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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江女儿红(第五十九回 定婚酒定下不了情 新婚夜新娘走他乡)

时间:2020/11/27 作者: 唐胜才 热度: 347362
  川江女儿红 第五十九回 定婚酒定下不了情 新婚夜新娘走他乡

  上回说到史玉霞想去江边玩耍,因小雪手中有活不空,便叫成四娃带她去玩耍,并叮咐他们千万不要去玩水。那川江水又冷又急,稍不注意便会有卷入水中的危险。

  两个小孩答应了,快活地往江边跑去。

  到了江边,成四娃象大人一样,指指点点,讲着川江的故事。他说:“玉霞,我问你,你知道长江是怎么来的吗?”

  玉霞说:“我当然晓得呀,是大自然形成的,是地震造成的,这是向校长讲常识课讲的。”

  成四娃手指着远处说:“不对,长江黄河都是人造出来的。”

  史玉霞惊异地反问道:“人造出来的,人那么小,长江黄河那么大,怎么造?我才不信哩。成四叔叔,你骗人吧?”

  成四一本正经地说:“真的,我不骗你。我讲给你听吧,在好久好久以前,在好远好远的地方,有一片美丽的大草原,有一个嘿穷的母亲,别人叫她昆仑山。她生了一对十分可爱的双胞胎儿子,一个叫大江、一个叫大河。可孩子生下来后,却没有充足的奶水吃,饿得两个娃儿呀成天哇啦哇啦的大哭。”

  玉霞奇怪地问:“他们的爸爸呢?为啥子不去买牛奶给他们吃,听我爷爷说,我出身=生的时候,我妈妈就是缺奶水,我都是靠喝牛奶和吃米羹羮长大的。”

  成四说:“可他们的爸爸到前方的叫啥子不周山的地方打仗去了,回不了家。”

  玉霞着急了,催促说道:“哎呀!昆仑山奶奶要赶快想办法呀,不然两个娃儿会饿死的。”

  成四说:“你别着急嘛,好人是没有绝路的,上天看得见。昆仑山妈妈抱着两个娃儿正束手无策之即,忽然天上飘起了一片祥云,一个像我小雪表姐那样漂亮的仙姑踏着一朵红云慢慢而下,给了母亲一个奶瓶……”

  玉霞赶忙纠正说:“那不是奶瓶,是净瓶,肯定是观世音菩萨的净瓶。这下好了,大江大河有救了!”

  成四干涉说:“哎,玉霞,你不要打岔,那仙姑不是观音菩萨,是女娲娘娘,女娲娘娘没有净瓶。女娲娘娘对母亲说,你把这瓶奶水拿去,每天只喝两口,连续喝三天,你的两个儿子的奶水就足够吃了。一定不要多喝,喝多了这乳汁就会长流不断,江河横流,会带来生命危险的,一定要记住。女娲娘娘走后,母亲打开奶瓶,喝了两口,一喂孩子,果然有奶水了。两兄弟很快喝饱了,安静地睡了。这消息很快传遍四乡五邻,好多没有奶吃的母亲都来求奶喝,可别的娃儿一吃自己的奶却没有。母亲心想是不是那奶水自己喝少了,她忘掉了女娲娘娘的叮嘱,于是又喝了两口,奶水马上有了,但不多,母亲又喝了两口,那奶水突然就像喷泉一样喷了出来,又香又甜,喂饱了好多好多没有奶水喝的娃娃。可母亲的奶水却再也收不住了,不断地流呀,流呀!”

  玉霞担心地说:“那怎么办?再流下去母亲就会死呀。四叔叔,你赶快想办法呀!”

  成四说:“你别着急,听我说,正在母亲非常着急的时候,女娲娘娘又来了。”

  玉霞兴奋的跳了起来,拍掌欢叫道:“这下好了,母亲有救了!女娲娘娘,快快救救母亲吧!”

  成四说:“你咋个又打岔?你的话真多。要遵守课堂纪律,听我讲。女娲娘娘对母亲说,前次你没有听我的忠告,造成了这个灾难,但还有一次自救的机会。但要作一次生死选择。一是停住你的奶泉,让它不再流。但停住之后,你的两个儿子就再没有奶吃了,会活活的饿死的,当然还包括那些所有前来求奶水喝的婴儿们,但你却可以好好的生活。二是不停住奶流,你的两个孩子有救,所有的孩子都救,但你从此后就变成了一座高高的大山,与自己的两个儿子分开,再也见不到他们的面了。母亲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变成了一座大山,这座山就叫做昆仑山。”

  史玉霞敬佩地说:“昆仑山母亲真是伟大,那大江大河后来怎么样了?”

  成四自豪地说:“母亲变成山之后,那奶水仍然不停地流着,喂大了大江大河,大江大河感谢母亲的大德大恩,长大后就商量着要把母亲的乳汁送给全天下所有的孩子们喝。两弟兄带着母亲的乳汁走呀走呀,救活了好多好多的小娃儿。为了救更多的人,他们决定分开,一个朝东走去,一个朝北走去,朝东去的叫大江,他走了一万二千八百多里路,最后来到东边等他的大河兄弟。大河也走了一万多里路,最后也来到了东边找哥哥大江。由于一路奔波,太疲劳了。就坐下休息了一会,没有想到那奶水很快就形成了一片大海。哥哥等久了,脚下也变成了一片大海,弟兄俩终于在大海中会面了。”

  玉霞听得津津有味的,见成四停下了,问:“完了吗?”

  成四点点头,说:“完啦!”

  玉霞说:“没有完,你没有说完。那大江就是我们眼前的这条川江,那大河就是小强叔叔去打日本鬼子的地方,叫黄河?”

  成四说:“还有我哥哥国龙、国虎,他们都到黄河边去了。保卫黄河,保卫家乡,保卫全中国。你唱歌好听,给我唱唱好吗?”

  玉霞问:“唱啥子?”

  成四说:“就是刚才我念的那几句呀。”

  “成四叔叔真笨,那叫黄河大合唱,听我岳媬媬,不,我妈妈说是从大西北的延安传过来的。打日本鬼子唱的歌,可有力量了。”史玉霞说着就便朗诵起来:但是,中华民族的儿女啊, 谁愿意像猪羊一般任人宰割? 我们抱定必胜的决心,保卫黄河! 保卫华北! 保卫全中国! 朗诵完毕,便唱了起来:

  风在吼,马在叫,
  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河西山岗万丈高,河东河北高粱熟了。
  万山丛中,抗日英雄真不少,
  青纱帐里,游击健儿呈英豪。
  端起了土枪长枪,
  挥动着大刀长矛。
  保卫家乡,保卫黄河,
  保卫华北,保卫全中国!

