻,说:“我不乖,我常惹妈妈生气,我不是个好女儿。”
屈宝骏说:“你妈妈很累很苦,思想包袱也重,你要听妈妈的话,不惹她生气。”
史玉霞点了点头,说:“我晓得!谢谢屈公公!”
屈宝骏说:“玉霞真乖,你出去找她们小娃儿耍去,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对你妈妈讲。”
史玉霞问道:“我不能听么?”
屈宝骏说:“嗯,大人的事,小娃听不得。”
“屈公公,你可不要乱说哈,把我妈妈惹生气了,我可要找你算帐的。”史玉霞说完,跑到张丽群的住处去了。
这话多像当年她在雨坛寺对广智和尚说的话呀,岳雪红见屈宝骏一脸的不高兴,连忙说道:“大老爷,小孩子说话,有嘴无心,不要往心里去。你有啥子话尽管说吧?”
屈宝骏迟疑了半晌,才说:“这件事昨天晚上我就想告诉你的,又想到昨天是除夕夜大团圆,大家都高高兴兴的,便没有告诉你。可事情总归是事情,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还是早一点告诉你吧”
岳雪红见屈宝骏越发一脸正经而严肃的样子,越想早点知道,忍不住问道:“啥子事嘛,大老爷快说呀!”
屈宝骏还是迟疑了一阵,才轻轻地说了出来,”我说出来,你可不要伤心!要挺得住!我实话告诉你吧!是你那位史德灿先生出事了,出大事了,我说了,你要挺得住!”
“出事了,他出啥子事了?难道是他打仗死了?”岳雪红尽管平时就有许多这方面的思想准备,也想到过史德灿会有牺牲的一天,打仗嘛,肯定是会死人的。但猛一听到这消息,还是惊恐万分,思想上不能接受。她不安地反问道:“你说呀,他到底出了啥子事?是打仗牺牲了?”
屈宝骏仍平静地说:“要真是这样也就好了,牺牲了便是当了烈士,全家全县全省甚至全中国的人都感到光荣嘛。可他,他却当了一个汉奸了!一个可耻的大汉奸!你看,这是政府从前线队伍上写回来的公函,昨天下午才到的。我本不想交给你的,但纸始终包不住火,长痛不如短痛。对不对?”
小雪听后大吃一惊,然而却是喃喃地问道:“他当了大汉奸,向日本鬼子投降了?这可信吗?”
屈宝骏点头道:“对!对呀!可信!可信!”
小雪却大吼一声:“你住口,不对,不可信!我不信,我坚决不信!说他当汉奸,这一点就是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的。要说他当土匪,当恶霸,杀人越货,奸淫妇女,这一切都有可能。但绝不可能去作汉奸卖国贼,当民族败类。你不了解他,我了解他,他是决不会干这种大坏事的。”
屈宝骏见小雪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嗫嚅地说:“这可不是我在乱说哈,是抗日前线的来信上写得清清楚楚的,你自己仔细看一下吧。我走了,你自己慢慢看吧!是非好歹你自己判断,我不参言。但你一定要注意身体,犯不着为一个汉奸卖国贼生气和伤心。”
岳雪红一把夺过信去,迅速地抓出来,迅速展开,急促地看了起来,不看则罢,一看几乎把自己气昏倒地。信是以蔡大汉的名义写的,这样写道:
…………
岳师傅女士,早知你对我大哥有深厚的感情,可他却亵渎了你对他的爱,他是一个十分卑鄙无耻的人,为了能得到你,他想尽了一切办法,使尽了一切手段,终于让你相信了他,爱上了他。其实,他一点也不值得你爱,举两个例子你就明白了他是一个啥子东西,豺狼本性,猪狗不如。
第一件事,他指使巴山虎去打你哥哥岳小强,铲出情敌,结果让他误杀了你父亲岳镖师,土匪是有罪的,但更有罪的应该是我大哥史德灿,为了达到个人的目的,竟警匪勾结,残害忠良。你若不信,可以回去问你鬼舅,其中内幕的秘密他是最清楚的。
第二件事是他为了能讨上你作老婆,把他的原配夫人董六妹和他的小儿子一起推倒江里淹死了,这件事是那个艄公亲自告诉我的,他还安排我去杀人灭口。看到弟兄情份上,我替他掩护过去了。如今他叛变了,出卖了自己的祖国,帮助日本鬼子来屠杀咱们中国人,我也不顾他是我的铁哥儿们了,坚决和他分道扬镳,当一个有铮铮铁骨的中国人。为了不让你为卖国贼悲伤而落泪,特来信告诉你,免得打你个措手不及,伤了身体。昨天,我们经过周密的侦探,发现了史德灿的踪迹,正当他在搞三光政策,杀害我们中国人时,被屈团长率领的锄奸队包围了,他拒绝投降,疯狂反扑,结果被锄奸队的人当场打死了。
岳雪红女士,你看信后千万不要悲痛,我相信你是一个坚强的中国女性,是能够憎恨这种人的。你过去曾是我们的师傅,大家都很尊重你,叫我写一封信回来慰问你……
你的愚徒蔡汝臣敬上。
民国二十八年一月三十一日。
民国二十八年一月三十一日,这一天不正好是自己向史德灿寄照片的时间么?
