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在意现在这个称呼。
我很不帅,我自己照镜子得出的结论。人们称呼我为“帅哥”,是出于礼貌或是鼓励,成了众人的口头禅。大街上随便遇到一个人,不论他年龄长相,都可以叫“帅哥”,他也绝对不会生气;而现在,学生称呼我为“帅爹”,源于我的年长。现在的初中生,是十三四岁的孩子,称呼我为“帅哥”,辈分上不对。在孩子面前,如果我装嫩卖萌,就会很咯贱人,学生岂能接纳?一旦遭致学生的反对,我还怎么面对他们?估计会被他们轰出教室。我这般岁数,丢不起这个人,还是实诚点吧。我想,我和学生的爷爷岁数相仿,索性让学生称之谓“帅爹”(我们这儿的“爹”是“爷爷”的意思)。“爹”是辈分;“帅”是文雅词,合起来叫好听,受用。谁愿意别人一开口就叫自己“老爹”呢。这是写实,不占学生便宜,也就不会让学生生厌、讨厌。这称呼叫起来还顺口,又很容易让人记住。这么和学生一商量,学生掌声雷动,算是全票通过。几年前和学生商量称呼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从此,“帅爹”的叫声此起彼伏,说的不客气点,走在校园里,遇到教过的学生,几乎异口同声叫声“帅爹好”。我喜滋滋地享受!同行们听了,如在雾中,不知所以。那我就要花点时间,给我的同行们补补脑,讲一讲称呼的来龙去脉,直到他们明白为止。从此,学生再也不称呼我“语文老师”了,“崔老师”了,男生、女生,从七年级到九年级,称呼惊人的一致。这成了学校一景,其它学校恐怕不会有吧。这称呼也只能属于我一个人,这称呼是我特地造出来的,其他老师岂能享受得起?何况其他老师也不会这么做。他们没有这样的情调,也没有这样的情怀。和学生这样近,在他们眼里有失师道尊严,不成体统。如果允许,我还想申请属于我的“专利”呢!
这种称呼,是不是有点别致?
记得一次我在学校食堂吃午餐,有两个学生走到我身边,前面的一个端来一碗汤,说:“帅爹,给你的。”“我没有叫你们给我盛汤啊?”学生说:“我们看到你了,就给你盛汤了。”我激动得连忙站起来称谢,旁边坐着的的同行很是羡慕,连夸我就是有人格魅力!学生给老师盛汤,是很普通的一件事,在我这里却是头一遭。在学校食堂里,我还没有看见过其他学生给老师盛汤。而学生这一声“帅爹”,叫得特自然,特亲切,特暖人心,我怎能不激动无比?
我的这称呼渐渐有了人气,同轨的其他班级学生也知道了,他们见到我,有的也笑嘻嘻地叫一声“帅爹好”,尽管他们还不知道我姓甚名谁,这一声“帅爹”叫的特响亮,它一下刺激得我大脑兴奋起来,我连忙回应他们。一些不明就里的学生傻乎乎地看着我们打招呼,还真的以为我们有那层关系呢。
那天中午放学,我和一位年轻老师走在一起,正好碰到几个教过的学生(九年级重新分班,我不再教他们了),他们齐声问候我“帅爹好”。一听这声问好,我突然冒出打趣身边年轻老师的想法,就问学生:“那你们怎不问候他?”我一指年轻老师,说:“你们该叫他‘帅哥’好!”学生真的一鞠躬,齐声叫了声“帅哥好。”平时和他称兄道弟,在学生面前我陡然长了他辈分,心里特舒畅!眼前的他,一脸尴尬,无奈地笑了。想不到,这个称呼,还能起到调侃作用。
一次七年级考试,由我命题,我想了解一下语文老师在学生心中的分量,我特地把作文命题为:我的语文老师叫(横线上填写老师姓名或者昵称)。我教的班级学生不约而同写成:我的语文老师叫“帅爹”。作文里,学生把平日里课堂我的种种表现,欢快的,幽默的,刁难的,批评的,柴米油盐般,几乎不加选择地列举出来。批改作文的老师看到这么多同题作文,读着这些内容,惊讶直问“帅爹”是谁。除了我,还有谁能在学生心中被称之为“帅爹”呢。从此,这个称呼,在语文组内叫开了。
我并没有刻意训导学生叫我什么,学生称我x老师也行,叫帅爹也可,称呼不过是我这个人代号而已。我很平常,只是在学生求学路途中,偶然遇到且教过他们的一位老师而已。在学生眼中我没有架子,不盛气凌人,比较随和,容易亲近的一个人罢了。学生口头称呼老师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师在学生心中要有位置。学生心中有你,自然就在乎你,亲近你,欣赏你,乐意和你打成一片,进而喜欢老师教的学科。我爱我师,但我更爱真理。我教的学生中,如果他们喜欢学习语文,喜欢写作文,这才是我作为老师最成功的地方,才是我教育的快乐源泉!老师心中装有学生,自然就会善待学生,竭尽全力,做好分内之事。我们为师之人,口碑不是挂在别人嘴上,而是深埋在学生和家长的心里。