  成四翘起大拇指夸赞说:“玉霞,你唱歌真好听!二天长大了可以去当歌唱家,向周旋那样闻名天下。”

  玉霞看了成四一阵,惊奇地说:“噫哎!你一个农村娃儿啷个也知道金嗓子周旋呢?”

  成四说:“啷个不晓得,农村娃儿又不是笨猪。我国玉姐姐,小雪表姐都嘿喜欢她和她唱的歌。不信,我唱两句给你听。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旁。”

  玉霞说:“成四叔叔,对不起,我真小看你了,想到你没有读多少书,啥子都不晓得,原来你懂得这么多。那你讲的故事又是是谁讲给你听的呢?”

  成四说:“我岳媬媬呀,他和我爸爸的故事可多了。”

  玉霞马上接着说:“对,她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巾帼英雄,她的心肠跟我亲生母亲一样慈善,可好了。”

  成四奇怪的问:“你说的是谁哟?”

  玉霞自豪地回答说:“我岳媬媬呀!”

  成四说:“我岳媬媬是男的,怎么成了巾帼英雄了?”

  玉霞说:“你乱说,我岳媬媬明明是女的,怎么成了男的了?”

  “你才乱说,不,你没有乱说,你说的是我小雪表姐,我说的是我表姐的爸爸,我的岳媬媬,岳姑爷,我们叫媬媬。”成四娃猛然醒悟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史玉霞也禁不住大笑起来。笑过之后,说:“没关系。我二天叫我岳媬媬就永远叫妈妈了,不再跟你争了,免得大家搞混淆。妈妈!您好吗!”

  成四羡慕地说:“你真幸福,有这么好一个美丽的年轻的妈妈!真羡慕你。玉霞,我教你打水漂漂。”

  “好啊!”

  两个人在岸边玩了一阵打水漂漂后,史玉霞问:“成四,你长大了真正想干啥子?”

  成四马上答道:“我长大了就像我爸爸那样,当一个马帮的镖师,走南闯北,见大世面去。啥子云南、贵州、湖南、湖北我都想去,我还要到缅甸、越南、泰国去。把我们这一带的好东西运出去,把他们的东西带回来。”说着,唱起了马帮山歌来:

  大河涨水涨满江,浪子朝前不恋乡。
  要做鲤鱼跳龙门,蛟龙腾云向前方!

  史玉霞称赞道:“唱得真好!再唱一支好吗?”

  成四答应道:“好咧,只要你不走,我天天唱歌你听!”说罢,又唱了一首:

  大山小山山连山,一道更比一道险。
  昨天出了虎狼谷,今天要过鬼门关。

  玉霞说:“赶马帮真苦,还这么多危险,我长大了一定要做一个好工作,养活我妈妈爸爸、奶奶爷爷。”

  成四反问道:“玉霞,你长大了真正想干啥子?”

  玉霞说:“我首先要读好书,读许多的书,长大后像我岳媬媬那样当一名教书先生。”

  成四神气活现,表演般地说:“玉霞,你的理想肯定要实现的。当老师好,同学们,大家好,今天我给你们上课,中国——抗战——老百姓——”

  玉霞笑道:“哈哈哈!真像一个小老师,成老师!我向你提一个问题好吗?”

  成四站直了身体,说:“提吧!玉霞同学。”

  玉霞说:“我一直很羡慕你有一个小雪表姐,但我也一直想认我岳媬媬作亲妈,但我父亲很不争气,我很怕失去了亲妈后,又失去了小雪妈妈。你有啥子办法让岳媬媬永远做我的亲妈妈?”

  成四想了想,高兴地说:“有了,有了,前面有个温泉洞,叫试心泉,嘿好耍,一会儿冒热水,一会冒凉水,对着洞口喊话,它还会笑,所以又叫笑泉。”

  史玉霞问:“真的吗?太奇怪了,还有这种温泉呀,走,我们去看看!”

  “当然是真的,听大人说,只要人走进洞里,喝上一口冷水,一口热水,人的心就会变得一心一意的。你要当我表姐的女儿就得一心一意的,对不?”

  史玉霞很认真地说:“对,非常对!我就是要一心一意当好妈妈的女儿。走,我们马上去!”

  两个小孩一蹦一跳地来到泉水洞边,泉口正在喷着热水,他们争着洗手,洗脸,开心极了。

  一会儿又冒出了凉水,冷得史玉霞直喊;”哎哟,好冷喽!真奇怪!真好玩!真好玩!”

  成四对着深深的洞口喊道:“玉霞!史玉霞!”

  洞里立即传出”哈哈哈!玉霞——”的回声。

  史玉霞也学着喊:“成四——”

  “哈哈哈,成四——”

  “妈妈!哎,成四哥,我听见我妈妈在里面说话。”

  “哪个妈妈?”

  “现在的小雪妈妈呀,你听,她还在舂药,妈妈——”

  “哈哈哈——妈妈!”

  “妈妈,您怎么在里面呀?我要来陪你,我要喝一心一意的阴阳水,我要永远作你的女儿。哈哈哈——妈妈,我来了!”

  史玉霞喊着喊着,竟流起泪来,一步一步朝洞里走去。

  成四却呆呆地望着她走进水里,直到看不见人了,才突然醒悟过来,大声喊道:“小雪姐姐,玉霞淹死了!”

  正巧,成国玉出来抱柴火,听见喊声,急忙喊道:“小雪,玉霞出事了!”

  小雪心头一紧,丢下舂药棒便朝江边跑去,一家人也相继跑去。跑到洞口边,小雪二话没说,纵身跳了下去。那洞子非常深,小雪水性不很好,沉下去不久,便抓住了玉霞,史玉霞也伸手抓住了她。两个人抱在了一起。岳云山知道女儿水性不好,几个纵步便飞到了洞边,脱掉了棉衣,便钻进水里,摸了好几下才将二人救出洞来。

  急得成元秀、温万素、成国玉在旁边直哭。见二人救了上来,慌忙往家中背去。经过一段时间的紧张抢救,二人才苏醒过来,安全脱了险。

  史玉霞醒来的第一句话就说:“妈妈,我喝到阴阳水了,我要一心一意做你的好女儿,永远不变。”

  大家问清了事由,一方面叹息史玉霞傻,但又赞扬她对小雪感情深;另一方面又叹息史玉霞命苦,失去了妈妈,心灵受的创伤,一时难以痊愈。经过发生这件事情后,大家对小雪嫁到史家去,也不好再有什么更多不好的看法了。