岳雪红看完信,愣了许久,不气不恨也不喜,呆了一阵,突然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原来是这么个结果!哈哈哈!原来是这么个结果!哈哈哈!”
“小雪,你怎么哪?”屈宝骏出门后,一直躲在一旁偷看,看岳雪红有什么看信后有什么反应?一看岳雪红的神情不对,正要走进去扶她。岳雪红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正巧喷在屈宝骏的脸上,他立即变成了一个大红脸,像一个红脸矮鬼,十分的恐怖吓人。
屈宝骏急忙用衣袖搽去了脸上的血迹,对岳雪红劝慰道:“小雪,你不能这样悲忿,要顾惜自己的身体啊。”
岳雪红吐血之后,却一言不发了,但浑身无力,倒在了地上,被屈宝骏扶到床上躺下了,他又连忙叫人去请医生。又把张丽群叫过来经佑她。
岳雪红躺在床上,脑子里乱乱的,不晓得自己在想些什么?好像什么都在想,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只觉得灵魂在外面漂游,身子只是一个躯壳,她似乎也听到了干妈张丽群饱含温情的问语,也同时听到了女儿史玉霞撕心裂肺的哭声,但却觉得他们离自己很远很远,听起来很微弱很微弱,自己也没有一点点力气去回答她们,哪怕只是动一动嘴唇的力气也没有了。
就这样,她不晓得自己昏睡了多久,后来她病愈了,干妈张丽群告诉她说,她整整昏迷了十二天时间,小雪这才大吃了一惊,甚至不相信这事实是真的。可是一翻黄历,的确如此。
在这近半个月的时间里,干妈张丽群天天来喂她的药,喂她的饭。屈宝骏是天天送好药来,好吃的来,鸡鱼肉蛋,人参珍珠,轮流送来。而女儿玉霞更是寸步不离,天天守在妈妈床边,叫她读书她也不去。她要等妈妈全部恢复了身体才肯离开。
岳雪红终于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了,周围为她担心的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妈妈,你终于醒啦!好啦!”女儿史玉霞高兴地在岳雪红跟前反复唠叨着这句话。
“谁是……!?”岳雪红看着这个杀父仇人的女儿,汉奸卖国贼的女儿,恨不得双手掐死她,以雪自己的深仇大恨。但这种想法她还是瞬间消失了,她强抑住了自己的言行。心中在暗想:这消息也许是假的,原来说我哥哥岳小强阵亡了,结果人却活着回来了。这封信万一是假的呢?是一伙坏人有意编造的呢?我岂不冤枉了史德灿父女。就是史德灿真的叛国投敌当了汉奸,玉霞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呀,也不能往她身上撒气呀。
想起两位父亲,两位母亲平时对自己的教育,这一次,岳雪红非常明智,表现出极大的冷静性,她在暗中作准备,一但病好,时机成熟,便准备亲自去一趟前线,找到史德灿的部队,亲自去问一问史德灿的真实情况。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不然她这副真情实感便是付之东流了。
元宵节到了,由于抗战的原因,今年的节日政府下了明令,不许城镇搞灯会,以防日本的飞机夜间前来轰炸。四牌坊庄园的元宵节年年都搞得非常热闹,大小花灯把庄园城墙四周和花园、天井装扮得格外美丽,还要在王坝大放焰火,引来好多的乡邻们前来观看。看到最后的还可以得到老太太、大太太殷金玉、黄富玉等女主人施舍的一些小礼物,让大家都说一声屈家好人、屈家兴旺才结束了。屈长鑫年年对此不以为然,殷金玉却很重视,年年照旧大搞。
今年老太太殷金玉她还是想搞,被大儿子屈宝骏劝阻了。不看焰火就打牌,全庄园的人除了值班的,不论是主人还是下人,是女人还是男人,都参加了打麻将的比赛。小雪尽管十分不愿意去,但老太太不知动了哪根神经,指名点姓要她去陪她,而且给了她一大摞钱作赌资,小雪只好去了,打到寅卯之时,手中的钱输得干干净净。
岳雪红输光了钱,不想再打,正要准备回去睡觉,屈宝骏跑来了,十分紧张地对小雪说:“小雪,你马上跟我走一趟!”