附学生作文一篇
他叫“帅爹”
九(5)班 袁泉
“帅爹——”“帅爹?”“帅爹!”校园中常能听到他的昵称。认识的学生,不认识的学生,都这么叫他“帅爹”。他不恼,乐呵呵地应着。
他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好看的没边儿。一双玉珠般的眼睛上挂着弯刀眉,微挺的鼻子下是一只浅色的薄唇,像刀色的不愿为五官做陪衬,时常泛起半抹粉霞彰显自己的魅力。可惜,就是这样的巧人儿,也无法抵得过岁月的锋刃。如果你仔细瞧,定能发寻躲藏其中的细纹,它们小心地弹出脑袋,为他增添几分男人味儿。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极其平凡而极其洒脱的。像是时光的逆行者,他在有限的时间内做了很多的事。
“时间”,一个自带感伤的词汇。回顾上半生,他都做了什么呢?教书,娶妻;教书,养儿。教书贯彻了他的小半生,他从乡村到县城,从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到夹杂白发的长者。时间改变了他很多,任风雨冲洗,巨浪拍打的心却愈发笃定。他教了上千名学生。讲台成了他的秀场,他抛洒汗水,纵情教书。在期间,有迷茫,有无措,但每当触及孩子们求知的目光时,一切的自我发问就都有解答了。他的眸里逐渐闪烁,像黑夜的明灯,指引着他们成长。日日夜夜,书桌旁是他备案的身影;年年月月,灯光闪动,他教书育人的心久而弥坚。亦师,亦友。他同孩子们成了朋友、他们好学,他也乐意去教。从此,讲桌上的他不在孤独,心早已同孩子们产生共鸣,像是鱼,依赖着水,孩子们依赖着他,他有何尝不爱着孩子们呢?
那天的阳光很惨淡,他仰起头又沉默地低下了,裤腰旁的双手不自觉握紧,嘴角也失去了应有的弧度。鸟儿钻进了鸟巢,云彩藏起了尾巴,太阳掩上了面纱,唯留带着冷意的阳光直射在他的肌肤上。他知道,这一天总会来的。学校变为公办的了。这是件好事,也是件坏事一方面。招生数增大,像是不负责任的菜贩子,不论好坏,只要是有着不丑的菜帮子,他都可以收。这对教师来说,是极不好的,意味着他们可能在将来的日子中很少教到极其优秀或者抱着良好态度求上进的孩子。同行的年轻老师气冲冲地另攀高枝了,边走边嚷嚷着道学校的不负责任。他沉默了,他沉默地听着,没说话,回首,又去备案了。
接下来的日子,学校的孩子愈发多了,他望着他们,却鲜有以前心灵触动的感觉。他在厕所旁,看着层层叠叠的“云雾”不断从里面飘出,遮掩了他的视线,眼前似乎看不真切了。孩子们的脏话令他心头猛地一痛。他想抬手轻抚他们的刺头,像从前一般指引他们。一声“老师来了!”惊呼声却将他的思绪打断,他们将烟头扔厕进所便池,呲起牙,冲他一笑,脸上无半点羞愧。他想:是不是该放手?为师的良知告诉他不该放他们走,现实却令他不得不松手。这些孩子,你不教他们,他们不理睬,说不定还会发生冲突——他花了很长时间思考自己做这事的对与错。讲桌边,仍是他不变的身影,他的心,终是产生了变化。夕阳将他的背影拉的又短又矮,像个迟暮的老人。他久久地望着,思虑着。星点的阳光散落在他的头上,黑发夹着白发,闪着耀眼的光芒。很好看,那是岁月磨练后的好看,是经其风雨的好看。他们倔强地立着,像不屈的小草,在风中颤动着。他摸了摸,还是不变的手感。兀地,心头明白了。
后来,他又教了许多学生。他们同以往的学生不一样,娇气又懒惰,大胆又洒脱。他们呲着大牙,冲他叫“帅爹”。他们同以往的学生一样,脸上是掩不住的对他的喜爱。
其实,不是每个人都能堪当“帅爹”这个称号。我们对您是极其喜爱的。教书很累,批改作文很累。您的累,我们望在眼里,暖在心底。您与班级某同学的对话令我心头一触,您是个伟大的普通人。
愿您人生无忧,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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