  两个人身体素质很好,吃了两副药便全好了。住了两晚上,两家的大人小孩都高高兴兴地去了朱家场相亲。

  这一天,史公馆非常热闹,区乡的官员都来齐了,还来了许多名流、绅粮,见了小雪的模样,都投去羡慕、疑惑、不解、或者忌妒的目光。但嘴上却人人赞美,个个祝贺。

  特别是小雪的私塾老师,史德灿的外公朱伯开先生更是乐得合不拢嘴,直夸小雪聪明能干,反复叮嘱史德灿要好好对待小雪。

  史德灿高兴得捡了宝贝似的,亲友的话他全都答应了,不停地许下若干的保证。并与人频频碰杯,喝了个稀呼拉醉。

  吃过午饭,岳云山要回家守房子,先回去了。史德灿喝醉了,不能送人,小雪领着史玉霞将父亲送出了场口好远才返回去了。潘君莲却充当起主人的脚色,带着成元秀、温万素等人将史公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个遍。这公馆是三重堂,有内外两座天井,也是内外花园。上下堂屋,有房屋四十八间。外面是青砖砌墙,里面是柏木作壁,雕花刻兽,非常宏伟、壮丽。地下打了三合土。这种房屋,在朱家场还是很少见的。

  成元秀见了,心想小雪能落在这个家庭,后半身也吃不了什么苦了,受不了什么罪了。哪个作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女长大了能荣华富贵,终生幸福呢?于是,和舅娘、姑姑几个至亲交换了意见之后,便肯定了下来。

  史德灿一时兴奋,喝酒过量,刚躺下不久,翻肠倒肚,难以忍受,便都吐了,心中倒觉得好受些。

  正巧小雪送了父亲回家,路过史德灿的卧室,见状,对玉霞说:“玉霞,你爸爸吐了,快去撮灰来盖上,我来倒水。”她走进屋去,倒了一杯开水,将其吹冷,递给史德灿说:“史团总,来漱一漱口。喝不了为啥子偏要硬喝呢?多傻!”

  “叫我德灿吧,团总是别人叫的。我今天实在太高兴了,控制不住,总想喝。我有了一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那个心情简直无法形容。只有用喝酒来表示。”史德灿伸出手来,要抓小雪的手。

  小雪把史德灿的手送进被子,说:“天气太冷,别感冒了!”

  “小雪,你真好,真会关心人,不像我不分好歹,混蛋透了。哎!听说你为了救玉霞,差点儿被淹死了。这姑娘为啥子这么傻呢?”

  “我问过她,她说自己被一股力量推着往水里走,看着妈妈在水里迎接她。”

  “奇怪,她说的是哪一个妈妈?”

  “当然是她的亲妈妈哟。这种事发生几次了,你想过没有,这里面有啥子名堂没有?”

  史德灿说:“我想过,可想不透,是不是她对自己的女儿放心不下哟。”

  这时,玉霞端着灰进来了,盖住了污秽,她已听到了父亲和妈妈的对话,对小雪说:“妈妈,在我快死时,却看见你来了,便朝你跑过去,紧紧抱住了你。真的,妈妈,我不骗你,那个时候,我没觉得自己死了,我只想多喝点阴阳水,二天一心一意做你的好女儿。”

  小雪说:“我也一样,下了水,就像在陆地上走路一样,到处寻找你。后来被你爷爷救上来了,我也觉得奇怪,我的水性并不好呀!为啥子淹不死呢?”

  “不,应该叫外公。”史玉霞纠正说。

  “都一样,我们被救醒后,才晓得我们被淹死过!”小雪沉默了一阵说。

  “真神奇,我看是你们的感情太深,把生死都置之度外了。小雪,你若用这种情感对待我,我也不会轻易死的,要活一百岁。”史德灿调皮地说。

  “时间老人是检验感情的裁判员,谁好谁坏,现在不要说早了。”小雪显出了一丝微笑,调侃说。

  “笑了!小气真好看,真美!”史德灿先赞美了小雪,又问女儿道。“哎!玉霞,你外公对我有啥子意见没有?”

  女儿史玉霞答道:“没有,我听见他跟我媬媬,不,我妈妈,妈妈,我二天就叫你妈妈哈,永远叫妈妈,到老了都叫你妈妈。”她见小雪没有反对制止,又学着岳云山的口吻说:“‘雪儿呀,二天好好过日子吧,小强命短,没有这个福气,德灿除了岁数大一点,也看不出有啥子问题。至于人的缺点嘛,人人都是有的,小强在的话,也有许多不好让人原谅的缺点。周处的故事,舅舅给你讲过吧!只要改正了,照样可以当英雄。’妈妈,外公是不是这样说的?”

  小雪一扬手,说:“嗨!偷听狗,看我打你!”

  史玉霞一伸舌头,跑走了。小雪欲起身追去,被史德灿一把抓住了,说:“小雪,别走!陪我耍一会儿。哎,小雪,我问你,周处是谁呢?”

  小雪站住了,反问道:“你爸爸没有对你讲过吗?”

  史德灿搔搔头发,嘿嘿笑道:“可能讲过,我早搞忘了,千多年前的古人。记他有啥子用。”

  小雪指着史德灿的鼻子,说:“别在我面前装憨得宝,你啷个晓得是古人?伯父对你不知道讲过好多次了,不然,你变不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那你再讲一次吧,也许我印象会更深刻些,真的!”史德灿真诚地说。

  小雪说:“好吧,不要说我骂你,挖苦你哈。周处年轻时就是像你这样子一个人,又凶又恶,横行霸道,危害乡里,做了不少的坏事丑事。后来在一个姑娘的指点下,上山杀了猛虎,下水斩了恶龙,后来又参军打仗,成了一个大英雄。”

  “哦,我明白了。小雪,你真有知识,你就是那个姑娘。小雪,这两天想我吗?”史德灿说罢,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想!”小雪故意板起面孔,说。

  “说假话,我都要想你,一到晚上就想,想得睡不着觉。睡着了还要做梦。”他扳倒了小雪,朝她脸上猛地吻了一下。

  小雪迅速坐了起来,朝史德灿打了一拳,不满地说:“我看你急得像个猴子一样。早知是这个样子,当初何必不多娶几个老婆呢?死了一个还有一个,一辈子都不孤独。多好哇!”