“到哪儿去?”小雪心存戒心,见屈宝骏慌张的样子,不安而紧张地问道。
屈宝骏一脸肃气地说:“到嫦娥山庄去!那里出了一件人命关天的大事。”
小雪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只是有一些微微的亮光,说:“这么早就去呀?”
母亲殷金玉平时很少过问大儿子的事情,见他神色这么慌张,忍不住问道:“宝骏,嫦娥山庄究竟出了啥子人命关天的大事哪,这么着急?”
屈宝骏回答说:“哎, 刚才汪友才跑来报告说,欧阳大公子惹了大祸啦!”
殷金玉不明白地问道:“哪个欧阳大公子?我啷个不晓得!”
屈宝骏说:“就是欧阳老县长的大公子欧阳文彬。”
殷金玉”哦”了一声又问道:“喔,是这个搞花雀呀?他啥子时候来咱嫦娥山庄的?”
屈宝骏说:“来了好长时间了,他说有人要追杀他,跑到咱庄园避难来了。阿亚见他武艺高强,就叫他帮助我们训练一批家丁。谁晓得他这个人平时享乐惯了,这么好的条件他还不满足,说我们没有照顾好他,昨天晚上喝醉了酒,跑到街上抓了一个妹子,非要人家陪他睡觉,那妹子死活不同意,就跳了门口那口堰塘淹死了。听说那妹子是荣昌县警察局牛局长的外侄女,这下麻烦惹大了,我叫小雪去守住他,不要让他跑了,让我们来背这口黑锅。”
殷金玉看了一眼小雪,担心地问道:“小雪一个女娃子能够挡住他吗?人家可是中央下来的武术教官。”
不等屈宝骏回答,小雪抢先回答道:“能,我不怕!大老爷赶快走吧!不能让他跑了,”说着飞奔出门去了。
屈宝骏正要跟着出去,殷金玉又叫住了他,说:“宝骏,你别慌着走,让她先去吧!你如今是咱屈家的当家之人了,你那老汉丢下这么大的一个摊子不管,自己享清福、享艳福去了,把所有的担子都让你一个人挑着,你的一言一句,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咱屈家的兴衰成败,荣辱誉耻。那欧阳县长如今到省城里作了大官,你若对他儿子不好,他晓得了,找借口整我们怎么办?这一点,你可没有你父亲有本事呀,他毕竟是当个兵的人,有威信,镇得住人,你呀,动脑壳可以,但狠劲不足。”
“是呀,哎!”屈宝骏叹了口气,担心地说:“可姓牛的也不好打整呀,他的儿子牛德高听说马上要当我们县的县长了,二天要整我们就更凶更容易了,县官不如现管。我只是想把欧阳公子留住,让姓牛的来到之后,三人对六面,当场说清楚,要打要罚,我们也负不了多大的责任呀。他的武功强,只有小雪才可能制服他。就是交起手来,小雪把他打伤了,我们也可以推卸责任呀。”
殷金玉由衷地赞叹了一句,说:“大有长进,去吧!注意,两面都不要得罪。”
待屈宝骏走出门来,已不见了岳雪红,只好叫了一乘滑竿快步赶去。
只说小雪听到害死她姐姐的凶手欧阳文彬就在嫦娥山庄住着,心中顿时掀起一股复仇的狂潮,她冲出门后,跑步来到马房,向干爷门来福要了一匹快马,不待门来福叮嘱的话说完,人与马已跑出了庄园,又狂风一般地朝嘉门镇奔去,小雪扬鞭催马,半个时辰便到了嫦娥山庄,擂开门一问,家丁们告诉她,欧阳文彬在两个时辰前就已经逃走了,小雪气得一跺脚,翻身上马,选定了偏西方向径自追赶去了。
一直追到中午时分,也不见欧阳文彬的影子。因跑得太快,见马四蹄无力,再跑也跑不动了,只好怀着一种既不甘心又十分遗憾的心情返回了四牌坊。
刚刚回到四牌坊,却见四牌坊庄园的大坝子上人山人海,一片喧闹之声,有如十年前十里冲农民大闹四牌坊的情景。
原来是死者的父母及亲属们相邀如约来了一百多人,他们手持大刀长矛,还有几杆步枪,来到了四牌坊庄园,要屈家交出害人凶手,赔偿人命损失。加上前来看热闹的周围乡邻百姓,足有一千余人,当地的人们都以为这次屈家必定要倒大霉不可了。
屈宝骏怕事情闹僵,事态扩大,让兴隆场、观音乡、十里冲反屈的乡民们趁机闹事,更害怕山上的巴山虎下山来捣乱。他对死者的父母和主要亲戚尽情安慰,承认赔偿。可有的亲戚就是不依不饶,非要屈宝骏交出凶手不可。
屈宝骏正在焦头烂额,危难之际,见岳雪红回来了,像盼到救星一般,急忙问道:“小雪,人抓住没有?”