  “有了你,打死我不会再去想第二个女人的。”史德灿表示决心般地说。

  “要是口是心非,见异思迁的话,我恐怕让你想不成第二个女人就见鬼去了。”她打扫了地上的脏物,说了声,“好好休息吧,我陪我妈耍去了。”

  “心肠真狠,丢下病人就要走。”史德灿有些难舍难分,不满地嘀咕道。

  “哼,谁叫你睡觉还不老实,活该!活该!我要陪我妈妈、舅妈去了”小雪笑了笑,快活地走了。

  一大帮亲戚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吃过午饭才走了。史德灿打发人挑了四挑礼物送去,小雪也跟着回家去了。

  第二天是成元禄的结婚日子,她要回去作伴娘。当然也少不了把史玉霞带在身边。

  回到岳桥坝,小雪把玉霞交给了母亲,自己则和成国玉等人一起去了本县松节场廖家湾廖万财家。廖家来了许多亲友,等着看新郎,一看新郎年纪又大,形像又丑陋,都替新娘廖文容惋惜,一朵鲜鲜花插在了牛屎上。

  廖万财见女婿挑来了十几挑聘礼,高兴得合不拢嘴,拿着一包洋烟点头哈腰,见人就散。小雪没要,成国玉却接上一支,放在了耳朵上,大摇大摆来到堂屋上,听见右边的房间里有人在小声哭泣,便钻了进去,一看床上坐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少女,穿了一身红棉袄,虽然低着头,从那秀丽的头发来看,肯定是个很靓丽的姑娘。旁边坐了几个人,除了媒婆潘君莲,都是同年龄的女子,不是姐妹,便是邻女闺蜜。她出门来对小雪打了一下手势。小雪便离座进了新娘子住的房间,同时也看见了屋子里的情景,心头惴惴不安起来。

  潘君莲一见小雪进来了,赶忙站了起来,讨好地说:“小雪侄女,你来啦!这里坐!这里坐哈!”

  “不用!”小雪拉着成国玉坐在了另一张床沿上。

  成国玉轻声骂了一句:“砣子娃,肥猪婆,势利眼!”

  潘君莲对廖文容劝道:“文容妹子,你一定要想开一点,你看小雪多开通,论年龄她比你还小,可她就会替父亲母亲担忧。你父母把你养这么大也不容易呀,天下的事都有不尽人意的时候,管他丑也好,美也好,进了洞房,把灯一吹,眼前一黑,都是一个样,不怕你们笑话,我的男人就是一个老实人,脱了裤子叫他爬上来,他还不晓得他生的那个东西是干啥子用的。再后来我女儿出世了,还不是一个小美人?不是我吹牛,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百里挑一的大美人咧。”

  有几个人听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成国玉故意和她打趣,一本正经地道:“潘媒婆,表叔娘,听说你家那个小美人很像西门庆哟!这是咋个回事?”

  “西门庆,哪个西门庆,我不认识,你不要端起屎盆子乱扣哈!我可不是那种人哈!”潘君莲有些生气了。

  成国玉仍旧一本正经地说:“没有,绝对没有乱扣,西门庆和你是老相好了。谁人不知,无人不晓,你想否认,耍赖,是万万办不到的,郓哥可以作证。”

  潘君莲更着急了,嚷道:“哪个郓哥?你不要乱嚼舌根,你到我们保去问一问,看看有没有西门庆这个人,有没有郓哥这个人?成国玉,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老娘可不依你的教,小小年纪竟然这么会造谣生事,污人清白。”

  人们都哄然大笑起来,笑得喘不气来,捂住肚子朝外跑去。连新娘廖文容也忍不住笑了。

  潘君莲还不明白,气鼓鼓地说:“哟,说我偷人,你们就那么高兴。轮到说你们就又哭又闹,双脚直跳,黄狗猋尿。”

  小雪也笑得不得了,但很快制住了笑,说:“哎!表叔娘,你别生气,表姐是跟你开玩笑的,那西门庆和郓哥都是古代《水浒》里的人物,离现在已经七八百年了,那潘金莲与西门庆的故事几乎都家喻户晓了。”

  潘君莲苦笑不得,最后故作大度地说:“好了,好了,不跟你们这些不懂事的丫头片子们计较了,还是咱小雪侄女好,瞧得起咱这些没文化的大老粗,你们想嘛,我一个女流之辈,成天忙于家务,哪有时间来看书,去听那些说书人胡吹乱侃嘛。”

  小雪看着新娘子却有些面熟,想了许久想不起来。走出去,看见她的一个邻居姐妹,问道:“新娘子我看见很面熟,她原来不是这儿的人吧?”

  那个小姑娘悄悄地告诉她说:“廖文容原来是荣昌县兴隆场的人。十年前被偏耳客廖万财一块大洋买回来的。原先是想给大儿子买个童养媳的。五年前,大儿子咯血死了。下面的几个娃儿是都女娃子。老五是男的,今年才五岁,又不能转房,只好将她养大。文容进了廖家,可真是黄连掉进了苦海,苦上加苦呀,吃没吃的,穿没穿的,活路有你干的。也是文容脾气好,肯吃苦,要是换其他人早干不成了。”

  小雪问:“你知道她原先叫啥子名字?”

  小姑娘说:“听她讲过几次,好像姓冉,叫冉,冉秀华,对,就叫冉秀华,是璧山丁家场的人,老家没有人了,所以吃尽了苦头,也不敢回老家去。”

  小雪惊了一跳,随后兴奋地说:“哦,难怪我看见她那么面熟,原来是她。怎么又把她介绍给我鬼舅了呢?”

  “这都是潘媒婆造的孽,她和廖家是亲戚,文容喊她表叔娘,为了得几个媒钱,她也不顾侄女的死活,硬是生拉活扯地将她弄到成家去了。从上门那天起,文容就坚决不同意。可廖大爷得了成家的许多好处,再加上史团总也来做了几趟工作,廖家就天天逼女儿同意。”姑娘看看周围没人,又小声地说:“其实文容自己耍了一个对像,就是本湾子的黎远洪。这才是天生的一对,可惜!来人了,我走了,不然廖家又要说我们讲他家的坏话了。”

  小雪目送姑娘走了,心头在想:原来这桩婚姻是这样干成的。岂不成了强扭的瓜。这时,潘君莲走来了,对她说:“小雪,麻烦你去劝一劝她嘛,这姑娘硬是四季豆不进油盐,一点不听劝说。明天就要上轿子了,她还嗯嗯呀呀哭个不停。像死了爹娘一般。”

  小雪看了一阵潘君莲,说:“人家本来不愿意当然要哭喽。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捆绑不成夫妻。这件事不成熟,我也劝说不了呀,她不干就算了吧。”

  潘君莲说:“算了!你开啥子玩笑哟,小雪侄女。花轿都抬来了,生米煮成了熟饭。怎么能算了呢?”

  “廖文容不去也没关系,可以另外找一个去顶替嘛。”小雪指了一下站在远处玩耍的一个女孩子,说:“我看那个姑娘真不错,干脆做做她的工作,把她弄去算了。”

  潘君莲循着小雪的手势望去,看见那姑娘是自己的女儿田玉菊。连忙说:“哎呀,小雪妹子,你千万别乱说,那是我女儿田玉菊,今年才十五岁,这成啥子体统嘛。”

  其实,小雪明知那姑娘是潘君莲的女儿,只是说出来故意气气她而已:“哎呀,是你女儿,实在对不起,不过亲上加亲那就更好了,攀上了一保之长,就像进了金銮宝殿,吃不完,穿不尽,过皇帝娘娘一样的好生活,你看多好哇!”

  “叫我女儿嫁给他,那不是往牛屎上插花吗?”潘君莲冷笑了一声,说。

  “对喽!你都不愿意,别人愿意吗?逼出了人命,我看你这皮条客第一个该挨斩。”小雪不客气地斥责道。

  “哎,我都是人情脱不过了才跑这个路的。小雪侄女,好孬就是这一次,帮一帮忙嘛。二天我们都是一家人了嘛。”潘君莲软下口气,央求道。

  “谁和你是一家人?”小雪不满地反问道。

  潘君莲说:“咳,史团总叫我叫嫂子噻。”

  “你叫他叫老子也与我无关。”小雪冷漠地说。

  “我刚才还说你好,怎么转身就变了态度了?这,这下叫我怎么办?”潘君莲求人无望,着急起来。

  小雪突然间又改变了主意,说:“叫其他人出来,我一个人去讲,成不成我不管。”

  “一定成!一定成!”潘君莲见小雪同意了,非常高兴,连忙拉着小雪去了新娘的房间,并把其他人叫了出去。

  小雪关上了门,见新娘仍伤心哭泣。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别哭了,冉秀华姐姐!”

  廖文容像触电一样,一激灵,抬起头来,睁着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望着她。

  “你不认识我了吗?”小雪惊喜地问。

  “你是?”廖文容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

  小雪说:“你闻一闻我身上!”

  “你,你是闻香!哎呀,你长这么大了。”廖文容完全停止了哭泣,说:“自从在梦家分手后,我就一直未见上你,我还悄悄去过一趟十里冲,见你家的房子已变成了一座庙子了,你们一家人一个也不见了,都说死了,没想到你还在?小双呢?”

  小雪摇了摇头,说:“听说她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十年过去了,也不晓得她的准确地方。闲话少扯,我现在给你说正事,你不同意这门亲事,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成元禄是你啥子亲戚?”新娘仍有戒心、不安、疑虑,她无奈地问

  “是我堂舅,这个你不要管,我只想听听你的意见。”小雪坦然地说:

  “我想逃走,可他们把我看得紧紧的,出不去。”新娘见小雪真心相帮,于是便说。

  小雪说:“我倒有一个主意,要走就到成家屋头再走,这样也不会给你父母和家庭带来啥子麻烦。”

  “去了成家还能走吗?”新娘担心地反问道。

  小雪说:“我有办法,但你现在得装出同意的样子,让他们高兴,放松警惕。”

  “好,闻香妹妹,我听你的。不过,闻香妹妹,你千万别整我哟!我……”廖文容虽然高兴,但仍然充满担心。

  小雪说:“我怎么会整你呢,我们从小是患难姐妹,我现在叫岳雪红,就叫小雪吧!”

  “嗯!”廖文容信任地点了点头。

  小雪走出门去,对众人说:“经我反复劝说,现在新娘想通了,没有一点意见啦!”

  成元禄心头好像一块石头落了地,对小雪几乎是要下跪了,激动地说:“小雪侄女,你真是我的大恩人,明天我要敬你四杯酒,好好谢你!”

  吃过晚饭,成元禄、潘君莲都安排到隔壁人家睡觉去了。

  廖文容的房间安排了三个客人相陪伴。有小雪、成国玉和廖文容的四妹廖文碧。睡觉前,廖万财推门进来,带着满嘴的酒气,对小雪说:“小雪妹子,你把你舅娘盯紧一点,不要让她半夜放筏子跑了。现在马上就要作人家的新娘了,还想精想怪,猪鸡巴煨海带;灰包拢耸,猫儿钻灶孔。藕断丝连,难舍难分像个啥子样子嘛。你想那个姓黎的,只是一个学徒木匠,身无买酒钱,家无隔日粮。我一个大董董的姑娘,他总不能空手白手拿去嘛。只要他姓黎的能拿得这么多礼信来,我还是肯通融的。小雪妹子,你说我的说法对不对?”

  小雪对这种钱欲熏心的父亲,非常反感,厌恶到极点,但她还是强忍住了,说:“对,父母都是为了儿女好嘛。”

  廖万财说:“对喽,还是小雪妹子会体谅人,文容要是能像你这样我就不操那么多的心了。古人曰:谁人不爱千钟栗,谁人不爱黄金屋。她这个小娼妇倒好,专想些生不能煮,熟不能吃的花花点子。长得伸抖有?的用!啥子郎才女貌,那是唱戏的人编来哄王憨巴的。应该是郎财女要。古人又说了:骏马驮武夫,美妻伴痴汉。这是人的命运早就安排好了的,再板再闹有啥子用?泥鳅板脱了涎也要进油锅。你说你鬼舅那一点不好,人口少,房子多,又当官,又有权,还有钱。就是年纪大些,除了这个,没有啥子挑剔的。你问一问小雪她本人,史团总比她大多少岁?小雪随便也比你漂亮好几十倍嘛。岁数大一点怕啥子?只要那东西不老,弄进去能生娃儿就好……”

  一直站在门口的廖万财的老婆廖三娘实在听不下去了,干涉道:“哎!哎!老东西,你说起还有一个完没有,叫你不要喝,你偏要喝,马尿一灌,就打胡乱谈。人家都是些大姑娘,这些马都踏不翻,牛都踩不烂的话,亏你还说得出口来,你不睡觉,人家她们要睡呀。小雪,你把门关上,别听他在这里胡说八道,他马尿喝多了,说不出一句正经话来。”

  “哎呀,慌啥子慌嘛,时间还早嘛,新娘还未哭嫁噻。”廖万财嬉皮笑脸的说。

  “姑娘哭嫁还有啥子好听的,还不是骂你这个贪财无义的狗东西,老东西。”老婆廖三娘说。

  “哼,我养了她十多年,好吃好住,恩深似海,她敢骂我,世上难道会有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吗?我今天就不信这个邪了,偏要听听她是啷个骂我的。”廖万财不高兴地说。

  廖万财还想赖着不走,被他老婆冲进来,硬拉着走了。

  廖文容见父亲走了,抱着小雪伤心地哭开了。

  小雪劝道:“文容姐,别伤心了!这样的父亲不值得为他难过。他不好好做人,你还要做人哩。留着眼泪往肚里吞,挺起胸膛来做一个坚强的人。他比我现在的爸爸妈妈差十万八千里,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真苦了你啰!”