岳雪红把详细情况说了一遍,说:“我们去晚了一步了,让欧阳文彬这畜生跑掉了,太遗憾了,不让我非要一刀捅死他。”
死者的一位亲属说:“我看你们这是在演戏,派一个一个黄毛丫头去捉拿国军的一个高级教练,这不是天方夜谭,闹笑话吗?你们屈家和官府勾勾搭搭,我们早就晓得,何必遮遮掩掩,编故事来搪塞我们嘛,告诉你,我们敖家也是大户人家,不是三岁娃儿都能随便欺负的。”
岳雪红见对方不相信自己,本来怀着一股同情心的,听了这挖苦话,却不满意了,说:“你不要小瞧人,本事大小不在于是男是女,也不在于年龄大小。”
“那好,如果你真有本事,我们就相信你们屈家去捉拿过凶手,否者,我们就要控告你们屈家纵容凶手,包庇凶手。要受国法制裁。”死者的另一个亲戚说。
屈宝骏好像找到了脱身之计,说:“你们是不是想比武嘛?如果是,我们奉陪,但输赢之后不许再生事端,好吗?”他又担心岳雪红是否有把握,说完,征询她的意见。
岳雪红也想展示一下自己的真实本领,一是想尽快结束这混乱的局面。二是也想让屈家的人看看,自己现在忍气吞声,不是没有本事,只是息事宁人,想好好过日子。以后须要小心一点,不再随便欺负人。便点头答应了。
荣昌是个武术之乡,尤以缠丝拳,小洪拳,猴拳闻名,打打匠满地皆是,这次随行前来的就有许多拳术高手。他们认定这几年四牌坊屈家只重视农商发财去了,高手屈长鑫离家走了,屈贵祖的本事平平,是个草包花架子,麻绳穿豆腐,不值一提,现在已经到了日薄西山,奄奄一息的地步了。
双方迅速地商量好了比赛规则,三比二赢,倒地为输。死人者方一下第一个出场的是缠丝拳高手,与岳雪红交手不到十五分钟,三打两输,退了下去。第二个小洪拳高手,此人输得更快。三比三输,十二分钟结束比赛。
岳雪红越战越勇,七战七捷,喊声不断,掌声不绝。大长了屈家的威风。
死者的父母大声喊道:“你们不要再比了,这妹儿是武林高手,你们打不过她的,我们愿意坐下来谈判。”
屈宝骏赢了一个满堂彩,热情地把死者亲属中那些有威望的亲友请进了庄园,好烟好茶、好酒好菜招待,又好言好语安慰,除了正当的高额赔偿外,还跟所有来的人一百块钱的误工钱,死者亲属见无话可说,尽管心头有天大的意见,但有协议在先,不好反悔,还是在当天下午去嫦娥山庄把死人抬走了。
这件本来惊天动地的大事,足以会让屈家倾家荡产,名誉扫地的,不曾想经调停之后,竟然风平浪静,平安无事了。这除了川南一绝屈矮子有三寸不烂之舌的演讲外,还有就是岳雪红那无人能胜的卓绝功夫,功不可没。
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休养,岳雪红的身体全部恢复了,她作好了充分的准备,要带着史玉霞一块儿去鲁豫皖前线寻找查询史德灿投敌卖国的底细。她想要得到第一手资料,看看史德灿是不是真的投靠了日伪军,当了汉奸卖国贼,如果是,她要亲手杀了这个背信弃义、投敌叛国,糟蹋个人情感的恶徒。
正当她要出走之际,老太爷屈长鑫突然从乐山回来了。
要问屈长鑫为什么突然归来,欲知详情,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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