  廖文容哭道:“小雪,还是你的命运好,虽然自己的身生父亲不在了,又碰上一个好父亲,我才是出了虎穴又进了狼窝。”

  成国玉气愤地说:“这样不近人情的父亲,你不认他也没有啥子罪的,我看你真是命苦,在家日子不好过,嫁过去也不会好的。”

  廖文碧说:“是呀,我父亲打人可狠了,你们看我大姐身上的伤,我们几姐妹都恨我父亲,他太凶恶了。”她捞起姐姐的衣裳,见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又说:“我也希望我大姐早一点离开咱们这个家。可偏偏找个男人又不称心,我姐姐的命真苦呀!”说着,妹妹也伤心的哭开了。

  小雪小声地对廖文碧说:“我有一个主意能帮你姐姐的忙,不晓得你肯不肯帮忙?”

  廖文碧态度坚决地说:“肯!只要我姐姐能脱苦海,我豁出命去都不怕。”

  小雪便这般如此地吩咐了一番,“那好,有你这样的好妹妹,事情就成了一半了。”她在廖文碧耳边嘀咕了一阵。

  廖文碧听话高兴地说:“行!行!我一定照办。”

  第二天,人们早早起了床,吃了出嫁酒,在廖文容悲伤的哭声中,与父亲,母亲,妹妹,弟弟及亲友们一一惜别,上了八乘大花轿,新郎送亲客坐了四人彩轿。媒人坐了二人滑杆。挑脚排了一长串,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朝岳桥坝成元禄的家走去。

  再说成元禄家从上午巳时开始,亲友们已一拔接一拔地到来。今天的主管是岳云山,负责登记来客的礼单。史德灿也早早地来了,他今天是婚礼的司仪。见了岳云山,很有礼貌地招呼,双手递上香烟并点燃,又去厨房见过成元秀,温万素等亲友。不见小雪,又不好问,只得另找话问道:“妈妈,怎么不见玉霞呢?”

  温万素打趣说:“德灿,你问的是咱小雪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辈子这样想着咱小雪,作舅娘的可就百个放心了。”

  成元秀怕继续说下去伤了史德灿的面子,笑着说:“史大哥,你坐着耍一会儿,小雪接亲去了,马上快回来了,玉霞在家练字。”

  “玉霞硬要跟着她妈妈,给你们带来好多麻烦哟。”史德灿在板凳上坐了下来,帮岳母剥起大蒜来。

  成元秀说:“都是一家人的,有啥子麻烦可说?二天小雪到了你们家,可要呵护一点,她自己还是一个娃儿,便当起妈妈来了。她从小就没了父母,是个苦命的孩子。”

  “怎么?小雪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史德灿本不是第一次听到小雪的父母这样说,还故意做出十分吃惊的样子问。

  成元秀叹了一口气,说:“唉,这件事一直未对你讲,现在你们的事都定下来了,当然应该跟你说清楚。吃了饭,空了下来,哎,今天晚上就在这里歇吧,让你爸爸详详细细告诉你,你早一点晓得还好一些,咱小雪可不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人物。”

  “好!哎,新娘子到了!”史德灿起身出去了。

  人们涌到了坝子头,簇拥着新郎新娘进了堂屋,准备拜堂。

  在史德灿的主持下,婚礼很顺利地进行完了,在成国玉的扶助下,新娘进了洞房。新郎则招呼众客人入席就坐。

  史德灿主持完婚礼,却不见了小雪,以为她回家去了,也过桥去了岳家房子。老远就听见小雪的声音,这声音且带着一股怒气:“你说,你为啥子要乱写?说啊!”

  “妈妈,我错了,下次再不敢了!”这是女儿史玉霞的声音,带着一股哭腔。

  “这个东西哪里还有下次,除非你爸爸死了,可以去再拿一张!”小雪说到此,竟放声大哭起来。

  史德灿走进屋去,见小雪站在桌旁,泪眼涟涟,史玉霞也在擦眼泪,成四则呆呆地坐在一旁,不敢说话。桌子上有一张纸,史德灿一看就晓得是岳小强的烈士证书。史玉霞在背后写了许多字。引起了小雪的极大愤慨,所以对史玉霞发开了脾气。

  史德灿一副满不在乎地说:“一张纸嘛,有啥子好稀罕嘛,何必气成这个样子,如果需要,我回到乡公所重新给你写一张不就行了吗,身体要紧!”

  小雪听了,更是生气,说:“你,你简直没有一点人性,滚!滚远一点!人家用生命换来的东西,你一句话轻轻的就过去了,气死我了!我坚决不同意嫁给你这样无情无义、没有良心的混账,大混蛋。滚!马上给我滚!我再不想见到你了。”

  史德灿晓得自己劝拐了,也不好再说又是再说去,灰溜溜地自个儿走了。

  史玉霞没有去追赶爸爸,对小雪说:“妈妈,别哭了,我错了,打我吧!打我吧!其实,我是想写一首歌送给你的,这种纸厚,写起好看。真的,我就是这样想的,呜——妈妈,您别生气了!”

  小雪气了一阵,看着玉霞那双充满恐惧、迷惑的大眼睛,不忍再骂下去了。再看看纸上的那首诗,更不好再生气去指斥女儿了。

  我有一个好妈妈,年轻漂亮像枝花。
  在家教我练功夫,在校教我学文化。
  从小要听妈妈话,做个英雄像妈妈。
  我有一个好妈妈,美丽善良人人夸。
  对我好爱又好亲,从不打来从不骂。
  长大要听妈妈话,做个英雄像妈妈。

  成四此时敢说话了,他说:“小雪姐,玉霞一上午都在说你好,你不该骂她,别人给她的糖,她不给我吃,却给你留着。”

  小雪抱起玉霞,含着眼泪望着她,说:“玉霞,好女儿,妈妈错怪你了!”

  史玉霞摸出一块糖,塞进了小雪的嘴里,说:“妈妈吃!”

  “走!我们吃饭去。”小雪背着玉霞到鬼舅家去了。

  成元禄身穿新郎衣,头戴新郎帽,逐桌去敬酒。来到区乡官员这一桌时,大家起哄要他带新娘来一起敬酒。成元禄硬起头皮进了洞房,把客人的意见向廖文容一讲,没料到廖文容却欣然应允,端起酒杯,双双来到贵宾桌前,高兴地向客人们敬酒。客人们回敬酒,因新娘有言在先,完全由新郎代喝,成元禄见新娘龙颜大喜,心花怒放,也无任何顾虑,来者不拒,两排席下来,竟喝了三十几杯,喝到最后,酩酊大醉,被人扶到新房睡觉去了。

  史德灿几次主动找小雪谈话,她都一直不理不睬,冷冰冰地待他,心中闷闷不乐,也猛喝起来,也喝得醉醉熏熏的。又见新郎已醉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死猪似的。看来已闹不成房了,她拍了一下廖文容,说:“好嫂子,不,好舅娘,今天就放你一码,洞房闹不成了,抽合你早一点鸳鸯戏水,推磨点豆腐哟。”

  史德灿说罢,偏偏倒倒来到门外见小雪,见她仍然不理睬自己,心一冷,一个人偏偏倒倒回乡公所去了。

  小雪心中有紧要事儿,也不想挽留他,让他气呼呼地走了。待到天黑,把玉霞交给母亲,自己到江边去了。她见到江边停了一只木船,廖文容的恋人黎远洪已经等在那里了,她叮咐黎远洪暂时离开一下,两个小时后在此等人,又给了那艄公五块钱将船定死了。

  小雪安排妥当,来到了洞房,见新娘端坐床边,床上躺着呼噜连天的新郎,一群人见新娘一直不吭声,也没有多大兴趣了。潘君莲见状,吩咐新娘给大家散了糖,大家便各自到事先安好的附近的家庭睡觉去了,等着第二天吃复宴酒。

  廖文容送走了客人,关好了大门,重新回到了洞房,正要打开箱子收拾衣裳行李,突然从背后蹿出一个人来,将她拦腰抱住。她惊了一跳,扭过头一看,更吓坏了,原来抱她的人竟是鬼登哥成元禄,只见他已脱去了外衣,笑嘻嘻地说:“哎,我的小宝贝,别忙了,我们上床睡瞌睡吧!”

  “你,你不是喝醉了吗?”廖文容紧张得几乎叫了起来。

  “哈哈!我能醉?要是在两年前我真的会醉死的,但自从与他们当官的交上朋友后,酒量大增,一个保长,喝不了两三斤酒,就不要干了。今天只是稍微过了一点量,不至于醉生梦死噻,再说了,我还没与你做那个……”

  “那你为啥子要装醉骗人?”廖文容急得生气问道。

  成元禄讪笑道:“哎呀!宝贝,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如果真正闹起洞房来,那是没有你的好处的,大家又吵又闹,又摸又捏,甚至还有人可能要咬你的脸蛋,摸你的这个,(他指了一下自己的胸部),压你的泰山。特别是那些当官的,别看他们平时装腔拿调,装得正正经经的,一旦玩起这些闹房的花样来,却比谁都鬼花样躲,认真,开放,下流,不把新娘玩哭决不罢休。我怕你受不了这个折腾,所以装醉。这样就把他们早些骗走。哎,太冷了,上床吧,上床我慢慢给你摆闹洞房的龙门阵。”

  廖文容说:“别忙,我们还没有喝交杯酒哩。不喝交杯酒,不算真正的夫妻,二天两个人过日子就犯愁。”

  “是呀!对!对!应该喝!应该喝!”成元禄耐下猫抓之心,高兴地说。

  廖文容指指外面说:“你去拿两个杯子来!”

  成元禄偏偏倒到出门拿杯子去了。廖文容迅速拿来一瓶酒,往里面掺上了事先准备好的迷药。刚放好,成元禄拿来了两个杯子进来了,随手将门锁死了。

  廖文容接过杯子,倒了两杯,一杯递了成元禄,自己端了一杯,一换手臂,成元禄一口便喝干了。廖文容却只呡了一下,说:“我头晕,不敢喝光。”

  “来,我替你喝。喝了交杯酒,咱夫妻天长地久;喝了交杯酒,抱起娘子床上走。”成元禄喝完酒,放好杯子,催促说,“这下总该上床了嘛,我早就等不得了。”

  成元禄说着便把廖文容强行抱上了床,又帮她脱衣裳,脱裤子。弄得廖文容喊不能喊,跑不能跑,又不能拒绝,急出了一身冷汗,眼看着身上的衣裤一件件被脱去,心想;”是不是黎远洪送来的迷药是假药哟,真是这样,今晚自己的一切就完了。

  突然,成元禄双手一松,软软地倒在了自己身上,双眼闭得死死的,没有了感觉了。

  廖文容慌忙将他推开,爬了起来,穿好衣裳裤子,收拾了一点行李,开门逃走。可门上了锁,出不去,她又返回去找钥匙,搜遍了成元禄的全身上下也没有。正在着急,门自然被打开了,原来是小雪接她来了。

  小雪说:“把值钱的东西全都拿走,二天你们还要过日子,飘泊异乡,举目无亲,一分钱都有大用处的。”她又帮他提走一个藤箱,里面装的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开了大门,直奔江边而去。

  黎远洪按照预定的时间早早地来到了江边,久等廖文容不来,已十分焦急了,担心又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猛然间见廖文容来了,不顾一切奔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她,两个人又悲又喜,热泪奔流,好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经历了许多磨难的老夫妻一般。

  “快走!现在不是你们倾诉感情的时候,被他们发觉了,你们就走不脱了。”小雪催促道。

  两个人走到小雪跟前,双双下跪,口称恩人,将终身铭记在心,有机会一定要回来报恩的。

  小雪把他们扶了起来,说:“年纪轻轻的,事情怎么这么多哟,我又不是菩萨,要你记一辈子干啥子?快走吧,到了外面,要好好过日子。有了钱了还是要回去看看你们的父亲母亲,特别是廖文碧起了很大作用。走吧!”

  二人只好挥手上船,挥泪告别,伤心地离开了故土。

  小雪看着小木船在江水中一颠一簸,一摇一晃地驶向了茫茫的江心,直到看不见船影了才返了回去。忽然从江心传来了一阵高昂的渔歌:

  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

  人叫我死我偏活,天叫我亡也不亡哟——

  小雪回到家里,见母亲抱着史玉霞已睡着了。玉霞在说着梦话;“妈妈,我错了!我改!妈妈——呜——”她抽泣了几声,又睡着了。

  小雪听罢,手摸着女儿的脸蛋,眼泪禁不住嗽嗽而下,深深自责起来。

  母亲成元秀醒了,说:“你今天把她吓得太凶了,一晚上都没睡安宁。二天有啥子事,千万不要再这样了,失去了妈的孩子一点也伤害不得呀。”

  小雪心带愧意地对母亲说:“当时我一看见小强的烈士证书被她随意的糟踏了,心中顿时就升起了一股天一般大的怒气,简直无法控制,一下子就冒出来一股无名之火,啥也顾不上了,只晓得发火,训人、还想打人。”

  母亲成元秀给女儿让出座位,叹息道:“哎!也怪不着你,妈妈晓得你的心思,也许是你太思念小强的缘故吧,可他毕竟人不在了呀。德灿这大董董的一个人也被你凶得灰溜溜的,一下午都没有笑过一下,也怕是多心啦。”

  小雪为那句话心里现在还气愤难消,气鼓鼓地说:“谁叫他说出那样的话来,活该!”停了一会儿,又说:“哎,妈,看着他寡兮兮的样子,其实我心里也很难受的,本想向他认个错,可就是开不了口。他说的话太伤人的心了,我接受不了。”

  母亲成元秀说:“他说的也只只是一句简单的安慰话嘛,一个鲁莽汉子说话哪有那么圆滑,那么中听,别总往坏处去想他看他。”

  小雪拉着母亲的手,顾虑地说:“妈,您也说他是鲁莽汉子呀?人鲁莽心眼诚恳,万一是从他内心也这么想,咱小强哥不是死的太冤了,太不值了吗?我小强哥是个堂堂的抗日烈士,那荣誉证永远是干净的,光彩夺目的。我会记住他一辈子的。”

  母亲成元秀劝慰道:“看你们俩呀,在一起的时候总爱顶嘴,争个输赢,离开了心里却牵挂不断、念叨不完。你嘴里老提着小强长小强短的,德灿恐怕也是有些不高兴的。二天就不要再提小强他人了,要多为活着的人着想,要多为活着的人想些事情。这样,你们二天才好相处些。这一点你要向你亲娘好好学习咧。”

  “我娘就是对谁都好,太慈善了,人人面前都去做好事,才遭到二流子区大升的害。如果当初,我娘不去理睬那条恶狼,也许不会被遭额,恶狼杀害的。我的眼睛就容不下一颗沙子。小强是我的亲哥,我不可能让别人乱说的。”

  小雪说着,却突然向母亲问道:“妈妈,鬼舅讨的舅娘是逼着来的,万一她逃走了,鬼舅该怎么办?”

  母亲却平静地说:“跑就跑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跟着他能过上啥子好日子嘛?不过,三十多岁的人了,没一个女人也不像个家。他不该去讨这种女人,人家多聪明,眼睛一眨就是一个主意,你鬼舅是养不家她的,大家都这么说咧。”

  小雪听了,不觉心中有些惬意和安慰,也不感到那么忌恨自己了。她对母亲说:“妈妈,明天一早我要回朱家场去,一是看看他有啥子意外事情没有,他这种人心眼很死又很窄,别人说他啥子他可能会不在乎,我要说他一句话,哪怕很轻的一句话,可能会比别人一百句还要重。二是学校要组织春节抗日宣传团在乡场演出,我和玉霞都要参加,还准备去县上演出哩。”

  母亲成元秀嗯了一声,又慢吞吞地说:“嗯,晓得了!德灿对我说,他想在春节前把你俩的婚事办了,要我问你同意不同意。”

  小雪一点没有考虑,马上回答说:“妈妈,我不想太早结婚,过了年后再说吧!”

  母亲说:“你怎么想就这么做吧,妈妈一切听你自己的安排,哎!其实我很不愿意你离开的。”

  “妈妈,我也不愿意来看你们!”小雪脱去衣裤,钻进被子,抱过玉霞睡了。

  成元秀感叹地说:“自己还是一个子孩,就当上妈妈了,真苦了你了。”

  小雪深情地问道:“妈妈,当年你就是这样抱着我睡觉的吧?”

  母亲笑了笑,说:“是呀!刚开初几天,你还嫌妈妈有些丑,不愿挨着我睡,后来就离不开我了。”

  “我听了文容讲她的经历后,才明白了人一生要碰上真正的好人是很不容易的,可我却很幸运,不管我到了啥子地方,碰上的都是好人。爸爸,妈妈,舅舅,舅娘,师父,向校长,还有小强哥,国龙哥,国虎哥,国玉姐。连史德灿这个杂皮二流子也变成了乖娃子了。”小雪回忆起往事,心中充满了甜蜜感。

  这时,门外有人在急促的打门;”岳三哥,开门,不好了!廖文容逃走了!”

  众人听说新娘半夜三更逃跑了,都提着灯笼、打着火把赶来了。看着鬼登哥那失魂落魄满脸哭丧的样子,小雪心中十分的好笑,充满快意。她假装着十分着急的样子跟随大家一起找人去了。不一会儿带来了一个老渔翁,说:“鬼舅,你是不是逼迫了舅娘,她跳水自杀了。不信你问陈大公嘛?”

  陈打渔不慌不忙地说:“刚才半夜的时候,我正在江边安网,见一个女人提了一口箱子朝江边急匆匆的跑来,她沿着江边走了几个来回,大喊了一声:“成元禄,你这个畜牲变的,我死了变成鬼也要来抓你的。”

  “你为啥子不去救她?”成元禄气得几乎哭出声来了:“我,我喜欢都来不及,怎么会害她呢,我,我的老天呀,现在我该怎么办嘛?人财两空呀!”

  陈打渔说:“哎,等我把船拼命的划拢,人已跳进江里去了,影子都你见了,只有这一口藤箱子还漂在水面上。我便提了回来,你看是不是这一口?”

  “就是它!哎,我成元禄前世造了啥子,啥子孽哟,老天这样惩办我,又陪夫人又蚀财,我是人财两空呀!人财两空呀!呜——”成元禄说着,伤心地嚎哭起来。

  小雪看着鬼舅的这番表演,心中又好笑又怜惜,假意安慰了一番,回家做饭去了。

  吃完饭,天已大亮,便带着史玉霞到朱家场去了。

  到了朱家场,进了史公馆,一问,史德灿昨天晚上没有回家来,又急忙到乡公所去,一问也没有回来。

  那么,史德灿昨天晚上究竟到哪儿去了呢?

  欲知详情,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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